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權 步步生魅306 便也值了
一見傾心,兩見傾情,三見至死不渝。
腦海裡想着這句話,宮藍錦情不自禁地彎脣一笑,如明月灑過滄海,春風拂過綠洲。
曾經,他不相信一見鍾情的,可自從見到了墨惜顏,他便信了。
若有人問他爲什麼偏偏就喜歡上了一個各方面都不是很出色的墨惜顏,他的回答是不知道,就是一種莫名的喜歡,宛如有種魔咒將他和墨惜顏牢牢地捆綁在了一起,連說“不”的機會都不曾留給他。
有人說,若說不出爲什麼愛一個人,那便不是真正的愛,可他卻堅信,能列出條條框框說自己爲什麼喜歡某個人,喜歡某個人的什麼地方,那便不是真正的愛,因爲,說不定在未來的某一天,那些曾經吸引人的條條框框,會變成讓人厭惡反感的負面。
要住進墨惜顏的心很難,可他不怕艱難,他願意繞過千難萬阻,最終站在她的面前,等着她說出要執他之手與他共老的話。
“不在一棵樹上吊死嗎?”宮藍錦笑問,須臾淡淡道:“你這話說得太遲了,我已經吊在那棵名叫墨惜顏的樹上了。”
史浩南渾身一震,隨即只餘嘆息消散在心頭。
但願,那個德親王,不是油鹽不進的銅牆鐵壁纔好……
六角樓裡,當小廝爲自己換茶,再度偷偷塞一封信給自己時,墨惜顏的手抑制不住地有些抖,說不清是意外還是興奮導致的。
揮了揮手示意小廝退下去後,她讓葉護衛將門關了起來,看着手裡和那日如出一轍,沒有署名沒有落款的信件,她心中忽然生出幾許緊張來。
會是蘇顏歌嗎?
站起身,她本想到外面看看樓下有沒有什麼行跡可疑的人,但想了想,她放棄了那樣的打算。
不管寫這信的人是誰,那人既然那般小心,一定是清楚她現在的處境,不會在附近逗留,她如果出去了,非但找不着人,興許還會讓對面雅間的眼線懷疑她的舉動。
這麼一想,她忽然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那人既然有那麼大的本事知道有人在監視着她,那麼,那人一定不會是普通人,到底是蘇顏歌?還是別的來歷非比尋常的人呢?
在原位上坐下,緩緩地拆開信封,與上封信同樣的香味撲鼻而來,墨惜顏不禁怔了怔。
是同一個人?那便表示這封信確實不是某人送錯了地兒,真的是送給她的,但這個人究竟會是誰呢?
墨惜顏展開信箋,和上次一樣,兩張紙,上面那張寫着與上封信同樣的內容,下面那張則畫着與上次同樣的畫——冰皇后。
沉默良久,墨惜顏緩緩將手中的信箋放下,望着那兩張信發起呆來。
蘇顏歌,當真是他嗎?如果是他,他爲何躲着不出來見她?又爲何要以送信的方式來告訴她這一切,他現在在天竺城裡嗎?
惟願卿心似吾心,相思當無悔……這份情,是從何時開始的?又到底有多深?
想了許久,想不出任何頭緒,收起信件塞進懷裡,墨惜顏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打開了房門。
“葉護衛,回府吧。”
都到這個時候了,看樣子,宮藍錦是不會來了……
“是。”
對面雅間的人瞧見二人的動靜,裝模作樣地喝了口桌上的茶,在二人起身離開之際,也叫了人結賬,然後偷偷地尾隨在二人的身後。
出了六角樓的大門,墨惜顏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期許能看到她熟悉的身影,只是茫茫人海,人潮涌動,其中並沒有她所認識的蘇顏歌或者青桐。
來了又走,是怕見到她嗎?怕她的拒絕?
又往附近酒樓茶肆張望了一番,沒有在二樓的地方看到宮藍錦華貴非凡的身形,墨惜顏凝了凝眉。
沒有,是她感覺出錯了嗎?不應該的,剛纔那道目光,是誰的?
