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禮最近一直忙着爲明年的春闈做準備,真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所以自然也沒有去。
只留下季冬與季秋兩人。
季秋也沒說什麼,便和姐姐帶着鴛鴦喜鵲兩個丫頭,一起去了庫房,挑揀出之前便準備好的東西,並一一記錄在冊。
如今的季家早已不同以往了,這年禮,自然也不能太薄了,至少在外人看來要過得去,以免落人口實。
而外奶那邊的年禮肯定也是要送的,季秋有心區別對待,可是想了想還是作罷,將兩邊的年禮弄成了一樣的,只是在一些細節上面,還是偏向外奶那邊一些。
整理好了年禮,姐妹兩個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便各自忙活各自的去了。
季冬自然是在忙完之後第一時間去了糕點作坊,季秋則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季秋看着姐姐忙碌的身影,也愈發覺得嫂子考慮的極是,家裡是該多貼置些丫鬟婆子了。
第二日早晨,一家子吃過了早飯,季山便帶着大兒子季安,和小女兒季秋,準備去季家庒送年禮。
季安雖然不太樂意,卻也沒有法子,他畢竟是長子長孫,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這次季秋直接讓斑鳩幾個小廝,將準備好的年禮搬上了牛車,然後季家的三個主子,才坐了上去。
原本兩個村子間離的並不是太遠,如今有了牛車代步,速度自然是快上了不少,也就是兩盞茶的功夫,便到了季家庒的村門口。
“哎喲,季山這是又送年禮來了?”
天氣比較冷,村口並沒有多少人,不過,鄉里原本就安靜,牛車的軲轆聲,引得不少的村民開了窗戶往外看。
當看到坐在牛車最前頭的季山時,一個村裡的婦人高聲打着招呼。
“是啊,要過年了嘛。”對於這村裡的人,季山是認識的,於是便笑着應聲。
一路上,諸如此類的招呼聲不斷,季山都是一臉笑意的與人說着話。
沒一會兒的功夫,牛車便到了季家老宅的院門口,卻見院門緊閉。
季秋讓斑鳩上前去敲門,好大一會兒功夫之後,纔看到有人從裡面將大門給打了開來,而開門的,正是季四叔。
季秋有些詫異的看着季四叔,這纔回來一個晚上的時間,怎麼看着四叔憔悴了不少,雙眼中也不滿了血絲,看着就是一夜沒睡的,心想着,怕是他這一個晚上都不好過吧。
還不待季秋說什麼,就聽季四叔說道,“你們咋都過來了,我正準備過去呢。”
季四叔看到他們,明顯也是愣了一下,忙讓開了大門,叫人將牛車趕了進來。
“我們原本就打算過兩日過來送年禮的,這會子聽說祖母病了,我們也就提前趕過來了。”
季秋瞥見上房門簾處有些微的晃動,便先老爹一步笑着說道,她的聲音清脆,雖然不大,卻也足夠屋內的人,都聽的分明。
“趕緊進屋去吧,外面翹冷的,你祖父祖母他們都在屋子裡呢。”
季四叔聞言倒是沒有說什麼,而是若有所指的朝上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輕聲道,“阿孃心情不太好,一會兒要是說話不好聽,別往心裡去。”
季秋一聽他這話,心裡便明白了幾分,一會兒怕是沒好事兒啊。
季秋拽了一下老爹的衣袖,衝着他使了個眼色,這才笑着與四叔道了聲謝,跟在老爹身後走了進去。
斑鳩和季安則是留下與四叔一起往下搬年禮。
晌午的陽光,正好透過紙糊的窗戶照進屋子,讓整個屋子顯得十分的亮堂。
季秋掃視四周,季老爺子坐在炕頭的一張椅子上,背靠着捲簾,低頭吧嗒吧嗒的抽着旱菸。
季老太太側臥在炕上,面朝裡,看不出神色。
季大伯母和季二伯母坐在炕頭,一個拿着線輥子,另一個則是拿着一束棉線,顯然這兩妯娌正在纏線。
而季江和季軍兩個,則是坐在窗戶邊的桌案邊,喝着茶。
季秋心中好笑,這屋裡的人,還真是挺齊全的,只有季老太爺聽到動靜擡頭看了他們一眼,卻是沒有說話。
而屋子裡的其他人,則像是沒看到季秋三人來了一樣。
“阿大,阿孃!”季山看着兩個老人,忙招呼道。
“祖父,祖母!”季秋也趕緊跟在老爹後面叫人。
牀上的人仍舊是一動不動,只有季老爺子朝着季秋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
“唉呀媽呀,難得啊,大財主過來了。”
季秋還未曾擡步,便聽得季大伯母冷笑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
對於季山家不願意借錢給她,害她從方天朗那裡借了高利貸的事情,季大伯母一直都有些耿耿於懷,此時見到季山一家子,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
“祖母睡着了?”季秋並沒有將季大伯母的話放在心上,反而是緩步上前幾步,走到炕沿上坐了下來,“祖母這病不打緊吧?可找郎中過來瞧了?”
