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路逐浪而下之時,陳景說道:“這三城中的城隍都有心要將另外兩城消滅了,肯定是不想再拖延下去了,因爲這天地眼看就要起大風浪,有重定乾坤前的亂象了,他們又豈會坐困這一域。所以這個時候都想引外力而入,破此僵局。”
涇河之神陳景就算最好的一個外力,涇河直接貫穿了三城中心。
陳景又對大紅蝦說:“他們都是不安好心的,引我前去,是想借我之力爲他們破去另外兩城,若有可能的話,我也會被他們三城圍而殺之。這是一個亂局,人人爲己,卻又相互糾纏,明殺暗算。”
而大紅蝦又問:“那河神爺爲什麼又來這裡趟這混水,不如讓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呵呵,時間緊迫。”這是陳景的心裡話,無論是他本身的需要,還是感受到的這天地大勢變化,他都需要信仰,需要提升自身的實力才能在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之中站穩腳跟。
三座大城呈三角形,互相牽制,他們或相鬥或相合,若得一方強大了,另外兩方必定合作。
人間亂,仙神亂。
三座大城的戰場一直都在涇河之上,近日來那種時刻都要刀兵相見的情形突然壓了下來。
人間戰爭受神祇間的戰鬥影響着。
就在涇河兩岸水寨之中各級將校接到命令不準外出之後的第三天,河面上起了大霧,大霧中有歌聲傳來,嗓音極爲粗糙,然而歌意卻有一種豪氣的感覺。
這歌是大紅蝦早年從一個乘船而下的軍漢嘴裡聽來了,今天情不自禁的就唱了出來。
河霧濃郁,遠遠的只見河霧之中,一隻巨大的紅蝦揹負着一尊石像在河面上緩緩而來。那石像與大紅蝦都處於霧氣之中,朦朧而神秘。
在三座城頭上,都有人站在那裡,其中分別有那三個曾經到過河神廟的人。
大紅蝦的歌聲順着霧氣河風飄來,漸行漸近。河面上的霧氣突然之間翻涌起來,將大紅蝦與他背上的神像籠罩着。河霧越來越濃,越來越重的感覺,慢慢的收縮,最終成爲一座灰色的神廟,神廟上沒有名字,從神廟門口看進去,隱隱能看到神像靜立在那裡。
這神廟就在水面上,安安靜靜。
隨之便見大紅蝦從神廟之中出來,他也沒說話,只是霧氣凝結的神廟前舉目四望,身下波濤洶涌,頗有一種踏浪四顧,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感覺。
一直以來,他來到這個地方都是極其小心謹慎的,連水面都不敢露出來。一來是怕被人兩岸城中的神祇殺了,那樣的話連河神爺都不救不出自己,二來也是怕給河神爺惹了麻煩。
這次則不同,雖然他心中仍然很擔心,兩邊三座城中的神祇很多,隨便出來一個可能都不是好惹的,但是他依然做出不將任何神祇放在眼裡的架勢來。
在大紅蝦看來,他必須要這麼做,因爲現在河神爺在身後,如果自己害怕的話,河神爺會被那些城中的神祇看不起。
河北面的魁國荊城之上,有一人突然冷笑道:“區區一隻未化形之妖,也耀武揚威,真是可笑。”
他的聲音就是那種對着朋友說話時的音量,然而卻在三城上空迴旋,顯然蘊含法術,三城頭的神祇都聽到了,其中有人嘴角含笑,有人臉色不動,有人看了這說話之人冷笑不屑。
而就在他話音才落下,河面上那神廟之中突然閃逝而出一道白光,白光之中一隻蝴蝶分外明晰,四片翅膀中三片淡藍色,一片呈淡金色,金色之中又有黑色與藍色夾雜。
籠罩着一層刺眼白光的蝴蝶只在河神廟門邊突閃一下就消失了,然後荊城城頭一閃,那個說話之人的八斤頭顱突然自肩頭載落,勁脖中的鮮血朝天噴起。
