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姑姑。”鳳靈兒應了一聲,恭送姑姑離開。
直到風映秀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鳳靈兒這才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笑的好不得意,朗哥哥,過了今夜,你就是我鳳靈兒的了。
這個時候的方天朗並不知道,在別人的眼裡,他已經成爲了某些人的囊中物。當他一腳踏進蘭園時,整個宴席瞬間就安靜了下來,下一刻就爆發出了比之前更大的聲音,他耳朵裡聽到最多的就是,‘他怎麼回來了?’
方天朗目不斜視的往前走去,顯然,這樣的場景他遇到過不止一次了,更何況他也就是回來陪老爺子過箇中秋罷了,並不想平貼麻煩。
因爲今兒是中秋夜,蘭園顯得異常的熱鬧,各處張燈結綵的,雖然已是晚上,整個園子裡頭卻是亮如白晝。園子中間擺了不少的長桌,每一張長桌上,都有着各式各樣的點心水果跟菜餚,每一樣都是那麼的精緻,看着就很有食慾。
四周都是忙碌的丫鬟小廝,手裡要麼端着托盤,要麼拿着茶壺,人雖然多,卻一點兒也不雜亂。
此時的桌案邊已經坐滿了人,而園子中的最上方擺着三張桌案,最前面的桌子前坐的正是方家老太爺,左邊是方家現任的當家人方岳,右邊則是方家二叔方寒,如今掌握着方家在外的幾乎一半的田產和鋪子。
“安平見過祖父、家主、二叔!”方天朗走上前來,對着上座上的三人躬身行禮。
“朗哥兒回來了,趕緊過來坐。”方老爺子一看到這個孫子回來,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也不管其他人,直接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笑着說道。
在場的衆人不由的面色大變,方天朗不用轉頭,也能感覺到身側一道道凌厲的目光。
“是。”方天朗再次躬身,沒有去管身後停留在身上的目光,徑直走到了祖父的跟前坐下。
在方家,方老爺子最疼愛的不是長房長孫,而是這個庶出的四孫,這是京都幾乎所有的高門大戶都不得而知的事實,也正因爲這樣,方天朗就是在整個京都,也是能橫着走的那一個。
衆人聞言又是一陣唏噓,自從上次中毒事件之後,每一次的家宴,方天朗都會被祖父叫到身邊坐,原本以爲他被髮配到那窮鄉僻壤之後,便再也沒有了出頭之日,沒想到這才半年就回來了,而祖父對他的喜愛也是一如既往。
方天朗剛坐下不久後,方家的當家主母風映秀也姍姍來遲,第一眼便落在了方老爺子身側的方天朗身上,一雙清麗的眸子閃了閃,沒有說什麼,只是不動聲色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有着方老爺子坐鎮,中秋的家宴雖然熱鬧,卻並不喧鬧,老爺子象徵性的說了幾句之後,便宣佈晚宴開始了。
方天朗感受着下方傳來的一道道火辣的視線,心中冷哼,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在敬了父親以及幾個叔叔各一杯酒之後,便再也沒有挪動過步子,就是當家主母風映秀那裡,他都不曾近前過。
對於方天朗明顯的無視,坐在下面的某些人明顯不太樂意了。比如方家主母風映秀此時的面色就不太好看。
同樣臉色不好看的,還有方天朗的大兄方天磊,當他看到同樣臉色難看的母親,面色更是陰沉了幾分。
原本他就與這突然蹦出來的四弟就不對付,更可氣的是,他明明只是個母親不詳的庶出,憑什麼他就能深得老祖喜愛,時時刻刻帶在身邊,自己這個嫡長子都要坐在下手,他卻能與祖父同席。
想到這些,方天磊心中的怒氣更甚了幾分,桌子下的手緊握成了拳頭。
“大兄,你看看四弟那樣兒,也太不把咱們當回事兒了,兄弟們也就算了,他竟然連母親面子都不給,這也太過分了,更何況這樣的場合,他這不是打咱們的臉嘛。”
一個輕微卻帶着些不忿的聲音從一側傳來,正是方家的二公子方天奇,此時的他已經收起了臉上慣有的笑容,陰測測的道,“我倒是無所謂,只是爲大兄抱不平罷了,你纔是咱們方家的嫡長子,如果再這麼下去,你的威嚴何存?”
方天奇的話,成功的在原本就已經暴怒的方天磊的心中加了一把大火,越燒越旺,方天磊再也坐不住了,嗖的一下站起身來,一手執着酒杯,衝着上面的方天朗說道,“四弟久不歸家,怕是忘了家中的規矩了,再怎麼說你也是晚輩,難道連最基本的忠孝禮儀都不會遵守了嗎?”
