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心中石像頭顱被斬下的一剎那間,凌宵寶殿之響起一道若隱若現的劍吟聲,有劍光自殿中透出。
這劍光一閃而已逝,就是在凌宵寶殿上空那個道靈吼出一聲後的瞬間。然而,這劍吟聲只是在虛空流轉,卻又再無第二聲便又消失於無盡虛空。
正陽的心中世界裡,那座石像頭顱被斬斷,掉落在地上,轉眼之間已經化爲碎石,但是在金鰲島的大殿之外,卻有一個人的聲音傳來。
“戮仙魔劍,仙不持授,道應棄之。”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此人正是陳景在中元國君安城中見過的白雲觀主,當年陳景在中元國君安城時,便已經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氣息應是屬於金鰲島截教一脈的。
三山五嶽間的道家門派各不相同,同稱道家練氣士,那都是非道門的人這樣稱他們道門,而他們自己卻一定會說自己是某某山某某觀的練氣士,因爲雖然同爲道家,卻都只認師承,可見長生道君能夠召聚天下間那麼多的道門修士,是多麼不可思議,也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多麼的不一般。
而每一支傳承下來的道家,修行方式都不同,身上的法力波動與氣息自然就不同,金鰲島截教一脈的修士身上氣息必定是清韻之中有一縷清光如劍高高豎起。這便金鰲截教弟子,即使不是也是截教一脈傳承出來的弟子。當時白雲觀主雖然中正平和,然而他動用法術時顯露出的氣息,仍然在頭頂顯露出了那一縷直衝虛空的清光。
這個白雲觀主自然是陳景幻化出來的,在之前,陳景聽到正陽的怒吼之後,便知道不好,他果然如瘋狂一般的拔劍了。由此可見拔出戮仙劍是他的一個極其強烈的執念,根深靈魂。不過好在他在那一瞬間狀若瘋狂,即使在一瞬間擺騰了陳景的石像鎮壓,卻也沒有醒來,仍然被陳景抓住機會重新鎮封。所以外面的人看到凌宵寶殿之中有劍吟響起,劍光透出,卻只一轉瞬即逝。
這白雲觀主依然是承載着人間信仰之力石像,卻被陳景幻化爲白雲觀主的模樣。當年他認出了他身上截教一脈氣息,現在拿來一試,正陽果然認識。
只見他看到進來的白雲觀主,驚喜道:“不回師叔,你終於回來了。”隨即指着碧遊宮中泣聲道:“師叔,師父,師兄、師弟們都死了,金鰲島亡了,截教亡了,師叔……”
說罷他跪倒在上,淚流滿面。
陳景從未想過這樣一個內外俱是殺戮氣息充盈的人,內心深處居然會有如此柔弱的一面。聽到正陽喊師叔,他才知道,白雲觀主道號不回。
這碧遊宮傳說是當年三位道祖之一通天真人親手所建,傳說中此出曾是金仙進出之地,世事變幻,只怕當時通天真人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金鰲島有一天會變成這樣。空寂,而落寞。
“正陽,你難道忘記了我們截教的立截之言嗎?”白雲觀主不回說道。
正陽擡起頭,大聲道:“弟子至死不敢忘。”
“那你大聲的念出來。”白雲觀主不回說道。
正陽立即大聲道:“是,師叔。”他的眼淚仍然掛在那醜陋的臉上,陳景很難想象,他居然還有着這般柔弱的一面,心不禁暗道:“世間有言,可怕之人,必定有着可憐之處。果然,每一人的行事之風都與自身的性格與經歷是分不開的,沒有誰是天生的殺人狂魔,也沒有誰會是天生的冷漠無情。”
“截取天地一線生機,不祈不求,唯自修自取。”正陽大聲地說道,這句截教教義在天地間傳播的極廣,陳景自然是早就知道,這樣問一句,只是爲了能夠更好佔據主動而已。
然而,此時他卻情不自禁的說道:“修行,修行,修的是什麼,行的又是什麼。”
這句話他其實是在自問,但是說了出來,正陽自然是覺得他是在問自己。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說道:“修行,修的是我金鰲島截教法術,行的是護教傳道之事。”
“這是你現在真正的想法?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白雲觀主說道。
正陽突然擡起來,大聲說道:“我想修戮仙劍意,殺了奪我截教絕仙劍的兆先和離塵。”他雙眼赤紅,語氣之中隱隱有瘋狂之意。