白光消失,又一閃沒霧氣之中神廟裡。淡淡的劍吟聲如風一樣的在虛空之中流轉,而那個出言譏笑的神祇頭顱仍然在空中翻落,砰的一聲掉入涇河之中,劍吟聲也在這裡消泯於虛無。
陳景的動作讓許多人驚訝,他們沒有想到了陳景居然如此的狠辣,如此的強勢。然而卻有許多人覺得這樣很正常,若是他們與陳景異地而處的話,也一定會這麼做,只是無法做的這般的舉重若輕,無法這麼夢幻而凌厲。
西襄城上那位白衣秀士輕搖白扇的手微微一頓,隨之便又輕搖起來,只是這搖動的速度卻微微加快。而江東城頭上的那個黑衣青年人,依然一臉嚴肅,沒有半分的特別的表情。如果說陳景的行爲只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的話,那麼荊城城頭站着的柳依依只是臉色微微一變,隨之便笑起來,笑容甜甜的,這讓那白衣秀士與黑衣青年都沉思起來。
三方的實力對比,荊城最爲強大,而西襄與江東聯合則堪堪可與之匹敵。
這實力無論是神祇方面的實力,還是人間國度的國力。
陳景的到來是一個破局,即可能借他之力壓另兩城,也可能是三城奪他的涇河神位。
對於天下的神祇來說,陳景有一寶,能讓那些鬼魅妖怪無比的眼熱,即使是神祇也不例外,這樣寶物不是迷天劍,不是《黃庭》經,不是《祭劍心經》,而是他的神像。
在他的肉身融入神像的那天起,他的神像就是一些精怪鬼魅欲得之的東西,前提是將陳景的意識殺死,在信仰未散之前附身到神像上去。這樣便可能得到陳景的一切。
隨着陳景神域越來越大,而他的神像又一直沒有化形,又被人們慢慢的知道他的根本在神像,那麼打他神像主意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只是現在他的法力與境界已經不是一般人所敢想的。然而當有人打他主意之時,那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陳景有他來的必要與目的,信仰的作用他在霸陵城中體會了一回,現在又有了新的體味,他的修行需要信仰願力。
最近他又有一個體會,覺得神域再大也有侷限,因爲可能會有一天被截斷了涇河,若是涇河干涸,靈力枯竭的話,那他這個河神就是一個笑話。所以他覺得,只有人們的信仰能讓他擺脫這種侷限,所以他來了這裡。而且這次他那還沒有完善的修行法門中,信仰將是很重要的一樣,所以他來到了這裡。
如果說他們不曾來請,那麼陳景不會來,即使是他需要他也不會來此,然而他們心存不正的請了陳景入這三戰之地,陳景心中也就自然的生出三城我皆欲取之的念頭。
亂世生存,誰爲獵物。
神廟處於迷霧之中,若隱若現。
這神廟所處的位置極爲特別,這裡不會因爲太靠近三城而被三城圍殺。
三城之中並沒有人出來見陳景,在繡春彎神廟之中已經約定好了,三城都與陳景約定好了。其中白衣秀士與黑衣青年屬於同盟,他們希望陳景與幫助他們破荊城,事成之後,奉爲涇河王,三城信仰共享。
黑衣青年也是同白衣秀士差不多的意思,但是有幾個小地方則不同。
荊城柳依依來到繡春彎時只是說希望能陳景能夠答應西襄與江東城,然後在關鍵的時候反擊之,一舉而破東西兩城,事後平分東西兩城,從此結爲兄弟神域,應對即將到來的乾坤變化。
陳景三個都沒有答應,也都沒有拒絕,所以今天陳景的到來他們都不知道陳景到底是幫哪一邊。
在荊城的城主府中,有一人高坐主位,兩邊分別坐着兩排謀城武將,不下二十餘位。他們其實並不是凡人,有神祇,有妖靈,高坐主位上是這荊城的城隍,也是魁國的魁王。而那個紅衣少女柳依依則坐在魁王左手第一位。
“衆卿以爲這涇河陳景一來便斬殺我荊城之神,是何意啊?”
