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就在前面等我們。這世界上可不只是長江水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的,還有的是薑還是老的辣。你個小和尚真的以爲自己的拳法神通可以和我比肩了?你還嫩得很呢!”龍道人幾乎長氣吞吐下肚子裡面,整個人的精神體力就在這一句話的功夫裡被他恢復的七七八八。
兩個人放慢腳步,悠閒的走在河岸邊上,果然,又往前走了大約三四公里,王禪的腳印就徹底在他們眼前消失了。一眼望去,就只見得不遠處的河面冰層上,飛雪連天之中,一個人的影子,正靜悄悄的站在那裡,舉頭望天,揹負雙手,似乎正在沉思着什麼。
這個人,個頭不高,短短的頭髮,眼神清澈而凌厲,雙眉細長,斜飛入鬢。只孤零零一個人站在,漫天雪原當中,無聲無息。也不說話,卻不知道爲什麼,卻總給人以一種極端熱烈的感覺,似乎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在興奮着什麼,期待着什麼。
巨大的氣息,凝聚在一起,即便是漫天的風雪也無法遮掩半分。
這樣一個心裡充滿了期待的人,除了一心想要殺了龍道人和許長春的王禪之外,自然再也不會有任何人了。
龍道人的預感果然是沒有出錯,王禪果然沒有繼續跑下去,而是靜靜的站在河道的冰面上慢慢的恢復體力,有恃無恐的等着他們。
這一路上,一口氣在風雪中狂奔出幾百裡地,王禪以草上飛的輕功身法,踏雪而行,幾個小時下來,不管是他自己,還是後面追來的龍道人和許長春,體力都消耗的不小。
在這種時候,王禪卻突然停下來,打了一個時間差,在恢復體力的同時,以逸待勞等龍道人和許長春趕到,如果真要這麼一來,王禪再突然出手,很可能一下子就會佔到上風先機,打兩個人一個措手不及。而在王禪的手下。失去先機亦即是失去了取勝的機會,就算繼續打下去,結果也絕對不會太好。
但好在龍道人劍心通明,有了類似於不見不聞覺險而避的奇妙靈感,居然覺察到了王禪意圖,頓時放棄追趕,也節省體力,慢悠悠一路走過來,也叫王禪的打算落在了空處。
拳法武功練到如同他們三個這種境界,武道之中已經能夠激發出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能力,所以他們之間的這場較量,除卻最基本的動手分出生死之外,還考量的是純精神層面上的本事。
有關這一點,王禪且不去說他,只是許長春和龍道人兩個,許長春就明顯弱了一籌。
此時三人照面,相隔幾百米遠,六道目光兩兩相撞,彼此之間,卻也心裡透徹,如同明鏡一樣。
“王禪。你果然是個最好的對手,老道我自從練劍以來,像你這樣的人物,畢生之中也只有寥寥數人而已。”
看到王禪好整似暇把眼睛望了過來,龍道人也停下腳步,聲音清越,常常的嘆息了一聲,隔着連天風雪,道袍飄動,負手立在江邊,悠悠的說出一句話來,落在人耳中,頓時給人以萬物肅殺無邊蕭瑟的意境心緒。
他的聲音穿透風雪直直傳出幾百米外,落在江心處的王禪耳中,也還像是在耳邊輕聲細語一樣的清晰。
“你們少林武當兩大宗派聯起手來,我自然是要先禮後兵,退避三舍的。這也是自從我拳法有成以來,平生第一次主動在人前退走。龍道人,許長春,你們兩位真是好大的威風呀!!”
王禪嘿嘿一笑,聲音照樣傳送過來:“只可惜,之前咱們第一次交手,我被人阻擾,失了追殺你的機會,否則的話,我最少有六成以上的機會,叫你這老道埋骨異域。”
“他是他,我是我,王禪你最好搞清楚了。我們雖然都想殺了你,但卻絕非聯起手來,和你比起來,我個人更願意先把這老怪物打死了事。不過,到了那時候,你再以逸待勞,我可不是你的對手,所以咱們三個根本就是三國鼎立,即便待會動起手來,也是自己打自己的。”
許長春哈哈一笑,聲音震破風雪,如同雷鳴。
“心裡有了顧忌,自然束手束腳不能久戰,我知機而退,也是審時度勢,你追不上我,何談殺我?”聽見許長春說話,龍道人哼了一聲,也不理會:“王禪,你的確是我這一生當中,少有的幾個勁敵之一,兵家武道神通,歷來兇狠。本來我要再和你動手,也必須要齋戒三日,焚香沐浴,把心靈調整到最完美的狀態,才能和你一爭長短。不過這一次,有了這姓許的小和尚插手,咱們三人亂戰一場,大家精力全都分散,我卻也省了那個步驟了,是生是死,儘管手底下見真章。各安天命。”
“咱們練拳習武的,本來就應該刀頭上舔血,你們兩個來殺我,就要做好被我殺掉的準備,誰的本事不如人,就死,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還有,上一次,許長春你聯合東北幫設計害我,我今天也轉過身來,殺你一次,不算過分吧!”
