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
閻羅城中。
日耀帝君一拳打出,彷彿打破了黑暗的陰世天地,陽世的太陽光芒自那一拳的破洞之中衝出進來。
黑暗融解,黑暗中的一切有生命或無生命的東西都在光芒之中融化。
這一片濃烈火焰似的光華朝一個人捲去,那人安坐於黑暗之中,後腦衝起一道血光,血光化爲一個人,自黑暗的高空一劍俯衝而下,自他的胸口衝出一頭黑虺,初時小,頃刻化爲數丈大,張口一吐,一片銀色水浪涌現,浪似劍光層疊,迎着那片日耀帝君一拳打出的太陽般光華而去。
紅白相遇,就如兩道洪流撞在一起,形成一個漩渦,漩渦又快速的消泯。日耀帝君的頭頂一個血衣人一劍刺下,這人與那劍光極爲特別。無論是劍還是他人都像是透過虛空而下的,並不是實質。這是扎裡西血蓮被祭成畫中魔之後出現的一種神通,他介於虛實之間,不屬陰、陽。
日耀帝君再次一拳朝天空打出一拳,一片太陽光芒奔騰而起,朝扎裡西血蓮掀起,扎裡西蓮在滾滾而起的光芒之中飄蕩了一下,雖然速度慢了不少,卻也沒有停,依然朝日耀帝君刺了下去。
日耀帝君又再次連續打出三拳,一拳比一拳重,每打出一拳便向前衝出一步,三拳之中分兩個方向,天空之中一拳,前方兩拳,三拳連成一片,竟是形成一股煌煌然,無可匹敵之勢。
陳景仍然是坐在那裡,只是已經手持青笛橫於脣邊,一片悠揚之中帶着劍吟的笛音在黑暗之中傳導開來,無孔不入,隨着這笛音而起,一片劍光憑空而生,化爲劍雨落入那一處衝卷而來如火焰的光芒之中。
遠看似滾滾烈焰奔流與成片銀色河浪相遇,出現一個個的陰陽幻滅的瞬間。
日耀帝君一步步地向前,並且一拳又一拳的打出,一拳比一拳重,一拳比一拳慢,而被他打出的太陽光芒似洪流一樣,一層掀起一層,層層疊疊。不過,正面有一條似黑龍的黑虺翻江倒海般的阻擋,上空則有身在天地間猶如身在畫中的魔物不斷的朝他靠近。然而日耀帝君的眼睛卻在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那個依然坐在黑暗之中的人,光芒隱約能夠照到他的臉,日耀帝君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並沒有看着自己。
他的眼睛半閉着,像是已經陷入了某種回憶的意境之中,只是他的笛音卻越發的纏綿動聽了。日耀帝君心中有些憤怒,卻又些心寒了。這笛音之中不但有着成片的劍光如飛雪一般的落下,而且聽在他的耳中時,就在他的心中形成一片片的劍光,刺擊着他的五臟六府,攻擊着的他的靈魂。
“魔笛,這是一支魔笛。”日耀帝君不由得想到了世間關於陳景手中有一支魔笛的傳言。
他的步子越來越慢,手中打出的拳勢也越來越短促,雖然還在向前走,卻已經在由進攻轉向防守。
不知從何時起,黑暗之中已經鬼影成片靠近,他們像是被這笛音吸引而來。
陳景的耳中這時卻突然聽到:“咦,那不幽幽的青玉笛嗎,怎麼在那個人手上。”
“幽幽,一個本該早已經遺忘卻一直沒能忘記的名字,一個本不存在卻時刻存在妹妹。”陳景在聽到幽幽兩個字時想到這樣的一句話。
他的耳中又聽到光明之外有人竊竊私語的說道:“他好像是幽幽的哥哥,我上次去秦廣城中時見到過他,他那時受了傷還躺在牀上呢。”
陳景堅決的認爲在秦廣城中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幽幽那個亡魂夢魘咒編織出來的一個虛幻世界,雖然他相信這陰間的十殿之中也許自成世界,但他依然不認爲自己是幽幽的哥哥,若是的話,那麼自己在陽世間的一切算什麼,難道自己也是陰世怨靈嗎?
