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魂草(重生) 癡情大爺
王氏對王家人倒也很有情義,返身送她嫂子回家去了。
周氏三人也回頭到了青蓮庵,如此這般一番回稟。
蘇氏聞言嘴角翹了又翹,極力忍住方沒笑出來,眼裡明亮卻遮不住。揮手打發了老張頭下山而去,留下週氏夫妻,坐等王氏歸來。
周氏有些擔心道:“二奶奶,她倘不回來,如何是好?老太太那裡可是不好交代。”
蘇氏笑得篤定:“她所做一切,都是爲了獨霸柯家,現在除去了心頭大患,如何不回,放心吧。”
卻說王氏也頗有毒氣,回得山來,見了周氏夫妻,知道抵賴不過,索性不等蘇氏動問,便咯咯笑起來:“二嬸回去告訴婆婆,取消三日後婚禮,簡小燕那個賤貨,三日後要在別處拜堂了。”
蘇氏假意兒驚詫:“什麼,這可怎麼得了,不行,你自己回去跟婆婆言講,這話我是不敢說。”
王氏想到柯大爺上次待自己狠毒手段,不寒而慄,因道:“青蓮庵是婆婆送我來,且不會私自回去,你回去告訴婆婆,就說我是爲柯家除害,我沒錯,請她好歹看在瑤玉爲兒兄妹體諒體諒。”
蘇氏故作無奈:“大嫂這回可害死我了,唉,罷了,拿來!”
王氏一愣:“什麼?”
蘇氏哂笑:“身價銀子,我總要有所憑據,纔好在婆婆面前回話呀,你可別騙我說白給人了,這話我且不信。”
要說簡小燕賣相不錯,買家又不知道她沒了生育,王氏姑嫂只說是丈夫寵妾,敗壞家事,故而主母要賣,又說原是二百兩銀子所買,姑娘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恁把破鞋簡小燕誇成一枝花,哄騙人牙子給了兩個銀元寶,她姑嫂一人得一個。只是進洞的老鼠難拔出,要突出五十兩銀子,不如要了王氏命,忍住肉疼,自腰間摸出一塊碎銀子丟給蘇氏:“拿去!”
蘇氏接銀在手,不由訝然:“三兩銀子?一頭豬也不止這些呢?”
王氏咬牙一聲啐:“她一隻破鞋,有時不生蛋的雞,原是一個銅板買得,賣一錢銀子已然賺了,今有三兩,還嫌少?”
蘇氏心知不止這些,且也沒心思跟她爭辯,她原也覺着這銀子骯髒咬手,眼下正好,遂收了銀錢,不免囑咐一番:“這話你自己好歹瞞着些,我回去就說她自家跑了,再不能傳到大伯耳裡,那可要出人命了。”
王氏除了禍害報了仇又得了銀子,哪有不依,自是滿口應承。
蘇氏回頭上路,肅整了面容,對周夫妻老張頭一番叮囑:“此事切勿泄露,合該爛在肚裡。”
三人滿口答應。
蘇氏便把三兩銀子,一人撒了一兩:“大家幸苦了,買口酒水喝去。”
三人自此對蘇氏更加恭維,且那簡小燕在衆人眼裡實在惡人賤人,不值得同情。
蘇氏傍晚時分歸家,徑直到了怡安堂,告訴柯老夫人道:“媳婦無用,只覺得這種銀子咬手用不得,只把簡小燕賣了三兩銀子身價,當即分給周嫂子三人了。還請婆婆責罰。”
柯老夫人呆一呆,嘆氣道:“嗯,如此也好。”
婆媳正在議論,留守的婆子來報:“老太太,大爺又回來了,死活要見老太太。”
柯老夫人不免咬牙只恨:“叫他滾,就說我沒這個兒子,叫他跟簡小燕她們三口好好過日子罷。”
老太太話音落地,柯大爺硬性闖了進來:“母親,您把她們母女如何了?求您放過她們罷。”
蘇氏見了柯大爺嘴臉,只覺得噁心,忙着抽身走了。
柯老夫人自有一番氣勢,豁然起身,指着柯大爺鼻子一通呵斥:“哼,你倒來問我,我們昨天走時,你們不是好好一起麼,怎麼?今日合夥子套好招數來蒙我了?說說,這次是想銀子來,還是想名分?你回去告訴那兩個不要臉的東西,就說,讓她們去告,我是人不要,錢也沒有。”
柯大爺被柯老夫人這番斬釘截鐵的話說得糊塗了,瞪着赤紅眼睛:“母親大人?您真沒見過她們?”
