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景憑司雨神碑鎮住兆先真人分化出來的一縷魔念之時,他便已經知道了這兆先真是自己現在殺不死的。兆先真人的元神之身本就渡過雷劫,近若無形,已經擺脫了肉身的限制,又化而入魔,更是詭異難測。陳景若想要將兆先真人真正的消滅,得需要時間,憑着本身越來來越圓融的意境如燉煮食物一樣慢慢煉化。這個時間將會很漫長,但在這個時候不容許他這樣的做,這是在霸陵城中,還有着許多兇險等着他。
這千幻石像鎮神法的根本便是衆生願力,以及陳景本身的那種願意庇護衆生的道念而生成的一種法術。然而在他憑着千幻石像鎮神法鎮住兆先真人之後,感受着兆先真人元神之身上的強烈慾望,卻突然對於魔有了新的認識。若說一個普通的生靈從生到死,無論怎麼樣,他都是有感情的,無論這感情是對誰,只要有這感情在,那麼他這一生無論做了什麼惡事,他的骨子裡仍然有着光明,他們知道自己的行事不被世間人們接受。而魔不同,他們的心中沒有一絲的光明,除了各種爲了自我的慾望之外,便沒有了其他,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靈。
陳景又想到城中那些自生自靈的魔魂,心中想也許正是因爲這樣的環境孕育出來的生靈纔會如此。
他沒有想到兆先真人居然這般的難以消滅,雖然鎮住了他,但要他再對上已經成爲這霸陵魔主的顧明微卻沒有把握了。
九天之上那兩個各騎一黑一白兩匹天馬的天兵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一襲大紅袍加一身明亮金甲,腰間一柄長刀,刀銷華麗,有着一顆藍色的刀石鑲嵌在上面,而刀柄上卻嵌有一對嗜血攝魄石。他是紫微大帝座下第九神將,自號血刀天君。
他才一出現,旁邊的那騎白馬和騎黑馬的天兵立即翻身下馬,拜倒在雲上,口呼天君。雖然大傢俬下里都是叫他爲九將軍,但是當面時,大多數人都還是稱他爲天君的。他們兩人是血刀天君的屬下,當然認識他,眼前這個紫微大帝座下第九神將是三十年前挑戰當時的第九神將白骨真君後將之擊敗,卻被紫微大帝封爲第九神將。他本名叫夜瀾城,本體是何物卻少有人知,世間靈類多不勝數,類類皆可化形,若無法看破,自然無法知道。
自這以後,紫微大帝的座下的神將排位不斷的發生變化,唯一沒有變化的則是第一神將,第一神將是琴魔石巖,神秘非常,難得一見,即使是見着了,也從不跟人鬥法,而若是想要攔住他不讓他離去又做不到,有人覺得他可能虛有其名,卻又有更多的認爲他最爲強大。變化最大的則第四神將,他本是排在第七,只三十年間,便已經排到了第四。他便是趙半妖,無論與何人對敵都是化虹之術,只是這化虹之術比起七十年前來又高明瞭許多,不但能自保,而且可殺敵於頃刻之間。有人說他完全不在第二和第三神將之下,甚至可以與第一神將爭鋒。
“裡面怎麼樣?”第九神將血刀天君夜瀾城說道。他聲音很冷,還帶着輕微的沙啞,就像喉嚨乾澀的說不出話卻又用力說出來的話音。
“稟天君,霸陵城中在一日前突有怨邪之氣衝宵,我們神通低微,欲用法術觀看裡面時,卻覺得頭暈目眩……”
“那就是什麼也沒有看到是吧。”夜瀾城雖然聲音很澀又沙啞,卻顯得很急,不光話急,連性格都急,就像他的手時刻都按在腰間的刀柄上,像是隨時都要與人大戰一場。
“屬下無能。”兩人將頭垂下。
夜瀾城心中大怒,這監視霸陵城是他從紫微大帝那裡討來差事,至今爲止,他總共討了三個差事,這是其之一,只是讓他怒火中燒的是霸陵城中出現了變化不但不是他先知道,而是第五神將監天星君先知道的。監天星君雖然不是排位在中間,但他卻有着監察天下的權利,那曾在陳景進陰間之時出現過的那個夜遊神也屬於監天星君座下,這次霸陵城中起了變化,夜瀾城不知道,而監天星君卻知道,而且他還知道是陳景進了霸陵城。所以他纔會心中生怒氣,當聽到這兩人的話是,冷冷說道:“你們確實無能。”
聲如大鼓震響,一指點出,兩人的眉心瞬間烙上一塊紅斑,同時,他們身下的雲突然的散去,人也筆直的朝霸陵城掉去。他們並沒有死去,身體卻不能動了,慘叫叫掉入霸陵城中。
