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政法委書記高昌山親自佈置下來的,丁一塵心頭上的虛火一下子被一盆冷水澆滅了。今天下午在市長樓,他親眼見到高昌山去找趙長風,然後就發生了戴天德被反貪局帶走的事情。現在又聽王局長親口說,這個事情是高昌山親自佈置下去的,那麼就說明,高昌山去見趙長風,很可能就是商量戴天德這件事情。這樣下來,整件事情才合情合理,動手的是高昌山,背後站着的人卻是趙長風。
動手了,竟然在這個時候動手了!丁一塵心中叫道,他完全沒有想到,趙長風這邊會下手這麼快,海州新線剛有個眉目,這邊就立即對戴天德下手,根本不給他們絲毫喘息的機會。
丁一塵的閱歷,自然不會傻到認爲趙長風對戴天德下手,目標就是戴天德,很明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表面上看他們對付的是戴天德,實際上目標針對的卻是他丁一塵。辦公室主任,天生就是局長的心腹,如果不是丁一塵的心腹,丁一塵也不會把戴天德放到辦公室主任這麼重要的位置上。既然是心腹,等於說丁一塵很多事情都不會避開戴天德,甚至會親自交給戴天德去辦。現在把戴天德抓過去,就等於抓住丁一塵的軟肋,只要戴天德在裡面頂不住,開代出丁一塵的事情,丁一塵就算是案板上的魚肉,任趙長風宰割了。
不行,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必須迅速行動起來,想辦法把戴天德撈出來。現在他們剛把戴天德抓進去,戴天德肯定還不會頂一頂,不會開代,如果能夠及時找到關係,把戴天德放出來,那麼事情還有挽回的機會。不然等時間一長,戴天德頂不住壓力開代,那麼什麼都完了!
丁一塵在腦海裡,看看哪一個能起作用,把戴天德給撈出來。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本不想接,轉念一想,卻又接通了。
“丁局長,是我。”
電話裡聲音壓得低低的,但是丁一塵一下子還是聽出了,是自己的老關係,檢察院老張,“啊,老張,你好你好,是不是有什麼消息了?”
“丁局長,情況不是很樂觀啊。”老張說道:“根據我剛得到的消息,你們局的戴天德收取了海王汽修廠六萬多元的回扣,反貪局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之後才動手的,這次老戴怕是在劫難逃了。”
“啊,我知道了,多謝,多謝。”丁一塵雖然心情很沉重,還是對老張表示感謝。關鍵時刻老關係還是起了作用,能夠冒着風險換電話號碼向他透漏這個消息,說明這個朋友沒有白交。
掛了電話,丁一塵面色蒼白地癱在車座後面,他剛鼓起的決心像是一個虛張聲勢的氣球,啪地一聲被老張遞過來這個鋒利的消息給刺的粉碎。前面他所設想託關係撈戴天德的計劃,都是建立在檢察院反貪局沒有掌握戴天德具體的犯罪證據的基礎上,這樣託的關係也好說話,你們又沒有掌握什麼確鑿的證據,還不把人給放了?即使不放人,也不能無限期的扣押吧?最多三天,七十二個小時,就必須把戴天德放出來。可是現在呢,反貪局已經掌握了戴天德的犯罪事實,這種情況下,即使託的關係再硬扎,反貪局只要頂着,別人也無可奈何,畢竟掌握着鐵的犯罪證據,反貪局就立於不敗之地了。以他們手段,只要多關戴天德幾天,戴天德肯定就會頂不住,把一切都和盤托出,到時候他丁一塵想再置身事外,恐怕是不可能了!
完了!全完了啊!一步錯,步步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看來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丁一塵心中哀嘆道。
丁一塵爲什麼這麼恐懼,是因爲丁一塵有一個致命的把柄在戴天德手中。海州勞動大酒店也就是海州市勞動局培訓中心的承包商是是戴天德的小舅子,爲了低價拿到勞動大酒店的承包權,他給丁一塵送了六十萬。現在戴天德進去了,這件事情肯定會被咬出來……
這時司機已經把車開到了勞動局大院,他見丁局長呆呆地靠在後面愣神,就扭頭小聲地提醒道:“丁局長,到了。”
“啊,”丁一塵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往窗外望了望,擺手說道:“我不下去了。走吧,到麗景路去。”
司機跟隨丁一塵多年了,知道這個時候丁局長到麗景路去,只可能去一個地方,那就是丁一塵的叔叔,原海州市人大副主任丁橋樑家裡去。
啪!丁橋樑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礅,衝丁一塵吼道:“我當初怎麼教育你的?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你怎麼這麼大膽子,什麼錢都敢收啊?”
