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很激動,搶過他爺爺手中的刀,作勢便要去砍那被削成一根樹幹的木槐,這時樹幹上突然竄起一串青黑的光華,老樹幹在青黑的光華之中化爲一個被砍了四枝的老人。四肢仍然在不斷的流血,極其悽慘。只是他的面容與眼睛都透着一種妖異,眼中更是有着嗜血過多而產生的紅光。
只聽他喊道:“大聖饒命,大聖饒命……”
在時下的天地間,妖靈之間對於那些不知來歷,不明身份卻又法力高強者往往都是稱之爲大聖。而陳景現在一眼看去就是石身,根本就不是人類,這個木魅自然以爲他是石像生靈成精,或者是別的妖鬼附身在了石像上,所以就以大聖相稱。
陳景並不回答,他的頭頸不動,眼睛不動,嘴不張,不開口時都只會以爲他是一人個極其逼真的石像。
陳景的身體就像是冰封了萬年,現在是在慢慢的復甦。司雨神碑是第一個解封的,他醒過來後的第一柱香將他的身體喚醒。正是面前這個小男孩點的。
小男孩看到樹幹化爲一個老人後嚇了一跳,人往後退。手中的刀卻握得更加的緊了,遙指着那木魅,大聲道:“妖怪,你害死了我阿爸阿媽,我今天要爲他們報仇。”喊完竟是閉上眼睛衝前幾步,揚起長刀便砍,刀刀入木魅之身,如砍木頭。
砍了許久,直到他脫力了才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木魅被自己砍成兩斷之後,拖着刀便朝後倒去。
一團清泉般的光華憑空出現在小男孩的頭頂,落下,融入,老頭大驚,還不待說話,卻聽到小男孩已經大呼,:“真是舒服啊,大仙,你教我法術吧。”
陳景看着他烏黑而靈動的眼睛,過了一會兒纔回答道:“你要學什麼法術。”
“我要學駕霧騰雲移山倒海之法。”男孩大聲地說道。他才說完,旁邊的小女孩緊緊的說了一聲:“我也要學。”
旁邊老人大急,他生怕男孩惹得陳景生氣,卻又無法阻止。
陳景問道:“你學這個法術幹什麼呢?”
“我學會了之後,要將天下的妖怪都收了。”男孩大聲地說道。
“收了幹什麼呢?”陳景問道。
“收了泡酒給爺爺喝。”男孩說道。
老人這時連忙插話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陳景卻並沒有理會老人的話,他的嘴裡突吐出一道白光,老人大驚失色,搶過去便要擋在男孩的面前,只是他才動那白光便已經沒入了男孩的額頭,老人之前看到木魅在白光之被斬爲一段一段的,以爲陳景發怒要殺男孩,所以纔會有那個舉動。當他看到男孩沒事之時,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一個勁地說小孩子不懂事,不要怪罪之類的話。
男孩摸着額頭,大呼道:“法術……”
小女孩緊緊的說道:“我也要學。”眼看着陳景。
陳景嘴裡再次噴出一道白光沒入小女孩的額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答道:“我叫姬青牛。”才說完便又說道:“青牛這個名字太難聽了,你幫我改一個名字吧。”
陳景想了想,說道:“你知道不知道天地間有六位大帝呢?”
“知道。”男孩大聲回道。
“那你想不想也成爲他們一樣的人物。”
“想。”
“好,那你就叫青帝吧。”陳景說道。
話起之時,風起,話落之時,人已經隨風而消失於夜色之中。
而男孩卻對着黑暗大聲地喊道:“他年我若爲青帝,一定讓你看世間最美的風景。”
黑暗之中自然沒有人回答他,但是旁邊的女孩子卻問道:“世間最美的風景是什麼,我也要看。”
“最美的風景自然桃盛開時又落下的樣子。到時你也在旁邊看就是了。”男孩方高興地說道,而她的表情又像要哭了,她知道,桃花盛開到最濃的時候,他一定會去將樹上的花都搖落的,這就是他說的世上最美的風景。
那老人不知道“不要回來”四個字是什麼意思,陳景當然知道。老人聽從於他父親的遺命,一直在這裡上香,就是爲了傳達這四個字。除了葉清雪,陳景想象不到還有誰會爲他做這樣的安排,也不知道還會有誰爲他留下這麼一句話來。
“這是爲什麼呢?回去了又會怎麼樣呢?”
