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有三處地方聞名天地,其一是東海龍宮,二爲東海蓬萊,三爲金鰲島,雖然他們三處相隔到底有多遠,世人少有知曉的,但是卻都將他們歸爲東海之地。
相對來說,金鰲島、蓬萊、龍宮現在的名聲都差不多,只不過,若要論久遠程度來說,金鰲島與另兩處就有着天地般的差別,金鰲島據傳曾是聖人道場,與崑崙山不相上下,甚至在許多人心中,金鰲島的名頭更大。
羅浮掌教轉眼之間已經到了東海,手執斬仙劍,出鞘,光華閃耀一片天空。
“兆先,你敢犯我金鰲島!”
金鰲島響起一聲威嚴而又憤怒的大喝,同時在金鰲島中有劍出鞘,劍氣嘯空,尖銳劍吟穿透無盡虛空。
羅浮掌教身如一朵巨大的白雲,又如一片人形的白芒持劍撲了下去。
羅浮劍派有斬仙劍,在天下靈劍之中名氣極大,許多人都認爲天下靈劍之首爲斬仙,但是卻少有人知道金鰲島中也有劍,而且這劍還不是一般的靈劍,乃是先天劍器。
金鰲島中殺氣衝宵而起,一個老者正艱難拔出一把白色的劍來,這劍不是廣寒劍的那種月白,而是如冰一樣的冷白,一眼看去就讓人覺得那劍殺氣極重,身心在不知不覺間被劍所懾。
此劍名絕仙。
那鬚髮皆白的拔劍老者是金鰲現任掌門人,道號虛極,一身道行高深無比,聽說離元神仙道只差半步,現在看他能夠獨自一人拔出這絕仙劍便知傳言非虛。
無邊的靈氣如浪一樣的彙集到金鰲島,在陳景心中那浪花之中顯化出來的景象看去,金鰲島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白蓮花,這花從含苞待放到盛開只用了很短的時間。
那花瓣是四方靈氣彙集而形成的樣子,花蕊是一片熾烈的光芒,遠處的人只能看到天空之中一片白芒撲下,而下方同樣一道冷光衝宵起。
金鰲島中央之處,仍有數人分站,臉上有着緊張之色,個個擡頭看天空。
羅浮掌教兆先真人本來就是天地間極爲可怕的人物,一身劍術之高明,即使在當年,是那些法力比他深厚的人都不願意招惹他。而且,此時他已然成就了元神仙道,即將飛昇仙界,這一界之中幾乎沒有人是其對手。
此時又執斬仙劍而下九天,威勢無雙,天下間幾乎無人能敵。
絕仙劍出鞘,這把傳說是通天教主使用過的先天劍器在這一刻出鞘了,隨着絕仙劍的出鞘,虛極真人的身體卻與劍出鞘等同速度乾枯下去,絕仙劍每出鞘一分,虛極真人就乾枯一分,他的皮膚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着,原本紅潤如嬰兒的皮膚只一轉眼之間就成了老樹皮。
劍光之中有人喊師兄,有人喊師父,卻並沒有人阻止,這些聲音就像是在喊着一個垂死之人的名字,彷彿要在這最後時刻多讓他聽一聽自己的聲音。
當劍完全出鞘之時,虛極真人已經成了一個乾枯的人,如在太陽底下曬了許久的乾柴,然而他人並沒有倒下,反而隨劍而起,刺向天空。
一片從遠看如白雲的光芒自九天而落!
一道如雪芒的白光衝宵而起!
一念間,便已相接。
“叮!”
這聲音看似不大,卻傳遍了九州天地,在人們耳中響起,只是大多數人並沒有在意這突然出現的一聲響聲,然後響聲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而陳景則是從濁浪觀中看到羅浮掌教手中的斬仙劍應聲而斷,但是握着絕仙劍的虛極真人也在斬仙劍斷去的那一刻灰飛煙滅了。
羅浮掌教兆先真人依然撲下,一伸手將絕仙劍抓在了手中,直向金鰲島中撲下。
“爾敢!”
……
有人大喝一聲,沖天而起迎向羅浮掌教兆先真人。
羅浮掌教根本就不答話,也不管對方手中有什麼法寶,也不管對方使的是什麼神通,只是持着絕仙劍平實的刺下,法術應聲而破,又有法寶發出一聲悲鳴,靈光暗淡的落向地面,而對方人則是噴出一口鮮血,遠遁而去。
金鰲島突然涌起一團玄青色的光芒,將整座金鰲島給護着。自九天之上看下去,那玄青的光團就像是一隻巨大的鰲,靜靜的伏在那裡。
“兆先,你自己得道,也要爲玉鼎真人的道統想想。”金鰲島中有人大聲道,這說話之人正是吳天君。
“我正是爲我羅浮道統傳承而來殺你。”羅浮兆先真人說話間,已經一劍刺在了鰲背上。
吳天君臉上那對身邊的弟子表現出靜心安定的笑容還沒有消退,眼中便看到光罩上出現了一絲裂縫,兆先真人已經破陣而入,眼中映放一片寒光。
有絕仙劍的劍寒殺芒,有羅浮掌教兆先真人的元神之光。
“絕仙!”