柯老夫人隨手抓個靠墊子就扔過去了:“你這個畜生,竟然爲了外人懷疑你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你的孃親。”
恰在這裡母子要動全武行,柯二爺氣急敗壞而來,磕頭哭訴兼認罪:“母親大人,大事不好了,昨兒我們只顧着吵嚷,爹爹所收二百兩租息竟然被人換成了小石子啊,哎喲,這可怎麼好喲。”
柯老夫人唬得起身:“這還了得,定是簡家母女所盜,速速報告地保里正大人,讓他們幫着捉拿賤人,老二,你這就起身去祥符縣衙,叫你三弟發下海捕文書,捉拿賤賊母女。”
柯大爺頓時懵了,拿不準了,難道他母女果然攜款私逃了?眼見柯二爺轉身要走,他這才發了急,噗通跪地磕頭:“母親大人,您饒了她們罷,只當積德放生,讓她們去吧。”
柯老夫人卻道:“不行,來人,定要捉拿賤人回來。”那柯老大便瘋了一般往外奔跑,要尋簡小燕回來質對。
柯老夫人這次也發了狠,讓人把大爺攙拖下去,把門鎖起,只留貓眼遞飯菜,揚言大爺幾時想通,幾時放出來。
柯二爺絮絮叨叨只講了半個時辰,已經口乾舌燥,抱着茶罐子猛灌,抹抹嘴巴道:“哦,你們二嫂特特叮囑我,她假手王氏之事切勿泄漏,母親大人知道……”
柯三爺只覺得壓在心頭石頭去了。他只要不出事累及自己名聲就好,混沒聽見柯二爺叮囑。
方氏見柯三爺不理,只得接口應道:“這個自然,不過,那簡小燕不會殺回來嗎?她可是才貌雙全,能說會道,說不得巴上主家做了大,一日反水,打將回來。”
柯二爺道:“這絕不會,想這般女子一般都會賣到南地去,她身在奴籍絕不敢逃,她想得寵也絕不可能了。”
方氏皺眉:“哦?”
柯二爺尷尬一笑:“母親大人絕了她的生育,她又啞了嗓子。”
方氏聞言兀自驚心,想起她想壞自己家事又覺解恨,念聲佛道:“唉,這也是她們姐妹緣法,縱殺回來,也不跟我們想幹了。”
一時重整酒菜,柯二柯三兄弟們推杯換盞喝將起來。
方氏回房去吩咐秋雲冬雲打點了兩份厚禮,隔日讓柯二爺帶回柯家村。
方氏就此安了心,一心相夫教子。
瑤草心頭默默掂量眼下情勢,前生掌握自己命脈,最有殺傷力的簡小燕已經煙消雲散,剩下王氏瑤玉這兩個,眼下已經吃癟。似乎形勢大好。不過俗話說的好,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說不得那一日就捲土重來了,且要好生提防。
卻說方氏自來到祥符縣,特意請了位衙役親眷幫着打理後衙花草,確保一年四季都有花卉欣賞,既有利於身心健康,又可以借賞景行聯誼之事。
轉眼金秋九月,祥符縣衙菊花怒放,汴京瑤草姥姥使人送了幾大簍子小碗大的螃蟹來,光是柯家幾口怕是一月也吃不完。方氏遂決定九月初八在後衙爲舉行賞秋螃蟹宴。邀請對象就是瑤草閨學學友及其家中姐妹母親。
方氏與羅京娘楠枝嬸子商議決定,屆時由閨學姐妹們各自展現才藝,讓慈親們欣賞一下這大半年所學。
對此,羅京娘欣然允諾,楠枝嬸子自是沒有話說。
羅京娘能夠在汴京名聲鵲起,靠的就是大家夫人口口相傳,反之,羅京孃的才藝也惠及這些跟着她學習弟子被人高看一眼。二者相輔相成,不可缺一。
宴會下半晌開始,親友們喝着酒賞着花,相互說着官場,京裡,或是個大宅門的新鮮事兒,總之互通有無。
瑤草一班閨學姐妹們寫了字兒,畫了畫兒,由羅京娘評判出優劣,再讓給位親友傳閱。
當然壓軸戲就是各位女學子演繹琴藝了。無論是有底子的崔雅蘭,還是沒有根基的瑤草玉蘭心蘭輩,都被親友肯定了或大或小進步,當然無論琴棋書畫,最終都要分出勝負來。
崔雅蘭琴藝勝出,瑤草書畫勝出,玉蘭雙面刺繡勝出。其餘諸位閨秀雖未特別出色,羅京娘都做出了中肯評價,且得到親友贊同。個個誇讚,羅京娘不愧閨閣名師。
最後,崔雅蘭操琴,羅京娘舞劍,瑤草則擔任現場畫工,將一琴一劍師生倆錄入畫裡。師生三人聯袂表演才藝,將宴會氛圍推至□,也爲了賞秋言宴畫下完美一筆。
一時間,三人名聲不脛而走,很長一段時間成了祥符縣內院夫人小姐們的談論話題。
瑤草佔了學姐師傅光彩,博得小小才名。
這年十月十三這日夜晚,瑤草悄悄開了後花園角門,到了河邊,替自己主僕三人放了三盞匿名荷花燈。悄悄禱告一番,希望不被人記起三抹冤魂得到慰藉。
瑤草偷溜回院時總覺後面有人跟蹤,緊走幾步,忽然將身子一晃隱入河畔樹後。
就見後面一人倉惶而至,左右環顧,瑤草定睛細看,原來是趙棲梧。便直戳戳走了出來:“你是找我嘛?”