就在他們掉入霸陵的一剎那,夜瀾城已經看到了霸陵城中景象,他在他們兩人身上都留下法術,他們看到的就是他所看到的。他看到魔魂如蟲蛾般飛舞,他看到城中有一座石像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他看到了石像四周有四個強大在魔物蠢蠢欲動,也就是這一眼後,又看到數十魔魂鑽入兩人體內,緊接着他便什麼也看不到。他心中暗自驚訝,他本來對於這霸陵城頗爲不屑,不明白紫微大帝爲什麼對霸陵這麼的看重,但是在那木真自霸陵城中與魔主大戰七天之後敗走,他便對霸陵慎生起來。然而不管是之前的不屑還是後面的慎重,他都沒有進霸陵去,因爲他從霸陵城中感受到一種他討厭的氣息,那是一種天生剋制他的感覺。
當他看到被他拋扔進霸陵城的兩人一剎那間便被魔魂佔據了身體之後,更心中發涼,沒有人知道他是死屍成妖,最怕的便是這些能夠輕易佔據他人身體的東西。
突然,他發現有人在看他,順着感覺看去,只見城頭黑霧之翻滾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女子。黑髮綠裙,頭扎七彩絲帶,他立即想到了那個號稱魔主的女子。心中一緊,本就沒有絲毫體溫的身體越發的冷了。他只覺得,那女子的雙眼之中似有兩道魔魂鑽出,直上九天,朝他的眼中鑽來。
他心中大驚,腰間長刀瞬間出鞘,沒有刀吟聲,只見一片如薄紗紅光劈出,將他眼中的兩個淡淡的魔魂給劈散。
對於魔魂附身這種情況他向來都極爲慎重,因爲若是一旦有魔魂附身了,那麼他將毫無抵擋之力,因爲他本身是沒有魂魄的。對於那些會攻擊到魂魄的法寶他向來不在意,卻怕魔魂附身,絲毫也不敢沾染。
當他再朝霸陵城上的魔主看去之時,卻看到她嘴角的笑意,似不屑,又似冷笑,又似在着說他無處可逃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雜念排除,他很清楚自己的弱點,卻也很清楚自己優長之處,他是屍體化妖的,又在一處山澗石洞之中得到了修行法訣名叫《煉陽真解》,這讓他的肉身無比的強大,可憑肉身破散別人的法術,更何況他還得了那把嗜血攝魄刀,若有魂魄近身的話,一定會被那刀所吞噬的。
他看清了陳景真身的在裡面後便離去,若是陳景出不來倒也罷了,若是出來了,他要趕在監天星君圍殺陳景之前將陳景殺死,消去在紫微大帝前不好的影響。
至於是不是他自己是不是陳景的對手,他當然考慮過,所以他要去找自己的另外兩位好友幫忙。這位好友法力並不在他之下,卻只是一心修行,所以在天地間不出名。
葉清雪現在雖是六大帝之一,但是他在人世間並不出名,因爲她的座下並沒有什麼人,座下沒有什麼神祇,她也沒有在人世間顯過法象神蹟,人間自然是對於葉清雪知道的少之又少,除了修行界的人。
而在陳景的神域之外再無一處是無主之地了。
這些陳景都不在乎,他的心中這天地並無主人,天下間的人們無論信仰誰都是自由的,而神祇沒有權利去幹涉,信仰不能憑法術去逼迫與蠱惑。
此時的他當然不知道在他的神域之外已經張開了一張大網,無論他往哪個方向出去,都將會受到攻擊,這是一場圍狩,是獵殺,而且並非只是來自紫微宮妖之一族。
陳景身內鎮着兆先真人,而身體那石頭的堅硬感慢慢的褪去,變成了一個正常人模樣。
他這個變化讓江流雲知道陳景與兆先兩人之間戰事已平,他沒想到這麼的快。若是這裡只有他一人在旁邊,他一定已經趁機佈下陣式了,可是這裡是霸陵城,還有着其他的魔物,所以他沒有動。而現在那座石像明顯已經舒醒,卻不知道是陳景還是兆先。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無論是誰,都還會有一場戰鬥。他不由看向城頭的那個女子,只見她雙眼透着幽幽冷光正看着這裡,江流雲看到過她無數次了,卻是第一次發現他的目光是這般的清澈,清澈讓他感到可怕。
陳景才一醒來便看着顧明微,他只一眼便看出顧明微此時以過往的不同,以前無論怎麼樣,她都有一種不確定的混亂氣息浮現,而現在雖然依然邪異,卻又是那個清澈安靜。她看着陳景醒來了,突然說道:“你是不是想看這幅畫。”
她話才落,手中的畫抖開,陳景頓時大驚失色,眼前的景象變幻,一道銀白天河自黑暗席捲而下。
殺氣如風,劍吟如潮。
宛如夢幻,卻又是那樣震撼,那種鋪天蓋地的絕殺之氣瞬間將他的心防衝開,侵入他的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