吳天君眼中涌起恐懼,大喊一聲“絕仙”。同時之間,將自己最得意的法寶日月輪放出,這日月輪是仿金鰲島中的一種靈寶煉製的,雖不如原品那般威力浩大,卻也神妙非常。
只是這日月輪纔出,便已經在虛空之中絕仙劍破開成兩半。
吳天君臉色一紅,轉身便要遁走,只是身體已經轉身,頭卻沒有轉過去,因爲他的頭與身體已經分離,一顆頭顱在虛空之中飛起,鮮血飛濺。
在那羅浮掌教元神持絕仙劍散發的光芒下,一切都似變的緩慢了。
時光不會因任何人而停止,卻可以將任何人的生命線截斷。
“師父……”
吳天君耳中聽到的是弟子們那迅速遠去的聲音,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金鰲島的大陣之中被那把祖師使用過的絕仙劍殺死。
絕仙劍的威力他自從拜入金鰲島後就一直在聽傳,只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就連他現在的身份,要看這絕仙劍也得焚香淋浴之後才能看。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死在了絕仙劍下,至死纔算是見識到了這絕仙劍的絕殺之氣,終於知道爲什麼這劍會被命名爲絕仙了。
“一劍過處,生機絕滅。”吳天君最後的意識之中浮現出這麼一句話,所以他沒有聽到他的師兄兼大哥說的這句話:“羅浮,我金鰲島與你勢不兩立。”
若是吳天君此時還有意識,還能說話的話,一定會出言阻止自己的大哥說出這句威脅的話,臨死之時他纔想到,自己與這羅浮掌教早年有此仇怨,現今他要飛昇仙界,自然要爲自己羅浮門將敵人剷除。
他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當年說的那些不依不饒的氣話,終於明白了一個曾經從來沒有在心中停留過一句話:“怨仇不宜結,結也不應喧於口。”
吳天君的大哥吳天勤話纔出口,便看到縱橫的劍光當頭罩下,他口吐真言,一口丹氣化做一條青龍自嘴裡衝出。
然而還沒有等他緩過來,那青龍已經被縱橫的劍氣給斬的支離破碎,化爲一團靈氣散入虛空。他心中大驚,心中對於這絕仙劍生出了與吳天君同樣的恐懼。
“只有真正面對了絕仙劍的人才能體會到那種發自內心的絕望。”
吳天勤頭頂的慶雲被一劍斬碎,一道血痕從他的額頭劃下,他整個人已經從中間剖開,只是鮮血並沒出現,因爲他還沒有死,他依然努力凝聚着精血,希望能夠不崩散。
羅浮掌教的元神之身曲指一彈絕仙劍身。
“叮……”
殺氣四溢,劍氣縱橫。
以羅浮掌教兆先真人爲中心,刺眼劍氣四散而開,在旁邊不遠處的金鰲島弟子都在劍氣之下死亡了,連亡魂都做不得。
吳天勤在原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精血不要崩散,在劍吟聲響起之後,身體應身而散,一分兩半,鮮血內臟在大地上流淌。
羅浮掌教兆先真看也未看,騰身而起,一劍刺開那護島大陣直向九天而去。轉眼之間消失於天際,與白雲合爲一體。
在他消失之時,金鰲島上空突然探出兩隻清光縈繞的手來,兩手往兩邊使勁的分開,就像是在推開一扇緊合的窗戶,兩手分開之後,有兩人自虛空之中鑽出。
前面那人是曾經在涇河繡春彎出現過的不執真人,當時許多人對於他見多識廣而感到驚訝,既而在心中猜着他的身份。後來他又到過河神廟前,對陳景說他學的劍訣是陷仙劍訣,希望陳景能夠到金鰲島來認祖歸宗。他的身份在金鰲島內是長老,只在掌門之下,與死在絕仙劍下的掌教是同輩。
在他的身後跟着是一個年輕弟子,他一身玄黑道袍,黑髮披肩散開,若是從他後面看去的話,定會以爲他是個冷酷少年,但是從他的正面看去,卻會對於他臉孔感到心悸。他臉上縱橫交錯着一道道傷疤,皮肉外翻,其中有一道傷疤正劃過眼睛,也不知道那隻眼睛是否還是好的,又有一道傷疤劃到耳朵後面,看上去就像頭顱曾經被斬下來又接上去了一樣。
他一落在地上,只是轉動着脖子四處看着,身體紋絲不動,他就像是被滿地殺戮給驚到了,又像是對於地上死亡的生命毫不在意。
而那不執真人卻是面色悲切,甚至能看到他的嘴角在顫動着,與多年前在繡春彎的鎮定與見識廣博相比差之甚遠。
他低聲呼喊着已經死去的掌教名字,又喊着另外兩位師兄的名字,卻無一人回答,四處還有一些小輩弟子從遠處聚集過來,個個面帶驚恐與迷茫的看着不執真人。
“絕仙劍,絕仙劍……”
“師叔,絕仙劍被奪走了。”有一個弟子應着不執真人的話說道。
這話像是將不執真人給驚醒了,他連忙衝入內殿之中,嘴裡呢喃着:“戳仙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