白靈兒渾身一凜,不敢回首去瞧。
到底趙正陽鎮定自若,緩緩回頭,望見虛張着眼的司徒衛銘,欣喜若狂道:“衛銘,你總算醒過來了!”
司徒衛銘氣若游絲,“託皇上鴻福,衛銘已無大礙。”
趙正陽輕笑道:“朕就知道,你捨不得棄朕而去,捨不得拋下天下百姓!”
司徒衛銘閉眼,輕嘆一聲,徐徐道:“皇上不遠前來探望,臣受寵若驚,只是此刻臣有千言萬語想與內人說說。”
趙正陽尷尬笑着,道:“倒是朕不解風情了。好好,便予你倆這對苦命鴛鴦多點時間。”說罷便退了出去。
白靈兒仍背對着司徒衛銘,瘦弱的身軀起伏着,呼吸急促,聲線也陡然變得尖細失真,“衛銘,真的是你?”
司徒衛銘多想走過去與白靈兒深情相擁,可無奈傷口吃痛,怎麼也坐立不起,只得嘆息道:“幾日不見,竟聽不出我的聲音?”
“別的太久,陌生的緊。”
白靈兒聲音顫抖,生怕這又是一個無休止的夢境,不經意間便蕩然無存。
司徒衛銘柔聲道:“以往你站着不動就好,我自會狂奔向你,這次恐怕要辛苦你了……”
白靈兒緩緩轉身,淚痕滿面,你不必動,這次換我奔向你。
想着腳下輕快,片刻便到了司徒衛銘眼前。
司徒衛銘虛弱撫着白靈兒的額頭,抱歉道:“這幾日委實苦了你了……”
白靈兒搖首,“只消你醒來,一切苦都不是白受。”
“你可知道我這些日子在想着些什麼?”司徒衛銘揚眉問道,見白靈兒疑惑不語,道:“我之前假死騙了你,生怕你此生不肯原諒我,故彌留之際,想着定要親口對你說聲對不起。那日真的是情況緊急,我……”
白靈兒兀自按住司徒衛銘冰冷的脣,“蘇太醫已經與我說了事情原委。前幾日我便想着,若你醒來,我定要好生盤問。可是現下想來,那些都不打緊,此時此刻,你在,我在,這便足矣。”
司徒衛銘淺淺一笑,“靈兒竟這般通情達理,叫我好生慚愧。”
兩人嬉笑一番,白
靈兒便哄着司徒衛銘沉沉睡去。
自個兒則去了香山,靜靜步行至鳳姨的墓,眼波如水,輕聲道:“鳳姨,如今蕭亞安已經去了,我與衛銘也算是有情人終得眷屬。若你還活着,靈兒也能好生孝敬您了……”想着聲音哽咽,“鳳姨,您放心吧。衛銘定會好生待我的!——”
說罷重重磕了三個響頭,便轉身面向一旁司徒衛銘的墓,語裡掩不住的欣喜,“衛銘,謝謝你還活着。”
一月之後,司徒衛銘身子已漸漸痊癒,與白靈兒兩情相悅,神仙眷侶。與之想比,趙正陽在宮中過得可不算安穩。
本以爲奸臣已除,國泰民安,可以在皇宮之中頤養天年,卻不想身子骨在曼陀羅的摧殘下已是弱不勝衣。
京城的深冬終於卷着暴雨如約而至,這年的冬天與往常相比愈加凜冽。寢宮之內,趙正陽劇烈咳嗽着,雙喜看着膽戰心驚,忙遞上太醫局熬製的湯藥。
趙正陽微蹙着眉頭一口喝下,卻一口吐了出來,臉色陡然變白,嘔出一口猩紅老血。
雙喜急匆匆替趙正陽拭去血跡,擔憂問道:“皇上,您這幾日身子愈加孱弱……”
趙正陽眉頭緊鎖,嘆息道:“宣攝政王連夜入宮,朕有要事相商。”
約莫半個時辰後,司徒衛銘牽着白靈兒徐徐走進趙正陽的寢宮。
趙正陽招呼司徒衛銘到身旁,輕聲道:“衛銘,朕知道,你一直對朕心存芥蒂。今日,朕想先誠心誠意跟你道歉。”說着欠身,行一大禮,再擡首時已是老淚縱橫。
司徒衛銘一驚,忙扶起趙正陽,“皇上莫要折煞微臣了……”
趙正陽微微拂袖,“衛銘,你且仔細聽好。如今天下看似太平,但經過蕭亞安此番一鬧,只怕有太多人蠢蠢欲動。祖輩打江山容易,可如何守下江山卻是難上加難。”
“皇上聖明君主,萬事定會迎刃而解。”司徒衛銘恭敬答道。
趙正陽輕笑出聲:“朕也是這般想的,只怕活不到那時候了……”不等司徒衛銘奉承,又沉聲道:“蕭亞安雖然去了,但他在朕體內種下的曼陀羅之毒卻是日益猖狂。”
正說着又咳出一
口血,趙正陽怔怔望着手心之中的血痕,苦笑道:“如今已是燈滅油盡,只怕熬不過幾日了……”
司徒衛銘對趙正陽雖然有恨,但此時聽到他不久於世,仍是心頭一緊,擔憂問道:“蘇太醫華佗再世,妙手回春,兩次從鬼門關生生救回我,皇上可喚蘇太醫來看過?”
趙正陽無奈搖首,聲音低沉,“蘇太醫最是實誠,他親口對朕說無藥可救。”
司徒衛銘一時無語,趙正陽淡然道:“不必搜腸刮肚想些子話來安慰朕,南陽去了,朕唯一的親人已經去了,朕早已看開了……”說着一頓,“只是對這江山仍不放心,覬覦之人不再少數,朕唯恐社稷落入奸人手中,誤國誤民。”
司徒衛銘一愣,趙正陽莫不是要……
正兀自揣度,趙正陽從桌上拿起玉璽,鄭重交至司徒衛銘手中,“唯有交於你,朕纔可以安心。”
司徒衛銘忙雙膝點地,“臣實在無法擔此重任!”
趙正陽又寫下一道遺書,喚雙喜來,託他保管,望着雙喜清澈的眸子說道:“朕相信你,也盼你切莫辜負了朕的信任。”
又扭頭安心望着司徒衛銘,“如此這般我便可以安心了……”
出了宮門,白靈兒心裡忖度,這一世,她定要爲自己好好地活一次。想着眼眶溼潤,“衛銘,此生有你,也不枉前世受盡屈辱含恨而亡。”
司徒衛銘則溫柔擁白靈兒入懷,“前世香消玉殞,只怕是爲了此生尋我。”
說些眉頭一皺,一手恭敬端着玉璽,一手緊握住白靈兒纖細的玉手,柔聲道:“靈兒,若我真的稱帝,只怕你日後在宮中更爲辛苦。”
白靈兒細細打量着司徒衛銘俊俏的臉龐,想要把她心愛之人再看的真切幾分,盈盈出聲,“我不怕,只消有你,我便安心。”
兩人相顧無言,喜極而泣。
弘德十二年深冬,趙正陽病逝,傳位異姓親王司徒衛銘。同年初夏,司徒衛銘登基,冊封白靈兒爲皇后,終生未再納妃。
誰道是相見難歡,只怕是瞧見了錯的人。若是遇上了對的人,相見甚歡也未嘗不可。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