他這一開口,竟然讓這府殿之中顯露出幾份帝王神庭氣息,可惜下方坐着有修行人,有神祇,有妖怪,有精魅,氣息駁雜,少了堂堂之勢。
魁王一開口,其他的人立即看向那柳依依,她是這魁城之中的一個小城隍,只不過不知從何處學得一樣厲害法術,而且智計百出,這才佔得了魁王左手第一的位置。而且這次是她到繡春彎,所以大家看着她。
柳依依眯着眼睛若有若無的看了衆人一眼,這才朝魁王回答道:“當日這陳景並拒絕我們的提議,但也沒有同意,此次突然而來,又殺我們的人,他定然會有所表示。”
“哦,依依何以如此肯定?”魁王問道。
柳依依繼續道:“他此來必是有所圖,所圖無非是信仰與寶物。然而,當此戰時戰地,他只能在我荊城與西襄、江東之間二選一,要麼涇河之北,要麼涇河之南。除此之外,難道他還想獨佔三城?”她說完又重新坐回,安然垂目。
沒人會認爲陳景一人能夠殺得了三城的城隍。所以,這一點只是在大家心中一閃而過,便不思慮。
這時有人問道:“那他選的是涇河之北的荊城還是涇河之南的東西兩城呢?”
“這就要看他的表示了。”就在柳依依話才落,外面突然有一個人進殿,快步上前跪拜在地,大聲道:“稟大王,有一女子求見。”
“什麼女子?”魁王眼睛一眯,問道。其他的人不禁都看了一眼柳依依。而柳依依則是嘴角含笑,低眉垂目,並不與人對視。
“稟大王,那女子自稱來自於涇河。”
“傳。”魁王身體後靠,頭微擡的說道。這舉手投足之間,竟是有着一股莫名的氣息,與這整座府殿和荊城相合。
那個傳令人是個凡人,無法發現門外女子的特殊,然而,魁王卻發現自己竟也沒有感應到這個女子的到來,心中的驚訝,只是也沒有表現出來。
傳令人出去之後,衆人都側目看向門外,想看看這到底是誰,居然敢孤身來荊城之中。唯有柳依依還是不動聲色,並不看向門口。
一會兒後,門口的太陽光芒下出現了人影,人影纖細,穿着的是長裙。緊接着是一個女子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之中,溫婉恬靜,擡步跨過門檻,無聲無息。
在她的身後,緊緊跟着的是兩隻山魈,一隻強壯,一隻則顯得瘦小一些,一左一右的緊緊跟着那女子。
她走的無聲無息,不沾煙塵。
衆人皆是有法在身,一個個都以法眼相看,只見她身上有着一層淡淡的黑霧飄起,除此之外,身體竟是極爲的凝實,難怪在太陽能顯出影子來。
魁王身體再次往後靠了靠,眼睛眯着,彷彿要將這女子看透。
而那女子則不緊不慢的來到魁王前方,不遠不近位置,正是整個大殿的中心,只聽她在衆人的法眼之中溫婉的說道:“河前虛靈,奉河神爺之命,拜見魁王。”
她說完微低頭,蹲身,行了見禮。
虎狼環視之地,她依然如行黑夜之中,一言一行,安靜溫婉。
柳依依在虛靈進門的那一刻已經朝她看去,從頭到腳的打量着。
這些年,涇河陳景的名字非同小可,即使是魁王也不敢小窺,而陳景身邊的人也被大家所知道,其中最爲讓人們印象深刻的不是一直跟在陳景身邊的大紅蝦,而是神秘的河前老祖虛靈。
柳依依不禁暗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本事擔當如許大的名聲。”
就在她心中想着這些時,魁王卻是回答道:“唔,你就是河前老祖,想不到居然如此動人,真是我見猶憐,不若你來荊城,本王封你爲靈妃,可與本王同享魁國信仰。”
他這話才落,一左一右蹲在虛靈身邊山魈突然尖喧,面露兇惡之像,一股煞戾之氣從他們身上浮現,隨時都欲攻擊敵人。
而這時原本低眉垂目的虛靈也終於將眼睛擡了起來,朝魁王看去。
她的樣子一眼看上去柔弱可欺,致使大家都忘記了她是曾在霸陵城外一言不合便殺神滅仙的鬼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