“瞧了,她沒事兒,你們不用擔心。”
季老爺子敲了敲旱菸杆,將裡面的菸灰給控出來,隨後便將煙桿放到了一邊,“倒是你們,最近一家子咋樣了?”
“勞祖父祖母掛念,咱們都挺好的。”
季秋看了一邊站着的老爹一眼,笑着應聲。
“能不好嘛,整日裡吃香的喝辣的,出個門都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哪怕是地主老爺,怕是也沒這麼能享受的。”
季大伯母冷哼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炕上躺着的季老太,嘆了口氣接着道,“可憐阿孃這麼大年紀了,啥事情都得自己親自動手,這不,天氣一冷,就染上風寒了。”
季山一聽這話,面色憋得通紅,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大伯母,若是你們屋子缺丫頭的話,改日我讓牙婆子過來一趟,你們挑上幾個喜歡的放屋裡,相信祖父祖母也沒啥意見的。”
季秋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面色卻不動身色的道。
“我們可不像是你們家財大氣粗的,別說是丫鬟了,自己連口飯都撈不着吃。”
季大伯母狠狠的瞪了季秋一眼,越看越覺得這個侄女兒礙眼的很。
“老大,你也不管管,你媳婦兒這一天到晚的,說些啥玩意兒呢?沒事兒就給我回你屋去,少在這礙眼。”
季老太爺原本是不願意跟小輩計較的,可是眼見着兒媳婦越說越難聽,便忍不住對自己兒子呵斥道。
季軍見此狠狠的瞪了自家媳婦一眼,搶打出頭鳥的事情你不知道嘛,這屋子裡頭這麼多的人,哪裡就輪到你說話了。
季軍瞪了季大伯母一眼之後,並沒有說什麼,反而是對着季山說道,“三弟來這裡坐吧,咱們兄弟幾個,也好長一段時日,都沒有好好的說會兒話了。”
這時候季安和季四叔拎着東西走了進來,斑鳩也在後邊將東西往屋子裡搬,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將這屋子佔了老大一塊兒,顯然這帶的東西着實不少。
“哎!”季山應了一聲,卻並沒有走開,而是對炕上的季老太太說道,“阿孃,我來了,你咋樣啊?病可是好些了?我給你買了些補品過來,你沒事兒的時候吃些,補補身子。”
炕上的人聽到這話,才緩緩的坐起身子,季大伯母見了,趕緊上前將人給攙扶起來,並將枕頭給她放在背後靠着。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啊?這都多長時日了,還以爲你把我這老婆子給忘了呢。”
季老太太坐起身子,看着季山,手指顫顫巍巍的指着季山,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你自己說說,啊?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吧長大,你倒好,翅膀硬了,就跟着那沒良心的飛了,對你親孃都不管不問的。”
季老太太說着話,竟不知從哪裡弄出來一塊棉布帕子,在眼角拭了拭淚水。
季秋看得一陣無語,心中也暗自警惕起來。
她可不認爲,這老太太是想兒子了,若她心裡真有這個兒子的話,也不至於讓老爹的日子過成那副樣子。
“阿孃”面對老孃的眼淚,季山張了張嘴,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行了,別淨扯那些個有的沒的,有啥事兒就趕緊說吧。”
季老爺子見老婆子拿喬,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不過也不好當着晚輩們的面,太不給她留顏面,所以便只是開口打斷了她,語氣倒是還算平和。
季老爺子說到這裡,便不在開口了,原本這次的事情,他也是不同意的,不過,總覺得畢竟是一家人,總比外人好些,便也就同意了。
季秋一聽這話,就知道這老太太這怕是要給老爹下馬威呢,有了這一出,之後再提出什麼要求的話,老爹要是不答應,那這不孝的名頭可就實打實的了。
季老太太見老爺子如此,原本還想說上一句的,也就住了嘴,見到二兒媳婦朝自己使眼色,也知道正事要緊,於是便開口說道。
“你們那作坊還缺人幹活吧,讓你大嫂和二嫂過去幫着點兒。”
大伯母和二伯母去作坊幹活?
季秋一聽這話心中便冷笑不止,依她對這兩人的瞭解,她們怎麼看也不是那勤快的,要想去作坊老老實實的做活,又何必等到現在纔開口。
“祖母,你是說讓大伯母和二伯母去作坊幫工?”
季老太太這一句話,季山和季安父子都愣住了,季安甚至懷疑自己沒有聽清楚,當即又追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