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退下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冰琴爲凌夜架起了一座簡易的屏風,試了試水溫並無不妥,便欠身守在了屋外。
凌夜靜靜地沐浴在雪白『色』的玫瑰花瓣水裡,騰騰昇起的水霧如仙氣般繚繞飄渺。幾盞昏黃的燭火在水霧中若隱若現,卻將凌夜沐浴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了翻舊的窗戶紙上。
窗外的雪地上傳來了細碎的咯吱聲響,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直直延伸到窗戶底下。來人擡頭凝望着窗戶紙上凌夜側臉的輪廓,忍不住的,顫抖着緩緩擡起右手,輕輕沿着凌夜側臉的輪廓愛撫着她的眼眸、她的鼻樑、她的紅脣。
一紙之隔,兩顆心卻是遠在天涯。
歐陽青緩緩垂下了手臂,默默的凝望着凌夜的影子,嘴角苦澀的牽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意。他哀嘆了一口氣,索ig就席地而坐,右腿蜷曲着搭着右手,靠在窗戶底下的牆根兒,無力的擡頭眺望着若隱若現的殘月,一幕幕閃現,他們在姑『射』國裡的回憶。
屋內的凌夜洗去了身上的血跡,緩緩起身披上了一件雪白的紗衣,外罩一件雪袍,赤腳走向窗戶,輕輕地將其推開,月光便按捺不住的涌入,落下了凌夜厚重的黑影,襯托着她的臉『色』更加蒼白。歐陽青依舊依靠在牆根兒,二人同擡頭àgyuè,心中的情意像是藤蔓一般糾結成麻。
“爲何不直接殺了他們?”歐陽青的聲音從牆根兒傳來。
“生不如死的感覺,纔是最痛苦的,不是嗎?”?? 凰破驚天261
凌夜沒有看歐陽青一眼,依舊是若有深思地眺望着殘月。
“若是至親至愛的人死了,活者的人,纔是最痛苦的。”
凌夜的心咯噔一跳,卻仍然強撐着冷笑道:“若是沒心沒肺的人,便也不知道何爲痛苦了。”
“你是這樣的人嗎?”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那麼,你能幫我帶一句話,給我的妻子嗎?我和她走散了,找不到她了。”
凌夜咬了咬紅脣,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你想讓我帶什麼話給她?”
“死生契闊的約定,她這一生都是我的妻子!”
凌夜的心一驚,腳下一軟,撞到了身旁的梅花架子,“若是,她……她已經死了呢?”
“既然是死生契闊,我豈能獨活?”
凌夜的雙手緊緊抓着紅木的窗框,低吼道:“可是她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活着?沒有她的世界,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你……你至少要活着爲死去的人報仇,不是嗎?”
歐陽青嘆了口氣,冷笑道:“如果我殺了你,他們都會活過來了嗎?阿離,也會回來嗎?”
凌夜猛地仰起頭來,忍住了眼眶裡的淚水,低吼道:“如果你不殺了我,我就會折磨你每一個關心的人!直到所有人都無法忍受苦楚,因你的懦弱和逃避而死!”?? 凰破驚天261
歐陽青扶着牆壁站了起來,彈了彈衣裳的灰,以背對凌夜,沒有看她一眼,輕描淡寫道:“這樣一來,我不正好是了無牽掛,隨阿離一同去我們的夢幻之境嗎?”
凌夜還未開口,歐陽青便擡步向前走了幾步,倏爾又站定了,淡淡地說道:“要我活着,你就要活着。”撂下了最後一句話,歐陽青徹底消失在了夜『色』朦朦的白雪大地上。
“要我活着,你就會死啊……”凌夜垂下了頭,潸然淚下。
幾乎同時,冰琴的聲音在門外傳來,“族長,一個小姑娘求見。”
凌夜沒有答話,只是僵硬地望着歐陽青消失的方向,他都沒有問她要救歐陽啓雲的方法。難道,他只是爲了告訴自己,要好好活着嗎?爲什麼,爲什麼當她下定決心帶走一切愛恨情仇輪迴轉世的時候,他偏偏要來告訴自己好好活着?
“族長。”冰琴牽着趙歌兒的手,已經站在了凌夜的身後。
趙歌兒歡喜的扯了扯凌夜的裙裳,笑道:“姐姐,歌兒來看姐姐了!歌兒好想姐姐……”
“歌兒……”
凌夜的身子一軟,便跪在地上,緊緊地抱着趙歌兒不放,冰琴知趣地退了出去。
“姐姐、姐姐別哭了,歌兒陪着你!歌兒陪着你……”
“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了……是不是?”凌夜抽泣着,語無倫次地說着唯有她自己明白的話。
同一片夜空,同一輪殘月,是否也可以讓兩顆心融合成同一顆心呢?
歐陽青走進了沉沉的樹蔭中,一手撐在大樹上,重重地喘着粗氣,猛地回頭,窗口已經沒有了凌夜的身影。他忍着眼裡的淚水,腦海裡都是南宮蘭馥告訴他的月人族祭祀之事。他不是一個傻子,他清楚的知道凌夜如今的所作所爲,只是爲了讓自己恨她,讓自己對他忘情,只有這樣在她死後,他纔會好好活着。
他不傻,一點都不傻,所以他才沒有辦法在沒有凌夜的世界裡獨活。
可即便他能打消凌夜一心祭祀赴死的心,他又如何能打消自己的父親和南宮兄妹的報仇之心呢?歐陽青靠着樹幹坐了下來,重重疊疊的樹枝遮住了天上的殘月,除了朦朧的雪影,他什麼都看不見,就像是他們二人的未來,註定的坎坷崎嶇,一片黑暗,毫無光明。
夜『色』越來越深沉,歐陽青也沒有想出對策,卻也只得回房。
但是當他趔趔趄趄的回到房間時,南宮初寒已經盤膝坐在一側調理內息,而歐陽啓雲的血也已經止住了,正昏睡在牀上。南宮蘭馥坐在牀沿邊上,手裡是一張絹帕,正爲歐陽啓雲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額上的汗水。
“怎麼了?”歐陽青不解地問道。
南宮蘭馥回眸笑道:“趙歌兒來過,是凌夜讓她來教我們如何止血的。”
歐陽青的心一沉,默默的嘆了口氣,如此一來,正好印證了他心中對凌夜所作所爲的猜測。她根本不想傷害他們,只是爲了讓自己對她斷情絕戀而已。看來,凌夜的確是抱着必死之心了。歐陽青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案几上,南宮蘭馥以爲他是在氣惱凌夜,便趕緊迎了上來,問道:“凌夜爲難你了嗎?”
“沒有。”
“那她是不是提出了什麼交易條件,威脅你幫她做事?”
“沒有。”
南宮蘭馥皺了皺眉,道:“那她是什麼意思?既然要我們生不如死,又不借由此事威脅你?”
歐陽青拽住了南宮蘭馥的手腕,嚴肅道:“當日你偷聽到幻宗所說的祭祀,你再給我說一遍!月人族爲何要祭祀,祭祀之後又會有怎樣的結果?”
“可是,這些內容,幻宗根本就沒有告訴我們。二哥,有什麼不對勁嗎?”
歐陽青松開了南宮蘭馥,搖了搖頭,勉強笑道:“沒什麼,就是腦子裡的東西太『亂』了,我需要梳理梳理。你去忙你的吧,我坐在這裡想一想。”
“我熬了補湯,這就去給你端來。”
歐陽青點了點頭,南宮蘭馥便急急忙忙去了,他卻在絞盡腦汁的計劃着,如何打聽到祭祀的zhēiàg。
.凰破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