陳景看着他,心中感嘆他心中殺意竟是隨時可以爆發出來的同時,又對視着他的眼睛,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對他有半分退縮,必須的憑師叔的身份壓住他,然後從旁引導,讓他的剛纔又從新經歷過那碧遊宮那一幕場景,而變得趨進圓融的瘋狂道意淡下來,無論如何都要破了他這份道意。
“殺戮嗎?”白雲觀主低頭看着,眼中滿是關切,聲音柔和。
“不,是復仇。”正陽大聲道。
陳景心中暗自警惕,之前他就是突然瘋狂的拔出戮仙劍,這種事隨時都可能發生。不過,好在現在身份不一樣,至少正陽還沒有看破。
“仇是一定要報,但是仇恨是矇蔽道心的東西,不可留,正陽,隨師叔來,師叔教你一篇《守身經》,能讓仇恨消散,不再被仇恨矇蔽道心。”白雲觀主伏下身下來說道,拉起正陽手便朝碧遊宮而去。
進入碧遊宮,白雲觀主便放開了正陽,競直來到只有掌門才能坐的那個位置坐下,這個位置並不是碧遊宮中最高處的那個位置,這千年來,最高處的那座位從來沒有人坐過,那是隻有通天真人才能坐的。而白雲觀主坐的則左手第一位。地上還是屍橫遍野,白雲觀主一坐下,便說道:“此經不是我截教之法,乃師叔偶得之。現傳於人你,你要善心善聽,勿要有他念。”
正陽連忙跪下,白雲觀主又道:“你習此經後,當日夜誦之,能清心靜神,道心清明。”
說罷,他便念出一句,又讓正陽念一句。
在心中世界所發生事情再長,相對於現實中來說,也只是一念之間。
凌宵寶殿之外,道靈化身才吼出一聲,便見凌宵寶殿的屋宇上便能石像浮現。這道靈本身便是長生道君的一縷意念,長生道君會的法術他都會。
這一聲吼乃是道家喚靈真言,常用來喚醒那些入魔怔的弟子,長生道君的目的便是爲了喚醒殿中的道門弟子。然而,他只吼出這一聲,便被人阻住,這阻擋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妖族太子。只聽他大笑着說道:“道君是對道門弟子沒信心嗎,世尊憑佛法來喚醒座下弟子,而你居然直接行法。不如我們相約月圓之時,決戰凌宵之巔如何?”
他的聲音頗爲戲謔,而那道靈也在這話後從新化爲一團清光籠罩着神宵玉清府,只聽長生道君的聲音傳出來:“你已經行法許久,真當天下人不知道嗎?”
“哦,原來你已經知道了,我還真以爲無人知道呢。”妖族太子隨意地說着,根本就沒被揭穿的感覺。
並沒有人理會兒他,一會兒,九天之上安靜了下來,都在等着凌宵寶殿之中的結果,很顯然,青華宮、紫微宮、神宵玉清府都施了法,雖然紫微宮的太子行法隱密,但是妖族之人有不少都看得出來的,因爲紫微宮上空不斷變幻灰色光華之中隱約的獸吼便是行法。獸吼也是爲了喚醒凌宵寶殿之中的妖族之人,他們三人都認爲陳景一次封禁這麼多人肯定非常吃力,只要在外面行一次法便足夠了。
шшш▲ тt kΛn▲ ¢○
然而卻出乎於他們的意料之外的是,凌宵寶殿並沒有立即出現大的變動,就在剛纔道靈吼出那一聲喚靈真言之時,有劍吟劍光閃現,不少人以爲凌宵寶殿的中凌宵劍域就此破去,但是那只是轉瞬即逝,這讓許多人意外,其中就包括了他們三們,也許另兩位也意外。
外面平靜,凌宵寶殿之中看起來也很平靜,實則極期的危險,對於陳景來說,他就像是坐在海浪間的小舟上,隨時都可能覆沒,沉入萬劫不覆,但是他依然還在堅持,在平衡着,在用力壓着他們這些個個來歷不凡的修者。
無尤的內心世界一片死寂,或者說是不斷呈現生機又不斷枯萎的死寂。
他的世界是崑崙山,是陳景曾進過的那崑崙山,只是卻是在他進去之前的那個漫長歲月中的崑崙。在這裡,有着一隻正在攀爬着一座神像的松鼠,而神像的旁邊有一個人躺在那裡,這人正是無尤,生機絕滅。
這個場景在變幻着,陳景猜測着這是無尤心中最深刻的一件事,在被鎮封之後,便幻生這樣一個心中世界,只是當時肯定沒有石像,有的是一座高大緊閉的大門。
因爲石像正立在崑崙玉虛宮之上,阻擋着入口,松鼠必須爬上去纔去才能翻過。
陳景心中猜測這個松鼠纔是無尤,旁邊死去的是他的肉身。那麼,這崑崙山中的千年,無尤不知怎麼死了,卻附身在了松鼠身上,最後從重修行化形。在他的心中,必定有一段時間裡,一直想打開崑崙玉虛宮大門進去到裡面去。
松鼠在攀爬的過程之中不斷的變化,旁邊的屍體不斷的腐爛,最終屍連骨頭都在風雨之中消失,而那松鼠也化形成人了。轉眼千年,崑崙山外,一道雷光落入崑崙之中,雷光化而爲人,正是葉清雪。
陳景微微有些激動,這是無尤的記憶中幻生而成的世界,有葉清雪出現是很正常,但是他卻也在這一瞬間,意識到無尤是要破自己神像鎮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