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冰冷尤爲熟悉,上官模模糊糊地想着,透進骨子的冷泛着寒燥之氣,還沒嗅進鼻子裡,就已經讓鼻腔生疼了。
感覺如此清晰,她記得,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有年的冬天特別冷,她還在受着白子蘇教導,那會學的是殺人詭詐之術,同行的死士皆通過了最後的考驗,輪到她時,白子蘇卻正正經經給她皆了個任務,刺殺某個州郡的富商,隨行同伴是暗五,那是她第一次和暗五合作,之前也不過是點頭之交而已。
這是她的試煉考驗,暗五雖爲同伴,卻是不能出手的,他的目的只是在旁監視,確保她沒任何失手泄露組織的消息,如若不然,暗五就必得執行清除,清除掉一切痕跡,清除掉她這個人,清除掉她遺留下的線索。
從那個時候起,白子蘇待她就與其他死士是不同的,其他死士的試煉考驗不過都是比試一場或是其他,只有她是刺殺任務,而這種刺殺任務向來都不會給剛出道的死士。
她果然不負衆望,那次的任務堪稱是完美的刺殺傑作表演。
她只不過到當地的勾欄院掛了個牌子,當晚就被那富商的紈絝兒子給贖進府裡,她花了一夜的時間熟悉府里布局和地形,一天的時間熟悉護院巡守時間,和府中目標人物的習慣,然後在第二個晚上,開始行動。
摸進目標房間,一刀封喉,甚至都沒驚動與富商同牀共枕的美妾。
再是順利離開富商府門。
與暗五碰頭,他正在勾欄院的女人溫牀上,一張普通得讓人過眼就忘的臉上,即便是在進行魚水之歡的時候,亦是沒有表情的。
她很有閒心地調侃他,“莫非你那有問題?如若不然怎麼半點表情都沒有。”
說完之後,甚至就坐到桌邊,興致勃勃地看起活春宮。在白子蘇的教導下,她早不知羞恥爲何物。
暗五甚至都沒完事,就讓相陪的風月姑娘伺候他穿衣服。
這一場,在她眼裡,視同兒戲。
試煉考驗一通過,白子蘇便經常爲她接任務,各種細作刺殺,多的時候,能一連幾天每天都是不同任務,她有不解,卻來不及想問。
其他死士皆是半月任務一次,爲何到她,就歇不上三天?
暗五作爲同伴,當然同行,有些時候是她出手,暗五接應善後,更多的時候其實暗五動手,她在一邊只用做來善後就行,連接應都不用。
她和暗五
之間,配合的越來越默契,越來越熟練,直至有一天,她在暗五出手時,被個逛樓子的恩客瞧上,百般調戲,還當場出手闊綽的就要她伺候一夜。
秉着有銀子可賺,她也無趣閒的慌,便應了恩客要求,在房間裡肆意逗弄,只有這種戲虐其他男子的時候,她才覺自己還是保有那點可憐的尊嚴的,沒被白子蘇的教導和主上的暴虐給毀了全部。
看他人的可笑,來襯自己的可悲。
暗五歸來之時,正是她準備找藉口打發那恩客之際,可還未等她找到藉口,暗五當即踹門而入,並拔刀,在那恩客手臂留下傷口,將人嚇的屁滾尿流地逃走。
她嗤嗤直笑,竟暗五眼中的沉鬱之色直接無視。
而暗五隻是關了房門,到她面前,凝視她良久,然後才說,“十三,讓我來照顧你。”
他不是說喜歡,也不是說愛,更不是許諾生生世世,只是說照顧。
讓我來照顧你……
這一句話,她覺得是世間最溫暖的言語,像是在大冬天裡,你即將以爲自己會凍死過去的時候,有人在你手心放了杯暖茶。
讓我來照顧你……
從此,她覺得自己入了魔障,入了暗五的魔障,她心動了。
如果說她曾經滿心憧憬過主上,隨後才知,主上就是那懸空高掛的清月,美則美,卻遙不可及,而暗五,卻是手邊能讓她交付性命和後背的男子,他雖不苟言笑,但足夠讓人心安,他面容普通,她也只是容貌妖豔,此世間,他和她在相配不過。
她一度這麼認爲的,並堅信不疑。
以致於,在任務危險的當,會不自覺的以身相護。
終於,在某一次,她爲他身受重傷,數根肋骨斷裂,內傷嚴重,差點被廢去右臂。
暗五抱着,她還在笑,用滿是猩紅血液的手心蹭他的臉,扯開笑靨,輕言道,“十三自願而已……”
然後他許下一生誓言,“十三,他日,只要你想,便是我願,甚至……可帶你走……”
她沒注意他話語間的停頓,心頭有淡淡的歡喜,以爲這便是終生的良配,雖然覺得這對主上來說等同於背叛。
奔者爲妾,受人冷眼。
但當暗五提出私奔而去的言語時,她還是同意在一月之後,圓月當空之時,一起離去,從此只爲那份相守的自由。
然,約定之期,她苦等而來的人是主上和白子蘇
!
那個所謂的“良人”站在主上身後,垂着頭看不見任何的表情,她只聽見白子蘇在說,“十三,這纔是真正的試煉考驗,你輸了。”
緊接着便是主上的責罰,這些皮肉之痛,又豈能超乎心裡的背棄怨恨。
輕許的姻緣,轉身便相負她的如花美眷。
那個時節,飛雪漫天,她霜雪滿肩,走入主上貼身護衛的死士隊伍中,偶有任務,如非必要,她皆會獨來獨往。
再不濟,非得面對暗五之時,她還是能性命相交,卻不會在相護什麼,更不會多言其他,她也厭惡他總在她面前提及當年……
……
上官不知骨子裡的冷意是何時退去的,她有感覺時,身邊已經有一團熨燙的暖意。
撐了撐眼皮,有些沉重,她才一動,就有壓低了的聲音傳來,“別動,小心些,出了內傷,大夫說你最近少動。”
鳳翊!
上官聽的出來,耳邊的聲音是鳳翊,她睜眼……
果然,自己在牀榻間,被鳳翊抱在懷裡,所以才覺冷意消的特別快,她掀了掀紅脣,張口就是沙啞的聲音,“下去,別挨着我。”
鳳翊半躺在上官旁邊,他視線在她頭頂一瞬幽深,瞥向她左臂的箭傷,沉默好一會才伸手摩挲了那傷口問道,“這傷怎麼來的?”
上官撤回手臂,她其實對鳳翊並無任何惱怒,只是念及剛想起的久遠記憶,身子又乏力的很,便心緒不好,有了氣兒。
良久等不到上官答案,他撫過她耳鬢又道,“我不知……”
“與你無關!”
鳳翊話沒說完,就被上官無情打斷,她微微起身,妖嬈桃花眼再是認真不過地望着他繼續道,“鳳二,別忘了,你我只是交易關係,還是說,你現在這般所爲,表示你已經在意我了?”
聞言,鳳翊臉色難看。
上官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眼梢眯了眯,泄露出點點殺意,“很可惜,我要告訴你,管好孫落櫻,如若她再這般小動作,下次不用她來招惹我,我也定取她性命。”
最後一句話,她說的森然陰冷,想着這兩人之前還在她面前故作親密,這次兗州之行,是爲修繕水利的事,不曾想鳳翊還將孫落櫻一起帶了過來,她心頭就更爲不爽。
鳳翊脣抿成直線,他也跟着順勢起身,聽完上官的話,更是一揭袍邊,下了牀沿,一言不發地就那麼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