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張秘書陪着劉兆東從樓上書房下來。劉兆東五十出頭,身材高大魁梧,臉上帶着典型的北方人特徵。
“劉省長。”趙長風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
“長風市長,比上次開會時更精神了嘛!”劉兆東握住趙長風的手搖了一搖,親切地說道:“坐吧。”
“領導目光如炬啊,明察秋毫”趙長風摸着頭笑了起來,“我昨天中午稍微修正了點鬢角,這就被您看出來了。”
張秘書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在一旁恭維道:“當然了,上次省人民醫院專家過來體檢,劉省長兩隻眼睛都是一點五的,這樣出色的視力政府大院裡年輕人中也挑出不幾個來。”
劉兆東靠在寬大的沙發上,臉上掛着慈祥的微笑,顯然張秘書這話很對他的心思。當領導的,誰不希望自己年輕啊。
趙長風又跟着恭維了幾句,見劉兆東心情不錯,就開口說道:“劉省長,知道您工作繁忙,我也不敢多耽誤您的寶貴時間。我這次上門來,是帶着任務來的。”
劉兆東正靠在沙發上,手指輕輕的在扶手上打着拍子,聽了趙長風的話,依舊是笑眯眯的,沒有說話,只是手指的節拍中間停頓了一下。
“爲了幫助山區農戶脫貧,粵海永磁材料公司投入巨資,無償在東江縣青梅嶺地區修建一個綠色無公害高山蔬菜基地。本來這件事情也沒有什麼,誰知道這個永磁材料公司的老總在海州市交通局參觀的時候見過一幅字,喜歡得不得了,回去之後日思夜想不能入睡,於是提出一個要求,說這個綠色無公害高山蔬菜基地無償援建可是,但是市裡面必須找一個大書法家給這個高山蔬菜基地題名。下邊人向我彙報之後,我也很是詫異,就到海州市交通局去看了那副字,一看之下,原來是劉省長的手跡,別說是永磁材料公司的老總喜歡,我自己也喜歡的緊。今天我登門拜訪,就是想請劉省長支持一下我們海州市的扶貧工作,幫那個高山蔬菜基地題個名。”趙長風按照事先打好的腹稿,態度誠懇的說道。
張秘書趕快在一旁幫腔,“趙市長,你們海州市的老總還真不會吃虧啊,援建個蔬菜基地,就想換劉省長一幅字?賺大發了啊!”
趙長風就說道:“那可不,現在企業家都精明着呢!付出五十,就想賺回一百呢!”
劉兆東聽趙長風和張秘書一唱一和的誇讚他的字,心中也是舒坦,他沉吟半天,纔拿捏着說道:“本來呢,我的字是輕易不寫給外人的。但是長風市長既然說了,是爲了海州市的扶貧事業,我就不能不破例了。”
“是啊,劉省長最熱衷慈善事業了呢!”張秘書說道:“前兩天還給希望工程……”
“小張,說這個幹什麼?”劉兆東“不悅”的瞪了張秘書一眼,這纔對照常說道:“長風市長,我可事先聲明,只此一次,下不爲例啊!”
趙長風連忙點頭說道:“劉省長,我也就敢大這麼一次膽子。下次他們在纏着要劉省長的手跡,我讓他們親自過來——這麼珍貴的手跡,是能說要就要的?”
劉兆東頷首微笑,說道:“唉,這弄的!不是逼上梁山嗎?”說着就站了起來,就往樓上走。張秘書給趙長風一個眼色,趙長風連忙站起來,和張秘書一起跟着劉兆東來到樓上書房。
張秘書熟門熟路的打開書櫃,從裡面曝出一卷宣紙,在書桌上攤開,又拿出一錠鬆墨,往硯臺裡倒了點水,在裡研磨着。劉兆東也不說話,雙手背在後面,在書房裡踱來踱去,醞釀着情緒。
趙長風在一旁屏住呼吸看着這一切,心中卻暗自好笑,如果不看劉省長的字,這書法家的派頭倒是一絲不苟……
不大會兒工夫,張秘書的墨汁已經研磨好了,他把狼毫遞到劉兆東手裡。劉兆東接過狼毫,眼裡顧盼生威,望着趙長風道:“是海州市高山蔬菜基地?”
“海州市青梅嶺高山蔬菜基地。”趙長風說道。
“嗯!”劉兆東緩緩的點了點頭,雙眼盯着書桌上雪白的宣紙,手持着狼毫,在硯池裡蘸上濃濃的墨汁,又輕柔的在硯池邊沿蹭了兩下,去掉多餘的墨汁,然後手腕一抖,運筆如飛,轉眼之間,只見“海州市青梅嶺高山蔬菜基地”十一個字在雪白的宣紙上躍然而出在趙長風看來,這十一個字氣勢非凡,遠看如野狗打架,近觀如螃蟹抱窩,斷斷當得起別具匠心,獨具一格的評語。
“妙!妙哉!”趙長風扼腕而嘆,“劉省長,這幾個字無論是謀篇佈局還是筆力筆意都與衆不同,既不類古人,也遠勝現代名家,雖然不敢說是後無來者,但是前無古人這四個字是絕對當的起的。”
“小趙,哪裡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劉兆東微笑着說道,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對趙長風的稱呼改成比較親暱的小趙,“信手塗鴉而已。”
趙長風伸手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一方宋代端硯,放在書桌上。
劉兆東一看,臉色大變,說道:“長風市長,你這是幹什麼?”
趙長風正色說道:“劉省長,這東西是粵海永磁材料廠包總祖上傳下來的,可惜傳到他這一代,不喜歡寫寫畫畫,倒是喜歡做生意,這東西放在他手中也等於是明珠暗投。前幾天他知道自己看的那副字是劉省長寫的後就動了心思,想把這塊宋代端硯贈送給劉省長。他知道劉省長清正廉潔,從不收禮,但是我用這硯臺換劉省長一幅字總可以了吧?他書香門第出身,也知道劉省長字的價值,說劉省長這一幅字,隨便拿到書畫行,至少能換個十來萬。這一副硯臺才能值幾個錢?不過是向劉省長支持扶貧工作的一點心意而已。”
劉兆東雖然字寫得不怎麼樣(當然他自己不會這麼認爲),但是對文房四寶的研究卻很有一套,他一眼就看出,這是一方古硯,看風格很可能是宋代的,心中也歡喜的緊,隨也沒有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