在方天磊陡然起身的剎那,整個蘭園便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方天磊以及他對面的方天朗。
“大兄教訓的是,這一年來小弟隻身在外,忠孝禮儀自是不敢忘,心中更是掛念各位長輩以及衆弟兄,這不,爲了這中秋佳節團圓夜,小弟這纔不遠千里奔波而來。”方天朗嘴角含笑,一手輕釦着桌案,擡頭直視方天磊,“不過,小弟有一事不明,還望大兄指教?”
“何事?”方天磊一聽他這話,心中便是冷哼一聲,毫不猶豫的道。
“大兄所指的忠孝禮儀,莫不是在衆長輩大呼小叫不成?”方天朗伸手剝了一顆花生扔進嘴裡,優哉遊哉的道。
“噗嗤!”方天朗這邊話音剛落,身邊的方老爺子有些忍俊不禁,差點兒沒把嘴裡剛喝進去的酒給噴出來,好在他離的衆人有些遠,除了身側的方天朗之外,並沒有讓其他人看到。
方老爺子心中暗笑不止,這傢伙,還真有他祖父當年的風範,整個就是一氣死人不償命的主,想起當年的事情,方老爺子的眼神中有些暗淡,不過在瞬間便被掩蓋了下去,並未讓任何人發現。
“你!”看着周圍的人怪異的眼神,天磊被這一句話氣的不輕,但是當着這麼多長輩的面又不好發作,最後只能說道,“做兄長的只是想要提醒你,做人還是不要忘本的好,再怎麼說,你也是母親一手調教長大的。”
方天磊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在衆長輩的臉上掃了一遍,最後把目光落在了當家主母的身上,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哦?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萬香園的門可是一直都不太歡迎我這庶出之子啊,若真說到養育之恩”方天朗說到這裡,聲音頓了頓,掃了眼底下坐着的鳳映秀,一臉的嘲諷,這才調高了音調接着說道,“方家上下何人不知我方天朗是由祖父祖母一手帶大?”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凝固,方天磊站在桌前,看到自始至終都優哉遊哉的坐在上首,正眼也不曾瞧自己的方天朗,氣的渾身直打顫,指着方天朗半天,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四弟,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怎麼說母親也是咱們方家的當家主母,你這般作爲豈不是沒有把母親放在眼裡?”
方天奇見兄長吃癟,心裡頭高興,有心想要看熱鬧,卻也知道此時如果自己再不說話,之後大兄反應過來就不太好解釋了,於是只得開口了。
“如果二兄要這麼認爲,我也沒有辦法。”這次方天朗更是直接,半點兒面子也沒給對面留。
方天磊只感覺自己的拳頭打在了一塊棉花上,怎麼也使不上勁來了。
而方天朗話音剛落,風映秀的一張臉漲的通紅,一口銀牙差點兒沒咬碎了,正準備發作,卻感覺到身後有一隻手扯了扯她的袖子,不由得一愣,回頭就見自己的大丫鬟銀珠正在朝自己使眼色,鳳映秀會意,朝銀珠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斜後方的假山處,一抹粉色的衣角隨風飛舞,想到之前與侄女兒的約定,這才險險的壓制住心中的怒火,轉而冷笑一聲,端起桌上的茶盞,輕啜了一口,準備靜觀其變。
“哎,這人年紀大了,就不中用囉,朗哥兒啊,陪祖父回屋歇歇去吧。”就在衆人以爲戰況會變得更加激烈的時候,方老爺子突然站起身來,對着身邊的方天朗說道。
方天朗聞言隨手拿了一塊身側的溼帕子擦了擦手,然後施施然起身,自始至終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轉身扶着方老爺子往竹園的方向走去。
整個晚宴的場面變得異常的詭異,所有人都錯愕的看着兩祖孫離開的方向,半響沒有反應過來,然後便是一片譁然,老爺子這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的袒護,簡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赤裸裸。
場中最爲尷尬的,莫過於方家的嫡長子方天磊,次子方天奇了,此時兩人的面都已經成了豬肝色,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恨得牙根癢癢,身下的手握的咯咯直響。
方天奇伸手拉了一下大兄,這才坐了下來,眸子低垂,掩飾住眸底深處滔天的怒意,與那一絲一閃即逝的冷芒。
“碰!”一聲清脆的茶盞與桌面的碰撞聲傳來,不大,卻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裡,頓時渾身一震。
就連正在暴怒邊緣的方天磊都被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就見父親此時正面色鐵青的向他掃來,那凌厲的眼神,與久居高位的氣勢讓他忍不住腿肚子打顫,差點兒沒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