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兩位伯母,季安比誰都清楚,他們可都不是什麼勤快的主,家裡的活計能推脫就推脫。
當初可是沒少指使阿孃幫着幹,二伯孃更是個狡猾的,最是喜歡搬弄是非,阿孃沒少在她們手底下吃苦頭。
她們這時候要去作坊幫忙,又豈能不讓人疑惑。
“是啊,怎麼地?你們不願意?”
若說季老太太剛開始還算是和顏悅色,這會兒卻是徹底的沉下臉來了,瞪着一雙滿是皺紋的眼睛,緊緊的盯着季山,一字一句的補充道,“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你爹也是同意了的。”
老太太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看向了老爺子。
季老爺子見此輕咳了兩聲,這才說道,“她們兩個平日在家閒着也是閒着,就讓她們去給你們幫幫忙,畢竟是自己人,用着也放心些。”
季老爺子說完這話,又轉頭看向季大伯母和季二伯母,沉聲道,“你們去了之後多學着點兒,手腳放勤快些,做事兒利索一些,別做懶,明白了嗎?”
“哎,那是自然的。”季大伯母和季二伯母幾乎是同時應聲,兩人的臉上都溢滿了笑容。
季秋見此眉頭不由的一皺,老爺子的性子她還是知道的,若說季秋對整個季家本家,還有一絲情誼的話,那也就只剩下這個老爺子了,他平時並不怎麼管事兒,但是卻也不會跟着胡來。
不過,他這家主做慣了,也就養成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習慣,若不是在他面前鬧,他一般都會裝作不知道,也只有碰到的時候會管上一管。
這次老爺子會開這個口,倒是讓季秋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畢竟,老爺子雖然還算開明,很多事情卻是並不知曉的,被屋裡的一羣人沒節操沒下限的人一鬨,怕是還以爲她們是真想幫自家呢。
“阿大,阿孃,這作坊裡的活兒太累人了,兩位嫂子怕是幹不了。”
接受到小女兒的目光,季山只覺得心中苦澀,想了想,還是張口說道。
他對於這兩個嫂子還是瞭解的,從來是慣於做懶的,這麼些年,又何時見過她們搶着幹活過,哪次不是在倆老面前做表面功夫,背地裡卻支使着自家婆娘忙前忙後,若不是有次剛巧回來看到,他自己都不會相信。
“可不是嘛,咱們作坊裡請的,可都是十里八村,最乾淨利索,而且還能幹的人。”
季秋見老爹說的很沒底氣,只好在一邊幫腔,她說這話的時候,將乾淨利索、能幹這兩個詞咬的極重,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向了老爺子,想要看看,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些人的本意。
“那秀雲嬸子她們,在作坊裡頭忙一天出來,這胳膊肘都擡不起來了,特別是訂單加急的時候,她們的手都腫了。”
季秋說這話的目的,就是想讓她們兩個能夠知難而退,這樣也就省得麻煩了。
“那些都是外人,這可是你親伯孃,你們總不不至於這麼狠心,像是使喚騾子似的,使喚她倆吧?”
季老太太聽他們這麼說,當時就不高興了,狠狠的瞪了季秋一眼,有些理所當然的說完這話,又轉頭看向自己的兩個兒媳婦,“更何況,她們也不是啥富家太太,有啥活兒是別人可以,而她們卻不能幹的?”
季秋聽得這話,不由的一陣無語,那也要她們肯幹才行啊,就怕她們進了作坊之後,擺起自家人的譜兒,自己不幹活,反倒將作坊裡做活的人指揮的團團轉。
“再說了,不是聽說你們那還有好幾個領頭的管事兒嘛,那作坊給人家管着像什麼話?她們好歹是自己人,誰不是向着自己人,反倒向着外人的,她們都不是傻的,人家能幹的,她倆咋就不能了?”
果然,季秋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驗證。
季秋一聽這話哪裡能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這不擺明了是想要叫兩個伯孃,到作坊裡頭,替代陸大娘和劉大娘她們兩個,去那裡管事兒,這哪裡是要去作坊幫忙幹活的啊,她肯定是不能同意的啊。
“祖母,咱作坊裡請的,那都是些勤快的嬸子大娘,她們都是來幹活兒的,幹多少活計,拿多少的工錢,有啥使喚不使喚的。”
季秋想到這裡,眉頭皺的更緊了些,也不管老爹在想什麼了,當即便開口說道,“祖母這麼說,可是將作坊裡頭幹活的人,都當成騾子了?這話咱聽聽也就是了,要是傳將出去,咱們季家在這村子裡頭,還能做人不?”