見墨惜顏站在原地不走,而監視她們的人已經跟到了大堂,葉可欣小聲提醒道:“王爺,上車吧。”
“嗯。”低低地應了一聲,墨惜顏的目光“依依不捨”地在四處流連而過,最終彎腰進了馬車。
馬車開啓的那一刻,附近的一間酒樓二樓靠窗的位置上,宮藍錦的身影從窗戶後冒了出來,默默地注視着馬車駛離六角樓,再緩緩淡出自己的視野,漆黑如墨的眸子裡,淺淺幽光盪漾。
你心裡終究是有我的位子的,只是那位置,現在還如那縹緲的雲,吹之易散,捕捉無痕。
若我就這般直接站到你身前,你必定會毫不猶豫地否定自己的心意,否定你對我的感情,讓我無法辯駁。
選擇這樣一條路,對你若即若離,讓你心中迷霧重重,雖然會繞很多彎路,可又未嘗不可?終有一日,我要你親口承認,你心裡是有我的,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不輸陌如星他們任何一個人,如此,便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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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日,大將軍滅匪凱旋而歸,此消息實在振奮人心,城門內外,歡迎她歸來,讚頌她滅匪有功的百姓站了長長兩列,還有人撒花以慶祝。
六角樓內,淡淡地看着從街市上招搖而過的隊伍,墨惜顏心中冷笑。
從前不知,現在她知道了,這大將軍,亦是墨燃玉的麾下大將,她們將來若要成事,可是有一個很難應付的勁敵,只是,若是將這勁敵扳倒了,那墨燃玉,離垮臺也就不遠了。
思及此,墨惜顏擡手招了招站在一旁的人,吩咐道:“葉護衛,讓人暗中打聽一下這位大將軍的喜好,看看她平日都喜歡去什麼地方,有什麼軟肋。”
“是,屬下回去後便安排人調查此事。”
皇宮裡,墨燃玉熱情地接待了大獲全勝的大將軍,還說要設宴款待普天同慶。此等殊榮,作爲武將出身,肚子裡墨水裝得又不多的大將軍,自是滿面榮光地應了下來,還連連感謝陛下厚愛,說能爲陛下效力是她家族的榮幸,亦是她的職責。
是夜,宮中大擺筵席,聲樂靡靡,那被帶回來的禮親王的屍首,根本無人問津,某人曾經說過的要風光大葬的話,似乎也成了飯後的一個屁,“噗”的一聲一放,風一吹便沒了。
女皇高高在上何等尊貴,自是無人敢質問她何時纔會履行自己的言辭,讓禮親王入土爲安,宴席上的人,包括禮親王曾經的幕僚,個個仗着酒水免費大喝特喝,喝得個個面紅耳赤油光熠熠,什麼抱負,什麼效忠其主,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
墨惜顏眼神淡淡地掃過殿上的一羣人,最終也不得不學着其他人那般狗腿一下,站起身舉着杯子對當殿的紅人,大將軍道:“將軍當真英姿颯爽豪氣蓋天,今日又立了一記大功,委實叫我等佩服,我德親王今日在此敬將軍一杯,願我昭陽,在大將軍的庇佑下固若金湯,再無亂臣賊子敢犯我昭陽律法。”
墨惜顏說完,先一干爲盡,大將軍見她那般寡言少語的人竟說出那樣一番吹捧自己的話來,心中委實有些飄飄然,便站起身道:“王爺言重了,保衛昭陽本就是微臣的職責,微臣今日在這裡發誓,只要有微臣在一日,那些個宵小之徒就休想染指我昭陽律法,無論她們從哪兒來,有多麼厲害,微臣一定將她們攆回老家再也不敢出來犯上作亂!”
言畢瀟灑快意地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墨惜顏抿脣一笑,不再言語,然後施施然坐下。
高臺上的墨燃玉瞧着墨惜顏今日有些積極的態度,眉梢不自覺揚了揚。
視線觸及墨惜顏身旁靜若處子,皎若明月的人,她不自覺多注視了一會兒,而那一會兒的停留,被她深深埋在心底的某根絲線,便如雨後春筍般在她的心中冒了出來,越冒越多,越纏越亂,最終裹成了一團結結實實的繭,緊緊地覆住她的心。
午夜夢迴,是誰的笑在幽靜的月夜下無聲綻開?是誰的溫軟玉手,輕輕地撩撥着她心中的心絃,撥動着她心中如絲如霧般的癢,卻撓而不得?
是他,是他陌如星。
可他如今,卻坐在墨惜顏的身旁,只對墨惜顏婉轉輕笑,只對墨惜顏軟聲輕語,他的笑,不再是給她的,他的話,不再是說給她聽的,他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施捨給她。
他爲何要這般對她?他曾經對她的情意,都是假的嗎?他難道忘了,他曾經說過,她便是他的天,他惟願她替他撐起一切,救他脫離無邊苦海?
不!她不允許他忘記!她決不允許他將她從他的心裡趕出來!她要做那個爲他撐起一切的人,只有她可以!墨惜顏不行!
執着琉璃盞的手微微顫抖着,墨燃玉凝視着墨惜顏和陌如星那一桌的鳳眸裡悄然閃過一道暗芒,沉如夜,涼如冰,徹骨寒涼。
宮藍錦一直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喝着酒,對席間的一切人一切事都漫不經心,連墨燃玉偶爾對他的示好,他也是不理不睬的,幾次過後,墨燃玉終於“識相”地不再煩他,任他一人飲酒欣賞歌舞。
視線隨意地亂瞅着,不經意間觸及高臺上那抹黃色身影眼角里滲出來的寒芒,他飄忽的視線一滯,眉宇微微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