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洪明如此說,哪怕是脾氣最火爆的洪武也沒有反駁。
先天巔峰時的馬驚沙在沙漠中的戰力有多恐怖,彼時沙匪對金海城就有多“尊重”。
尊重到哪怕老巢離金海最近,他們也寧可繞遠路去搶其他商隊的東西。
所以從事實上講,宮權盧三家還真是苦主,他們的訴求也不是全無道理。
可在這世上,誰沒有誰的道理?
“緝拿盜匪歸還財物的例子古來不少。”
洪禮說道。
“我們洪氏也不是一毛不拔的。”
“倘若他們誠善相求,金海諸家給他們每家湊出個一二千兩,也不是不行。”
“但這事很蹊蹺。”
他翻着桌上的賬冊,嘴角下壓。
“洪範?”
“沒想到背後之人攢的局還挺大,這是要同時捉我們三家做刀。”
洪範指了指北邊——他顯然指的是與蛇人的非法通商。
洪範回道。
“我會去與遲家那邊關照,範哥兒放心。”
這時候,洪堅卻看向洪範。
“金海是我們的地方……”
“堂兄勿憂。”
“金海兩位先天,自是遠不能與貴家家主相比。”
“盧某說的不只是洪家嫡長。”
他以手叩桌,鏗然有金鐵聲。
“遲家唯一的先天戰死在蛇人手上,繼任家主不過天人交感。”
一位成長如此之快的星君,未來無法晉入先天境界的可能性着實不大。
聽聞洪禮言語,洪武只是冷笑。
“管他們多細的賬目,我只知萬光霽是死在炎流功之下,人頭也是我們送到公孫實那兒的。”
宮明遠嚥下花生,回道。
宮珩“暗潮晦日”的名頭,涼州以西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超過洪堅不止一籌。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玩出些什麼花來!”
此人是權家三爺權凱宏,修習家傳《浮屠勁》,有渾然四脈修爲。
“但吾等大族做事,不能只看當下。”
洪明問道。
“譬如我們與同光、玉泉兩城有哪些利益牽扯?”
“還有洪堅庶子、新任星君——洪範。”
“馬驚沙已殞。”
這是後者第一次參與洪家決策會議。
“此事或許是金海城內某家的對頭所爲,亦或者是海上飛殘餘的頭領想要替當家們報仇……”
盧意銳說道。
權凱宏解釋道。
“你怎麼看?”
“宮家此來,本就天經地義。”
宮明遠悚然動容。
“天下熙攘,唯利益耳。”
幾輪觥籌交錯後,三位渾然境高手揮退他人,話題逐漸深入。
“我等既爲取財而來,便要儘量避實就虛,以勢壓人。”
“盧執事是否有些高看他們了?”
“至於什麼城守府信件,如果這玩意有用,我今日便可去尋鄭大人現寫五封、十封!”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得早做準備。”
但他當然不會怯場。
聯盟一成,宴席氛圍便更加火熱。
“既然我等目的相同,不如合力?”
“此子天賦固然出衆,但我宮家本代最出色的子弟,也不遜色他多少。”
“掌武院早有成例,凡集惡榜犯人誅於民間,所得戰利官府一概不取。”
······
同日,入夜。
洪武、洪明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信中詳細記下了紅垛山一戰的戰損與戰利。”
“我們攏共要從金海取回三萬兩千兩白銀,還能少得了硬手段?”
洪範目光平靜,繼續說道。
“從我們這三日拜訪金海三姓的反應來看,當是真實不虛。”
宮明遠略略思索,反問。
洪範舉杯啜了口茶水,心中又想起李家那兩位無當騎。
權盧二人立刻回道。
“現在金海有些名望的,只剩李家‘劍鳴鶴唳’而已。”
樓頂大廳,來自三個家族的十餘位老少正落座宴飲。
盧意銳搖頭道。
“我自然知道洪堅修爲超過了李鶴鳴。”
洪武本欲反駁,但思索一番後,還是點了點頭。
“可宮長老還是來了。”
他恨不得時光倒流,再去與宮明遠重新對線一次。
“這三家來得太快,而且對我們的收穫、損失都所知甚深。”
“我也覺得不能掉以輕心。”
“固所願也!”
“單是其中一路對上大半個金海,自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特別是那邊的商道,別漏出什麼首尾。”
“我恐怕他們是有備而來,不會善罷甘休……”
聽聞此言,洪明贊同得直拍大腿。
“確實不重要。”
“如宮長老所言,我們兩家也是在臘月中旬便得了匿名書信。”
“‘那邊’是哪邊?”
唯有金風樓燈火輝煌,雄踞街旁。
上首坐着的宮明遠點頭贊同。
宮明遠顯然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坐在次首的盧家外執事盧意銳淺笑道。
他自恃兄長宮珩壓倒性的威名戰力,並未將金海三姓看在眼裡。
“不過此人素無才名,修行全憑水磨工夫,戰力撐死與李鶴鳴彷彿。”
他捻起一顆花生,閉口嚼得粉碎。
“但對我們來說,這重要嗎?”
細雨如毛,濡溼全城,風過更顯陰冷。
衆人若有所思,唯有洪明與洪勝略有茫然。
宮明遠略有不悅。
洪武凜然點頭回道,顯然是聽進去了。
而巔峰馬驚沙的戰力,在金沙瀚海這塊地形,是妥妥強過宮珩的。
“可若是讓他們湊在一起——這非常有可能——光先天高手便有四位,就有些不是猛龍不過江的意思了。”
“這兩年淮陽國朝令夕改、索取無度,整個涼州西南境況都不好。”
“你是說洪勝?”
“他們三家都住在金風樓,我已經與高家通氣,一有情況就來報信。”
一位身材雄壯、胳膊粗比常人大腿的中年巨漢說道。
“這次的事情,玉泉城的權家與盧家算是一路,同光城的宮家算是一路。”
“宮權盧三家能從什麼方面給我們下絆子?”
兩人恍然之餘,心頭都有些發寒。
“據我等了解,此子彼時只有內視境修爲,如今不過大半年,已有貫通巔峰戰力。”
盧銳意奉承一句,話音卻轉。
權凱宏提醒道:“李家那位現在只列金海城第二。”
天色剛暗下,赤沙大道上已經沒了行人。
他說着目光掃過左右二人。
宮明遠挑眉道。
他一口乾了杯中酒,傲然道。
他留着黑色長鬚、身着文士長袍,容貌俊偉。
“他去年繼承了命星沙世界,隨後異軍突起。”
“那倒是不能把洪家給得罪死了。”
他沉聲說道。
“既如此,便不如先剪羽翼、斷枝葉……”
“待洪家勢孤,再一舉壓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