季秋心中冷哼,這兩個伯母最是喜歡佔便宜的,這要是讓她們去管事兒了,那麼,整個作坊就徹底亂了套了。
“你這小丫頭片子,還挑起我的禮來了?誰給你膽子?”
季老太太沒想到自己說了那麼一大堆,嘴皮都快被磨破了,卻被季秋這一番話,說的有些無言以對。
她心裡也知道,自己剛纔那話說的有些過了,所以後面纔有了那些話,卻沒想到這丫頭竟是揪着這話不放,一時間便有些惱羞成怒,指着季秋的鼻子罵了兩句便又衝季山吼道。
“你平日裡就是這麼教育孩子的?啊?別以爲如今你們有了幾個臭錢,就不把我這老不死的放在眼裡了,若是沒有我這老婆子,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吃屎呢?”
季老太太越說越起勁,聲音也愈發的大了,就差沒從炕上跳下來指着季山的鼻子罵了。
“好了,你就消停點吧。”
季老爺子見此,只得再次出聲制止,他聽着老婆子的話也是刺耳的很,秋兒說的也沒錯,那話傳出去確實很得罪人。
季老爺子見老婆子不說話了,便將目光投向了季山。
“老三,你大嫂子、二嫂子的活兒,乾的是差了些,不過,誰也不是天生就啥都會的,就讓她們去試試吧,若是不成,再讓她們回來也就是了。”
季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頗有些不自在,他最初也是不大同意的,不過,正如老婆子所說,她們兩個畢竟都是季家的人,有自家人幫襯,總比外人強些。
季老爺子見季山沒有吭聲,便以爲他是同意了,於是再次開口道,“今年肯定是不成了,等過了年,再讓她們過去吧。”
“祖父,作坊裡頭的事情,阿大從來都是不插手的,有許多事情,他也不知道。”
季秋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了,便也就豁出去了,當即便將事情給說了。
“作坊裡的人,都是一早就定下來了的,你們要是早些說,那還好些,如今這作坊都開了一整年了,她們都是作坊裡的老人了,也都是簽了合同的,這會兒突然說不要人家,那多不好,這可是要賠人家三倍違約金的。”
季老爺子聽她這麼一說,想了想,便點了點頭,“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先算了吧。”
“違約金?我還沒聽說過主家不要人幹活還得賠錢的,這是什麼道理?”
季老爺子這邊鬆了口,可是老太太這邊卻是直接就惱了。
“再者說了,就算是這樣,那你們就不能再多招兩個了?實在不成,你們就尋個錯處,趕走兩個,給你兩個伯母騰地方,這樣總不能再賠錢了吧?”
“阿孃,咱哪兒能幹這種事情啊?”季秋這邊還沒說話,季山已經聽不下去了。
季山也沒想到母親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當即面色漲的通紅,不知是急的,還是臊的。
“咋的?我的話你現在是一句都不聽了?啊?”
季老太太一個激動就下了炕,可能是起身太猛的緣故,竟是覺得有些天旋地轉,當即又坐了回去,伸手捂着頭,擰着眉頭憤怒的道。
“老三啊,你喪了良心啊,你喪了良心!你說說,啊?你這眼裡還有沒有我,有沒有你爹?”
季山見老太太這副模樣,也有些擔心,有心想要上前攙扶,可是面對阿孃如此的怒罵,這心裡別提多難受了,一時間竟是有些手足無措。
“阿孃,咱有話好好說,你身子要緊,氣壞了可不值當。”
季二伯母忙上前扶住了老太太,在她耳邊軟語相勸道,“三弟也不是那喪良心的人,他向來孝順,再說了,如今三弟可不是以前那個三弟了,他這心裡都有數着呢。”
她這話說是勸,可是卻聽的季秋皺起了眉頭,這擺明了是要挑事兒啊。
“跟他好好說?好好說人家能聽嘛?他如今可是大財主了,有錢了,了不起了,就瞧不上他老爹老孃,瞧不上咱們這羣窮親戚了。”
果然,季老太太一聽這話,當即罵得更兇了。
“有錢寧願讓外人賺了去,也不願意給他兩個嫂子賺點兒,你們說說,啊?他這是安的什麼心?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老太太越罵這話就越難聽,身子更是往前傾着,手都戳到了季山的臉上。
“你這黑了心肝的,你是從我腸子裡爬出來的,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生出來我就該直接給他掐死算了,免得費心費力的拉吧大了,還要受他的氣!”
不管是季秋還是季安,面色都越發的難看了起來,更別提季山了,此時的他面色也是青一陣白一陣的,別提多難看了。
“祖母,你就不要再爲難阿大了,作坊裡的事情他從來都不管的,也不知道,這事兒我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