丁一塵額頭上立即冒出汗來,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囁嚅地說道:“叔叔,我錯了,當時我也是一時糊塗。您再幫我這一次吧,我以後……以後再也不會了。”
“就你這樣,還想着以後?這次能保住一身平安,我就要去菩薩面前給你燒高香了!”丁橋樑吼道,“你知道六十萬是多麼大一個數字嗎?即使你不考慮你自己的前途,就不想想你的老婆孩子嗎?”
丁一塵不敢再言語,只是用手不停地抹着額頭上汗。
“老頭子,亂髮什麼脾氣?有話不會好好說?看把孩子嚇的!”丁一塵的嬸孃走過來了,她伸手遞給了丁一塵一盒紙巾,說道:“阿塵,把汗擦一擦。”
丁一塵和這個嬸孃還有一層關係,就是丁一塵的老婆是嬸孃的親外甥女,當初就是嬸孃親自爲他們撮合的,所以嬸孃對丁一塵比丁橋樑還要親。
見老太婆出面,丁橋樑面色就放緩了一下,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問道:“阿塵,我現在只問你兩個問題。第一,除了這六十萬,你另外還有沒有收其他人的錢?第二,這些錢放在哪裡?”
丁一塵一連用了五六張紙巾,才把臉上的汗擦乾淨,這時嬸孃又把茶杯遞給他,他結果茶杯喝了一口,才輕聲說道:“沒有了,就這六十萬。我一直牢記着你的教誨,除了平時接受別人一些吃請外,從來不收受大的錢物。這六十萬也是戴天德非堅持要送,說是他弟弟的一片心意,我又考慮他也不是外人,不會出什麼問題,一時糊塗,就收下了。至於其他人的錢物,我從來不敢收,擔心不可靠,會出問題。”
他擡頭偷偷看了一下丁橋樑的臉色,頓了一頓,纔有說道:“這些錢我都存在銀行裡,分文沒動。”
“胡鬧啊,胡鬧!”丁橋樑站了起來,揹着手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丁一塵屏住呼吸,眼睛盯着叔叔的身影來回移動,他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叔叔身上了。
丁橋樑走了四五個來回,這才站住了身子,扭頭對丁一塵說道:“我現在只能豁出去這張老臉去求苗書記了。苗書記和趙市長關係不錯,他如果肯爲你出面,趙市長想必要開一面。”
丁一塵大喜,連忙站起來說道:“多謝叔叔,多謝叔叔,我知道還是叔叔心疼我!”
“先別高興得太早!”丁橋樑沉聲喝道:“你這邊還要答應我兩件事情,答應了,我才能過去找苗書記,不答應,你就愛怎麼辦怎麼辦,我是幫不了你了。”
“叔叔,你說的話我能不答應嗎?別說是兩件事情,就是一萬件事情我也答應。”丁一塵陪着小心說道。
丁橋樑重重地哼了一聲,說道:“第一,你必須馬上去找到戴天德的弟弟,想辦法讓他把這六十萬元收回去。”
“好,我一會兒就去找他!”丁一塵說道。
“第二,這個海州市勞動局你恐怕不能再呆下去了,要換個地方。”丁橋樑斜着眼睛看着丁一塵。
“叔叔!”丁一塵叫了起來。
“怎麼?不願意嗎?”丁橋樑冷冷地說道:“那你就等着反貪局上門吧!”
丁一塵面色慘敗,拳頭攥了又放,放了有攥,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在海州市這些部委辦局中,勞動局可是響噹噹的熱門大局,管理着幾十個億的社保資金,不知道多少人眼熱這個位置。爲了當初能夠爬上這個位置,叔叔甚至不惜提前半年退居二線。可是付出了那麼代價得到的這個位置,現在就這樣眼睜睜的要讓出去,不甘心,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