趙棲梧嚇得後退幾步,結結巴巴:“不,非也。”
瑤草逼近一步:“你爲何跟着我?”
趙棲梧忙着躬身作揖:“小姐勿惱,並非有意跟蹤,小生夜歸,看見小姐單身而來,心中擔憂,是以暗中護衛,絕無他意。”
護衛?
瑤草心頭哂笑,不知誰護衛誰呢?
眼見趙棲梧翩翩而立,見左右無人,忽而起個玩心,心隨意動,飄悠悠一個旋轉轉至趙棲梧身後,伸手摘了趙棲梧頭上挽髮絲帶,旋即返身進了院門,卻把絲帶隨手這跟竹枝挑掛門扉。
趙棲梧只覺得頭上一動,慌忙擡手護衛,頭髮已經散了,再擡頭,就見自己髮帶掛在門扉,隨着夜風飄飄欲飛。
趙棲梧未料瑤草有此手法,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小丫頭捉弄,直覺好玩,忽而咧嘴一笑,走至門扉取了髮帶,卻對着院門躬身一禮:“謝小姐手下留情,唐突之處還請見諒。”
挽了頭髮自去了。
卻說瑤草隱在牆頭藤蘿處,偷窺那趙棲梧,卻見他被自己捉弄,倒不急不惱,反給自己行禮賠情,直覺此人憨態可掬,不由撲哧一笑。引得守門瞭哨青果好奇張望:“小姐,有什麼好玩麼?誰在外面?”
瑤草忙正了臉色在青果頭上一敲:“哪裡有人,休得胡言,回去。”
這本是瑤草一時玩心,按下不表了。
轉眼就是臘月,年節又至,臘月初八,羅京娘停了閨學,返鄉祭祖。瑤草母女又開始新一輪年節往來忙碌。
這一日臘月初十,柯二爺又至,瑤草登時心中一凜,無他,只因二伯父每來,必有禍事發生。
果然,柯二爺告之,柯大爺忽然銷聲匿跡,不知所終。
柯三爺驚詫莫名之時,方氏母女正在觀瞧蘇氏來信。
原來,柯大爺被柯老夫人關了幾月,逐漸平靜,冬月底,忽然傳言柯老夫人,說是想通了。也因爲要過年了,柯老夫人心裡高興,將之放出,讓他幫着柯二爺處理些田畝之事,畢竟柯老爺子年邁,這些事情原是柯大爺做慣的。
熟料,臘月初一放出,臘八,柯大爺乘着與柯二爺到朱仙鎮收取米鋪尾款順便置辦年貨之機,失了蹤跡。順帶騙走了米鋪尾款二百兩,這可是柯家秋季所產米糧一半收成,過年的指望。
柯二爺當即慌了,請人在朱仙鎮大肆尋找,毫無蹤跡。不得已回家告之柯老夫人。
柯老夫人馬上意識到家中有人走漏風聲,隨即嚴加盤查,最後還是瑤玉奶孃說漏了嘴,追查到瑤玉頭上。
你道爲何?