王禪看着對岸的龍道人和許長春,眼睛越發的明亮和清澈。
這兩個人都是他早就內定好了,打磨自己拳法武功的最佳人選,只要在一番苦戰之後,殺了他們兩個,自己肯定就能從中吸取大量的經驗教訓,完善拳法,結成內丹。
“你有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護體,練到大成,比我的金剛不壞體還要霸道三分,不趁着你現在火候不到,日後再想殺你,都不成了。你要不死,國內有人心裡不安定,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至於你想殺我一次,只怕也不容易!”許長春聞言之下,也嘆了一口氣。他本人和王禪原本就沒什麼過節,要不是王禪再國內做下的事情爲太多人所不容,還殺了嶽破虜這個國安局長,許長春作爲國家安全局最秘密最強大的一支力量,也不會先後兩次跑到西伯利亞這裡來吃苦。
以王禪的身手,無論什麼人和他作對,這本身就是一件的天大的苦差事。
“現在,你和龍道人一起來殺我,我心甚慰。而且我也不想永遠被人惦記,追殺。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索性咱們三個就在這俄羅斯的鄂畢河上,徹底的做一場了斷吧。像我們這樣的人,都練出了拳法之外的神通力量,等閒凡夫俗子也看不在眼裡,高處不勝寒,不如就在這裡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場,不死不休如何?只是這冰面堅固如同地面,卻是少了幾分樂趣,咱們還是破開冰面,踏水而鬥吧!”
說話間,王禪突然身形一動,腳下向後,重重踏出,噗!噗!噗!噗!噗!噗!噗!“倒踩七星”的勢子,兩隻腳只在冰面上逐一踩過,立時間就把身前左右方圓二十幾平米的河面冰層全都踩破,冰冷的河水翻涌而上,一下淹沒了半邊冰雪,水氣蒸騰,白茫茫一片。
“踏水而鬥?”許長春目光一閃,已然明白了王禪這一舉動到底是什麼意思,說白了就是想要逼着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玩的是和古代項羽破釜沉舟一樣的把戲。
龍道人和許長春加在一起的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雖然不一定會真的聯起手來,但給王禪帶來的壓力同樣巨大。便如同當初的龍道人被王禪打破心防,馬上就不願意繼續拼鬥下去了一樣,想要回去焚香沐浴,齋戒三天,調養好身心再捲土重來,王禪對待這種巨大壓力的辦法卻是迎難而上,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到了現在,更是一手把自己的退路給斷了,逼得自己爲了活命而掙扎。
“你們兩個一起上吧。”一腳踏碎冰面,王禪此時果然是調整好了自己的身心,長吸一口大氣,面對龍道人和許長春這兩位平生大敵,居然心靈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露出來。
反倒戰意如雲,精氣拳意凝聚的幾乎形成實體,沿着頭頂百會一路向上,雖見不得形態,無形無相,但那氣息所至之處,雖大風大雪也要退避三尺,形成一道中空的圓柱,直直衝起十幾米上下,久久不息。
這是他心裡興奮到了極點,轉動渾身氣血,再無一點遺漏之處,拳意精神透發於體外,形成一道如同古代狼煙一般直上雲天的精氣異象。
“精氣凝結如同狼煙沖天,你渾身氣血已經運轉如同鉛汞,現在要不殺你,用不了多久,恐怕真就被你結成了金丹,成了真仙一樣的人物。只可惜你命如此,註定無法再進一步。”龍道人眼睛狠狠的眯了一下,眼睛定定的看着王禪頭上的異象,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方纔你我之間的勝負還沒有分出來,咱們接着打下去就是。至於姓許的小和尚,我管不了他,由他自主……。”
王禪哈哈大笑:“我生平還沒有被人追殺的這麼慘過,只有我殺人,哪有人殺我,你的無形劍氣,已經合於一身,正是我的好對手,我肯定要親手打死你,才甘心。”
“你是怕我們兩個聯手對付你,纔要破開冰面,踏水而鬥?或者乾脆就是逼着自己斷了後路,王禪你真是一個瘋子。不過,也許只有你這樣的心性,才能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一些,而我們兩個,彼此之間,都有顧忌,互相防備,真要聯手反倒是要被自己人消弱許多威力,比不得單打獨鬥來的爽快。所以,咱們兩個還是先鬥一場吧。”
龍道人突然開口,他活得年頭最長,老奸巨猾,也把王禪的心思看得精準。知道在破開的冰面上交手,可不比在陸地上隨心所欲。
水上交手,第一考驗的就是腳下的身法輕功,差上一點都不行,自然也會極大的拖累其他武功的施展,在這種情況下,即便龍道人和許長春聯手,也發揮不出最大的威力。
“多說無益,手底下見生死吧!”
