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做閒子
“好像最近,這二人又有過幾次頻繁巧遇來着?”
宋景軒輕輕觸碰了一下茶盞,容顏清冷,道:“當年安順侯府一案,初一看來應是與樂信候脫不了干係……但如此大的案子,當年皇上真的沒有查過嗎?皇上是仁明之君,並不至於因一個寵愛的女子而顛倒黑白罔顧人言。”
“最後皇上沒有深究,這其中不定是因爲誰的緣故。”
宋景軒道:“所以,這件舊事,值得一查。哪怕僅僅是將樂信伯給爆出來打壓下去也是值得的。”
羅仲達當然知道這事情值得。
樂信伯和六皇子加上宮中德妃娘娘抱在一起,給寧王加了不少實力。至少的話,皇上還是喜歡看到儲君能友愛兄弟的。
但還是那句話,韓家人能起什麼用?!
再着,這事情並不是最近他們抓的重心重點。消弱對方實力重要,卻遠不如增加己身實力重要。而且最近皇上龍體安康,頭腦清楚,立哪個皇子爲儲君,皇上的心思纔是最重要的。
之前,因爲與韓家有關,宋景軒根本就懶得理會這件舊案。
羅仲達頭腦迅速轉動,回想宋景軒剛剛談話,神色一動,探身輕聲問宋景軒道:“軒公子的意思,是將那韓清元於薛大小姐做成一對,打入薛家內部?只是……”
“不錯。”宋景軒不待羅仲達說罷。便承認下來。
“樂信伯府不會將這般重要的往事說給姑爺知曉吧?”羅仲達還是繼續提醒道:“韓清元也算是王爺的人。就算是兩家結親,樂信伯也絕不會輕易信任韓清元。”
這一步走的,根本就沒用處。
就算那真有韓清元取得樂信伯信任那一日。估計至少也要三五年後。到那時候,一切都塵埃落定,無用了。
“先生這麼想不對。”宋景軒道:“韓清元平庸之才,於王爺並無甚用處。這麼一個廢人,不如給安排別的地方,做個閒子。形式變幻無常,萬一有那一日。他就能起了重要作用呢?”
很多時候,安排各種人的時候並無特殊目的。
靖王也深諳此道。
他佈下的閒子不知凡幾。平日不用不動。但萬一需要用到,就能中了大用。
所以,宋景軒這般解釋,並非沒有道理。只是。羅仲達聽後,自覺宋景軒肯定有什麼原因沒有開口——讓韓清元接近其仇人之女,這種安排,未免有些……不夠道德。
當然了,羅仲達也不是糾結這個。
他略想了想,道:“這麼安排,應該報告王爺吧?”
“不,你先讓韓家人選擇。”宋景軒眼中閃過一抹冷光,緩緩道:“你告訴他。他想要報家仇,就該積極主動一些。而不是像如今這般碌碌無用,只想坐享其成。”
“哼。”
想恢復南順侯府的榮光。不付出代價怎麼行!
讓他們去選擇!
羅仲達抿脣——這韓家人,不知怎麼又得罪了這個無雙公子,竟然引了這位公子這般怒氣,想出了這麼一個安排!唉!真真是……作孽!
韓家怎麼選?
若是韓家選擇不作爲,那難免會在王爺這邊失分!若是按宋景軒的選擇娶了仇人之女,將來就算有一日大仇得報。也同樣將是一出悲劇!
羅仲達心中感慨了片刻,頷首道:“老夫明白了。老夫今日就會相請韓清元來府。同他分說明細。”
他心中難免有些同情韓清元——在他眼中,韓清元除了無甚大能力之外,身上也真瞧不出有什麼劣跡缺點,算是一個很不錯的少年人了。讓他面臨這種抉擇,絕對是一次異常悲慘的人性考驗。
但同情歸同情,比起韓清元,羅仲達自然更在乎宋景軒的態度。宋景軒的重要性,是一百個韓清元都抵不上的。再者,宋景軒說的,並非沒有道理,不是麼?