原來瑤玉憎恨蘇氏母女逐漸在柯家得勢,趕走簡小燕之後,蘇氏乘機把嫁禍所用一對寶石簪花借了回去,說是瑤枝心情不好,請求柯老夫人把這一對寶石簪花借給瑤枝把玩,以便瑤枝心情愉快,迅速康復。
紅寶原是瑤枝之物,柯老夫人無奈,只得依從,這就犯着了瑤玉,覺得柯老夫人出爾反爾,不寵她了。
她偶爾偷聽了蘇氏與柯老夫人對話,得知蘇氏處理簡小燕之事,自以爲得計,便想借刀殺人。她利用十月初一,舉家掃墓之機,將這話告之自己父親柯大爺:簡小燕並非私自逃走,而是被蘇氏偷偷賣了。
柯大爺一聽,猶如焦雷轟頂,隨後冷靜,用了一月時間裝乖巧,哄騙柯老夫人將之放出。
柯大爺尋個機會,拿把菜刀去威脅蘇氏,勒逼她告訴簡小燕下落。蘇氏很爽快告之:“要知端的,青蓮庵去問大嫂。”
柯大爺不相信:“王氏?她已經禁足一年了,你休要糊弄人。”
蘇氏笑道:“禁足?楊秀雅的孩子,簡小燕的孩子,那一個不是她禁足做的事情?”
柯大爺將菜刀在蘇氏脖子上抵得緊些:“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到農莊去劫人。”
蘇氏淡然一笑:“好吧,我就告訴你吧,我承認,是我把簡小燕交給大嫂,我的意思也只是想把簡小燕藏在庵堂,讓她與大伯隔絕,免得爲禍全家而已,哼,至於其他,大伯自去問大嫂便是。”
柯大爺怒道:“她只是個弱女子,你爲何要趕盡殺絕?”
蘇氏怕他激動錯手,慢慢笑着說着:“她好好在庵裡,大伯想她,接回來就是。”
被忽視的瑤枝抖抖索索抓了個小杌子,狠命砸在柯大爺頭上。
柯大爺吃疼,鬆了手,蘇氏迅速奪了菜刀,指着柯大爺狠狠啐一口:“我呸,趕盡殺絕?到底誰趕盡殺絕啊?好你個長子嫡孫,竟然聯合外人給自己父親設美人計,我呸,你也找個好點的,竟然找簡小燕母親,哈哈哈,父子母女一起淫|樂,也虧得你讀聖賢書,我都替你臉紅,這是人嗎?這事兒傳出去柯家滿門誰有個好?你難道爲了淫|娃蕩|婦連父母子嗣也不要了,你難道是殷紂王託生啊?不家破人亡不甘心是不是?”
柯大爺被罵,雖然滿面羞愧,卻死不悔改,只是追問:“你倒底將她買到何處?”
蘇氏言道:“我再說一句,我並未賣她,一問大嫂便知。”
之後,就一切順理成章了,柯大爺悄悄上了青蓮庵,迷倒了兩個婆子,將王氏拖到林子裡打個臭死,並威脅要將她困在樹上餓死凍死,王氏爲了活命,交代了人牙子名號。
蘇氏告之方氏,她是有意對柯老夫人隱瞞了柯大爺知道真像這一消息,不叫柯老夫人有所防備,故意放任柯大爺,目的就是要讓柯大爺去浪跡江湖尋找簡小燕,最好死在外面不用回家,也免得禍害滿門。
蘇氏說,她已經受夠了大房,柯大爺就是柯家禍頭子,大房沒了他在柯老夫人面前戳着,就什麼也不是,柯大爺失去蹤跡,柯老夫人就再不會肆意偏向大房,柯家才能真正安寧。
柯老夫人並不知道柯大爺威脅過蘇氏,她對瑤玉說是了非,泄露消息,失望之極。爲着瑤玉雲英未嫁,也爲着柯老夫人寵愛了十幾年,倒底不忍下死手。擱在眼前又鬧心,前幾天藉口王氏病重,將她送至青蓮庵,母女一起抄經去了。
柯老夫人也有信箋給柯三爺,叫柯三爺春節用回鄉,設法尋找柯大爺要緊。
方氏陪着柯三爺兄弟生生長嘆,滿臉戚容。
瑤草聞聽不用返鄉,心頭大喜,又怕柯三爺察覺,藉口追問了瑤枝病情,掩藏心頭喜悅。
熟料二爺卻說,瑤枝雖然恢復很好,只是她心裡有陰影,似乎不大敢走路了,生恐不小心折了腿,雲逸大夫也說瑤枝需要一個適應過程。
卻說柯三爺心裡對大哥諾大年紀,這般衝動,不顧臉面,很是不屑,卻因母命難爲,只得張羅起來,即日寫下了無數信箋,畫了大兄圖影,派遣衙役送往各州縣同門同年處,請求代爲尋找大兄。
只可惜,到了臘月二十四落衙封印之時,依然無有柯大爺消息。
柯三爺一番詳查,問清柯大爺在朱仙鎮失蹤,懷疑他是不是去了大名府,臘月二十五,將方氏娘兒們四人送到汴京依附岳家,讓楠枝夫妻將柯家有帶回了柯家村。他自己帶着四名隨從與柯二爺北上去了大名府搜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