陳景心中想着,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回去。但是在回去之前,他必須把這七十年來自己沉睡後發生的事情弄明白,七十年前,他已經能感應得到他自身禍福之事,然而身外之事,卻一點也感應不到,天地之事,當時還能通過觀天色察世間之事而感應到一些,現才醒過來,他雖然覺得自己的心越發的清也越發的靜了,然而對於天地之事卻一無所知,風雲俱在胸中,然而卻不知道四季變換之兆,這便是陳景現在的情況。或者可以說,現在的他是超然於天地之外,不沾半點在因果,不在紅塵之中,天地之間已然沒有他這麼一個人。
陳景不知道這世間的先天術算奧秘所在,但是他知道,當一個人達了一定的境界之外,能知自身的禍福之事,再高一些,能知親朋友人的禍福。這個知道當然是不可能知道時間地點,也不可能知道在哪裡要發生什麼,只是能感應到一些徵兆。所以,陳景不能確定,這世間是否有高人能夠感應這整個天地間的事,至少他對此一無所感,對友朋之間禍福之事都沒有感應。
他想要了解這七十年來所發生的事,本來想問那個萬化大聖,萬化大聖是妖族太子座下神將,動了他會驚動太子,所以他決定不再問他,而是去問虛靈。
當年陳景將秦廣王印給虛靈是覺得秦廣王印很適合她使用,二來他自己每次驅動都要竭力的抵擋着秦廣王印之中的器靈勾魂。當她給虛靈時,還擔心虛靈會不會祭煉得了,沒想到她竟是一舉就是祭煉了,這一點霸陵城隍秦央沒有做到,陳景也很難做到,而她卻很輕鬆的做到了。
陳景現在沒有秦廣王印,要進陰間可不容易,他知道這世間有兩處地方可以進去,一處是當年隨秦央進去的地方,還有一處仙符宗的後山禁地,這兩處現在都離得極遠。現在他在這裡要進去,那就只有憑法力打通陰陽兩界的通道,但是他現在法力比起七十年前來,差了太多,要打通還有些吃力。
他法力源泉是神力,是萬衆的願力,而現在他的神力仍像是冰封着,還在緩慢的解開。他不知道涇河及霸陵的情況,但是從身的法力並沒有消散這一點可以看出,他的神廟定然還在,神廟還在那麼信仰便也就在。
他想就這麼直接回去,可想到葉清雪留下的話,便又遲疑了,所以纔要去找虛靈問問。
一團大風吹卷而下,將一座青山之巔的一顆大松樹枝頭吹折,驚起一隻不知名的鳥,鳥驚慌的在夜空之中啼鳴。風中一人落在了那松樹下。
那正是陳是,憑法力打通陰陽兩界,所耗太過巨大,而且也定然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所以他便要憑着濁浪觀來呼喚虛靈。
濁浪觀一開始只是能聽到一些談論到他名字的聲音,後來慢慢的能看到一些東西,再後他將這種濁浪觀意境融入到了身體的本能之中。與迷天蝶的雙眼的黑白世界相融便成了破妄眼,可以看穿變化及幻象,即使是在閻羅殿中也能看清一段距離了。
現在則是他醚來後的第一次使用,沒見他有什麼動作,只見他的身前有一團清光波紋出現,緩緩的盪漾開來,至三尺左右便不再擴散。清光之中清澈透明,什麼也沒有。
突然有聲音喊出:“虛靈……虛靈……虛靈……”
這聲音綿長而怪異,不似人言,聲音並不擴散,彷彿全都被那一圈圈盪漾着的清光給吞噬了,鑽入了冥冥天地間。連續三聲,一聲比一聲沉重,一聲比一聲緩慢,每一聲落下後,那一清光便混濁一聲,在最後一聲落下時,那一團清光已經化爲一個幽深的黑洞,絲絲的陰風自幽深黑洞之中透着,隱隱能聽到惡鬼咆哮聲。
黑洞突然擴散,一隻雪白手自黑洞之中伸出,將陳景拖入其中。
就在陳景被拖進去的一剎那,天空之中突然啪的一聲響起一道旱雷,雷光擊在那棵松樹上,松樹枝杆被擊碎成粉塵,只留下樹根,雷光之中一個人身穿銀色法袍的出現在那裡,神情冷漠,皺着眉頭,看着陳景消失的地方。
他是夜遊神,監察天地。剛纔感應到這裡異常的法力波動,感應到了陰間的氣息,料來一定是有人打通了陰陽兩界的通道,所以就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又等了一會兒,仍然不見那人回來,心中想:“這天下間通往陰間的入口都有人把守着,而這人能在這裡打通陰陽兩界的通道,絕非等閒之輩,既然不是一般的人,要入陰間爲何不光明正大的從陰陽界的入口呢。這天地間的大帝可不止一個,憑他能打通陰陽兩界的本事,他的身份一定能夠輕鬆的進入陰間,那他爲何還要在這裡進去呢?”
事出古怪,必有陰邪。
他心中這般想着,便決定回紫微宮時稟報給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