他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得一陣心寒,笛音微亂,日耀帝君趁勢又向前進了一步。
陳景連忙收住心神,集中精力與這從來沒有聽過的日耀帝君鬥法,與那在他神廟前想要降伏他座下三位神將的陰修鬥法。
繡春灣中陰修同樣的感到心寒,他的渡化真言被笛音打斷,並且有笛音入耳,心中立即生出幻象。眼前是一座並不大的木屋,木屋之中一個人正坐在牀上,微皺着眉頭看着自己,他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隱藏着殺意,雖然那殺意還很飄渺,並沒有沉澱下來。但是他心中卻有強烈的預感出現,正想要做點什麼的時候,卻見到坐在牀上的那人雙眼之中殺意如寒光迸射而出,一道白光自桌上的劍鞘之中閃逝而出,奔騰而入他的心口。
他低頭看着那刺入自己心口的劍,看到了劍有裂紋斑駁,看到劍上有一隻蝴蝶烙印。
劍拔出,沒有鮮血,他卻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在這一瞬間被抽離了,他的意識迅速的退散着,眼前的景象在模糊,他看到一片大火沖天而起,將那並不大的木屋燃燒,而他又被埋進了黑色的土中,當他的眼睛被掩蓋着一切光明之時,他便徹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也就在這時,陰修腦後金光之中的那隻獅子突然大吼一聲,聲震百餘里,萬獸靜伏,一時靜謐。
陰修也在這一聲獅吼之中醒了過來,心中震驚萬分的想到:“都說涇河陳景劍術了得,是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劍術大才,沒想到連心幻之道也是這般讓人難以捉摸。”
剛纔他差一點就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死的無聲無息。
他不敢再有絲毫的大意,不敢因爲陳景真身不在這裡而有半分的輕視,立即又再次唸誦起《伏魔咒》來,只是這次卻不光是他的嘴裡念出,而且在他頭頂的金光中的獅子也發出一聲聲吼叫,吼叫時而低沉,時而高昂。
笛音依然在飄揚,彷彿一道道劍絲刺人聽到的人心中。然而在這笛音之中,卻有人言傳印而來。
“你來自西方?”
這是陳景的聲音。
“陳司雨法眼看破陰陽,果真不凡。”陰修說道。
笛音之中又夾雜着陳景的話傳來,說道:“西方有獅守萬國,金身伏魔稱明王,你是這一代的獅子明王?”
“讓人驚訝。”陰修繼續說道。
“我不過是在師門之中看過一些記載天地間奇聞秘事的書籍,西方教曾經也是天地間除了三處道門之外最大的修行聖地,獅子明王這般的威凌世界,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只是我不明白,我與你西方教從不曾有過仇怨,你爲什麼要來亂我神域。”
“陳司雨大謬也,非貧道亂你神域,而是你亂了天下。”陰修的聲音像是從他腦後的獅子嘴裡發出來的,聲音所過之處,金光滾滾而起。
他的聲音落下後,陳景便緊緊地追問:“那,什麼才叫不亂?”
“西方教義傳遍天下之時,天地間纔不會有亂相生。”陰修說道。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纔有陳景的聲音透過虛空而來:“那你先不必忙於傳道,生離繡春灣再思量這些吧。”
隨着陳景的聲音起時,整個繡春灣的靈力都像是得到了召喚一樣朝神廟前捲來,又像是無數柄劍刺了過來。
陰修頭頂金光閃耀,獅子巨吼。
在河前村的人們都被驚醒,有人出得門來朝繡春灣神廟方向看去,卻見霧氣瀰漫,霧氣之中又有着金光透出,陣陣獸吼聲響起,他們沒有聽過獅子,只當這是虎嘯,心中個個驚疑,暗想難道又有虎妖作祟。
又過了許久,有些人回屋祭香,有些人則聚在一起,尋了個高處觀看。雖然看不清霧中有什麼,但是卻能聽到聲音,有河浪聲,有劍吟,有獸吼。
“那虎妖不在山中稱王稱霸,居然來到了河神爺的神廟前,這涇河水灌也能將它灌死。”
“你們聽,這劍吟聲,當是河神爺拔劍斬妖。”
有人繪聲繪色的說道。
“快看,那是什麼?”就在這時有人用手指着河神廟的上空又急又快的說道。
衆人看到的時間並不比他晚,只不過大家都沒有來得急說出來而已。只見神廟的上空一頭巨大的獅子在河浪翻涌的霧氣之中仰天嘶吼,而那金色獅子的四個方向都分別有一頭巨大的紅蝦,一隻瘦小的猴子,一個比磨盤還要大些的翠綠貝殼,一個持長劍的少年人。
紅蝦巨如有神廟大,左鉗上夾着的是黑沉沉的海魂三尖叉,或鉗夾着的是一根彷彿燃燒着黑焰的黑鏈,黑鏈在揮舞着。
瘦小的猴子手中拿着一串佛珠,籠罩着一層暗金色的光輝。他的嘴裡唸唸有詞,雙眼緊盯着那頭獅子。
翠綠貝殼身下是一座小祭臺,頭頂有一團白光將她的身體都遮住了,人們最多隻能看到她身體的一半。
這四個生靈之中,有兩個是河前村人們認識的,其中那大紅蝦與貝殼有許多老人都見過,沒見過的也聽過。猴子大家沒有見過,不過一看就知道是與大紅蝦與貝殼是一夥的,而中間的獅子顯然就是一直髮出吼叫的那頭獸妖。
“原來不是虎妖。”人們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在他們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之是,他們最爲熟悉的李櫻寧已經仗劍而起衝向那隻獅子。
同時之間,大紅蝦的黑鏈已經卷抽而下,黑鏈被他舞成了一團黑色的龍捲風。猴子鬆清依然緊盯着,嘴裡唸唸有詞。貝殼頭頂的那團白光出現在獅子的頭頂了,照的他雙目竟是有些不清,白光之中又不時的有劍刺向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