王禪說話之間,腳步朝前一踏,踩在一塊巴掌大小的冰塊上。剛纔他一連七腳,踩得鄂畢河上冰層斷裂,幾尺厚的堅冰被他大力攪動,居然每一塊都是大小相仿,密密麻麻,分佈在水面上,王禪這一腳踏上去,頓時身子往下一沉,河水竟然只能沒過他的鞋底。
小小一塊浮冰,撐起他全身的重量,而後一步一步,走向水面正中停下來,等着龍道人下來。
普通人如果水性極好的,也能在大江大河中踩住水,把上半身露在水上,不管水有多深,遠遠望去就如同淌水過河一樣,但再想要在這基礎上把水線提高一些,露在腰臀一下,卻是絕不可能了。唯有拳法高手,在練出了內家真勁之後,可以自由閉住毛孔,兩腳的十根趾頭運用的和手指一樣靈活,體力大大超過常人,這才能淌河過水,如過山中溪流,再要水性過人一些的,那可真是多大的水都淹不死人了。
不過,在水面上交手,想要光憑一雙腳踏水而行,那也都是傳說中的事情,連少林寺的祖師達摩,尚且還要藉助一根蘆葦才能渡江而行!拳法武功再高明,總也有體力耗盡的時候,人又不是水中的精怪,自然無論如何也不能憑空踏浪擊水的。
如果踏在水裡,腳踩浮冰,硬挺着不使身體沉下去,這最少也要有內家功夫大成之後的體力才能做到,要水不過腳面,身子上提,如履平地,可以和人任意交手,進退自在的,這卻已經不是純粹的拳腳功夫所能做到的了。
不但如此,踏在巴掌大小的一塊浮冰上,和人生死相搏,腳下水面浮沉,輕柔軟糯,比雪地裡還要不靠譜,一身氣力全靠着腳下浮冰的一點浮力支撐轉換,這本已經是難到極點的事情,但之後還要計算鄂畢河水流湍急,隨波逐流,想要穩住身體都是一件需要花費巨大的精力。更不要說,在此基礎上,借力使力,想要施展出自己一些獨門的拳法神通,猛力的發勁手段。
只因爲,人本來就是陸生的“動物”,就算拳法練到神乎其神,天下無敵,只要不是傳說中的神仙,可以凌空虛度,駕馭長風,那就要腳踏實地,力從地起,否則許多的對敵手段就根本沒法發揮出來。還有步法身形,速度上的牽制,都是很大。水面浮冰,力大則沉,作用力決定反作用力,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總不會有人自己能拎着自己的頭髮把自己拎起來吧!
無處借力,什麼高手都是無源死水,空中樓閣!
在這樣的環境下進行搏殺,難度之大,只要是稍稍想一想,就叫人心裡發寒,王禪此舉真是異想天開,匪夷所思。
高手相搏,生死往往就在一瞬之間。在王禪明確提出這個建議之後,可謂是將三個人之間的這場戰鬥,徹底提高到了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兇險境地。稍一疏忽,就要葬身水底。
王禪身法武功,脫胎於少林,後來又綜合了三卷黃庭經中一些道家練氣輕身的法門,才藉助兵家神通,在沒有結成金丹之前,就能施展出來“草上飛”的輕功身法,兩臂借力之下,腳下輕動靈活,來這麼一招,正是要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並且在水面上交手,最大的弱點就是,身法遠遠不如在岸上隨心所欲,靈活自如。
任何一招變招,都要花費極大的心力。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一點意外,都可能改變戰局,這纔是最要命的地方。
練武的人,不能掌握自己的身體,那是何等不自在的一種情形。
至於剛纔龍道人說他和許長春之間相互防備猜忌,聯起手來還不如一人之力,這倒也不是胡說,踏水而鬥本來已經是極爲艱難,充滿變數了,再要三人一場混戰,結果誰都難料。
在場的三人,全都是心性通達之輩,對自己身體的瞭解程度,精細入微。
自然是不願意,平生變數,在戰鬥中摻雜太多的意外狀況。
所以龍道人寧願在自己心靈破綻還沒有完全彌補的情況下,和王禪一對一的單挑,也不想一上場就來個三國大戰。那實在是太耗費心神了。
表面冰層破裂開來的鄂畢河河水洶涌,巨大的冰窟窿裡面密密麻麻的浮冰隨着浪花涌動,嘩啦嘩啦的,不斷涌上四外的冰層,將大片大片的積雪全都吞掉,河水陰沉,冰冷刺骨,白霧翻動之間,叫人一眼望去,就忍不住心驚肉跳起來。
但是王禪就那麼雙腳站在浮冰上面,隨波而動,載沉載浮,如同水中的浮萍,水面一直都無法真正沒過他的腳面處,任憑腳下浪花翻涌,他也都站得穩如泰山一樣。
如果這時候有人能夠十分接近的仔細觀察他的後背,就會發現,王禪的兩肩往下,無數塊肌肉正在飛快的顫動着,每一塊肌肉都勾連着脊柱大筋,隨着波浪的運動不斷做着最細微的調整。與此同時,他的兩條胳膊微微張開,正以一種絕大的力量,攪動着方圓數尺的空氣,維持着整個身體的平衡和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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