羅仲達表了態,宋景軒滿意地點了頭。
又留在羅仲達這裡用了早點,也沒去尋靖王,便就起身告辭走了。
這一次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只驚動了同喜迎接,洗漱之後,補眠去了。
他時常不在府中住,親人也一般都不找他。
一覺醒來,時間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宋景軒起身梳洗完畢,換了衣裳,去父母的院子裡請安。父親依舊不在家,聽說是帶着那藍鸚鵡去鳥市上轉悠顯擺去了。妹妹宋景怡卻是在,不過是在摸眼淚。
“怎麼了?”宋景軒給世子夫人行禮之後,問宋景怡道。
世子夫人孃家姓車,溫柔文雅,一向與人爲善,從不與人臉紅。就是對方有不對,也都是忍氣吞聲,諒解別人,委屈自己。好在,她人也心寬,就是委屈了,也能很快找到理由釋然。
或許就是因爲她心寬的性格,她雖然年過四十,容顏依舊十分年輕,根本不見有什麼老態,是難得一見的美婦人。
從面容上看,宋景軒集合了父母雙方的面容上的優點,而且長了副傾國傾城貌;而宋景怡卻沒這麼走運,容貌就遜色了母親三分。
車氏眉宇之間有些哀愁,回答宋景軒道:“是這麼個事兒。你那劉家表哥外面被人誤認爲是賊人打了一頓,身上什麼東西都給搶去了,只給剩一件中衣,才讓你二嬸將人給贖回來。你妹妹這是受了驚嚇。”
宋景軒一聽就明白了其中的遮掩之處。
他也明白,宋景怡這驚嚇也是因爲劉貫義。他心中不悅,緩聲道:“我怎麼聽說,劉貫義是在那種勾欄之地被打的?去那種地方,被打也是活該!娘,景怡,你們就不該同情他!”
車氏聞言面容微紅,立即訓斥宋景軒道:“你胡說什麼!怎麼在自家妹妹面前提到那種骯髒之所!”她首先關注的卻是這一點。
隨即,車氏才又重新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表哥真的是在那種地方被人打的?”
這邊宋景怡鼓着臉道:“我不信!我不信表哥會去那種地方!”
宋景軒纔要說話,車氏卻對宋景怡淡然說道:“男人去那種地方,也是爲了交際應酬,不值得什麼。只是,劉家家財豐裕,怎麼會沒有帶足錢財?那地兒也真是的,怎麼隨隨便便就打人呢!真是的。”
車氏是對那打人勾欄有着一臉的不滿。
宋景軒不知何時已經握緊了拳頭。
他的娘居然這般想法,而他居然無法改變什麼。如今,自己妹妹也是是非不分,輕易就被人矇蔽。他的爹全沒有一點用處……
宋景軒不着痕跡地做了幾個深呼吸,纔算是控制住自己不露出太多情緒,開口道:“逛煙花之地還賴賬的,捱了打也是活該。那劉家不過是有些錢,在京城這地兒算是什麼?那些開勾欄賭場的,哪家背後沒有權貴?他去胡混,捱打也是白挨。”
他總是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
但面對這樣的娘,和這樣的妹妹,很多時候,他真的是無能無力,不知該如何做纔好。他能做的,暫時是勉強保證她們的安全而已。其他的,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做纔好。
他孃親明知道妹妹可能對劉貫義有意,卻依舊不覺得劉貫義去勾欄煙花之地的行爲不對!如今,看樣子,宋景怡也要這般認爲了!
這時候,宋景怡抹了一把眼淚,問宋景軒道:“哥,那表哥這頓打就白捱了嗎?哥,你不是跟靖王熟嗎?難道你就不能替表哥報仇,主持公道!”
宋景軒徹底地黑了臉,冷聲道:“妹妹也是糊塗了!王爺怎麼會管這樣的事情!”
他一說重話,宋景怡就大哭起來,嚷道:“我不管!我就要你替表哥討公道!你不是武功厲害嗎?你去幫表哥打回來!你去砸那店子!你砸了,人家也不敢去跟靖王要你!”
“胡鬧!”
宋景軒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冷聲道:“爲一個胡混不給錢的人去鬧勾欄,我還丟不起那個人!”
“你跟着靖王就不丟人了!”宋景怡哭道:“你甘願當個兔子,難道就不比什麼都丟人!”
宋景軒面冷如冰。
車氏也急急變了臉,她不斷地對宋景怡道:“你怎麼這麼說話呢,啊?那是你哥!”
“我情願自己沒有這個哥哥!”宋景怡大哭,道:“你知不知道,我一出門,所有人都嘲笑我有一個長的比女人還美的哥哥!就算在家裡,她們一個個的也都嘲笑我有一個當兔子的哥哥!”
“我就只能窩在自己院子中不敢出門!”宋景怡委屈哭訴:“只有表哥他不嘲笑我!他也會讓姐妹們都不嘲笑我!但現在他被人打了,你居然有臉說看不起他!”
“你有什麼臉看不起他!”
車氏急的跟着掉了淚,卻什麼話都說不出。
宋景軒聞言心中怒意全消,面色也緩了下來——他一向都知道,他同靖王之間的傳言會讓給家人帶來很大傷害。但此時聽自己妹妹親口說出來,他還是覺得心痛難忍,又如何能繼續憤怒下去?
他緩了緩心緒,耐心說道:“妹妹,劉家表哥這件事情,是醜聞。二嬸她們肯定是掩飾還來不及呢,怎麼會願意鬧?不然,二嬸孃就不是去交贖金,而是要向他們討醫藥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