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巡撫、知府、衙役、捕快、小吏的彈壓下,協助守城的民夫們以最快的速度搬運各種建築材料,堵住被炸開的缺口。清軍以王夢麟和一千餘滇軍的傷亡,爭取到寶貴的時間,把裡面的缺口縮小到剩下三丈寬。
陳丕成帶着太平軍戰士涌向缺口,小小的缺口處,雙方都伸出了一丈多長的長矛,尖銳的矛頭彼此刺向對方。
人的吶喊聲,矛頭刺入人體的入肉聲,瀕死士兵的慘叫聲,各種聲音混雜,眼前都是血肉橫飛的場面。
陳丕成用盡全身的力氣,一矛刺入一名清軍把總的身軀。那名清軍把總不僅沒有倒下,反而是用力抓住了矛杆,奮力往回拉。陳丕成拉不過那名清軍把總,只好鬆開手。長矛整個透過了清軍把總的身軀,矛杆和人體支撐成一個三角形的兩條邊,立在廢墟上不倒。
後面的清兵衝了出來,數根長矛刺來,陳丕成瘦小的身軀就地一滾,躲過長矛刺殺。但他身後兩名太平軍戰士被刺翻在廢墟上。
狹窄的缺口處,雙方士兵的屍體枕疊,滿地都是人體零件,流在地面的腸子,地面的城磚和石頭已經被染紅。空氣中,瀰漫着刺眼的血色霧障,噴涌的鮮血好像下雨一樣,給進攻的雙方士兵來了一個血浴。
一邊是爲了信仰,爲了上天堂,爲了殺光城內清妖進行的破城而戰,而另外一邊,是爲了活命而戰,不把長毛賊擋在外面,裡面任何人都活不了。
這種情況下,自然雙方都是鉚足了勁,拼命的對狹小的缺口進行爭奪戰。
陳丕成躲過清兵的長矛刺殺,他摸到腰間,摸到身上還有一枚**,於是一下抽出*,緊緊窩在手中,拉掉拉弦,在手裡停頓了三秒鐘左右,奮力投了出去。
*落在密密麻麻的清兵人羣中,響起一聲巨響,缺口處頓時騰起了一片刺眼的血霧,一大片的清兵慘叫着倒下。
“上啊!全部壓上去!”張青雲聲嘶力竭的吼叫。他還沒有輸,因爲城內的清軍可以說是人多勢衆,仗打到這個份上了,清兵也是打瘋了。困守孤城,無路可逃,唯有拼死搏殺,方纔有機會活下去。
成羣結隊的清兵不要命的往缺口處涌來,死死的把太平軍堵在缺口處。後面的民夫和白役們拼命的幹活,不斷的搬來大石頭,放在缺口處,還有人擡着一筐筐泥土,往缺口處填了下去,把雙方陣亡士兵的屍體連同大石頭一起填埋在裡面。
缺口處逐漸變窄,陳丕成心急如焚,他大喊道:“天父在上,太平軍的兄弟們,衝啊!不能讓清妖堵住缺口!”
陳丕成拔出*,連連開槍,轉眼之間就把*內剩下的五發子彈全部打出去,他彈無虛發,槍槍到肉,連續擊斃了堵缺口的五名衙役和白役。
可是區區五發子彈,對於成千上萬堵缺口的民夫和衙役來講,只不過是九牛一毛,缺口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迅速縮小。衝入缺口內的十多名太平軍戰士殺死了十多名民壯之後,也被清兵剁成了肉泥。
陳丕成從懷裡取出了一包紙質彈殼子彈,打開*的彈倉,把子彈一發一發的往彈倉裡面塞進去。
紙質彈殼子彈,往*裡面裝填,明顯不如後來的金屬彈殼子彈那麼容易裝填,裝填速度較慢,但陳丕成在半分鐘內,就把六顆子彈全部裝好了。接着,他又對準缺口處,連連扣動扳機,一槍一個,撂倒了六名清兵。
可是任憑太平軍戰士如何努力,堵缺口的清兵人數實在是太多了,最終,最後一塊巨石轟然落在缺口處,缺口處被完全堵上了!
“終於守住了!”張青雲、鄒鳴鶴等一羣朝廷官員深深舒了一口氣。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清兵卻聽到另外一邊的城牆上面響起了震天的怒吼聲!
“殺清妖!上天堂!”
“該死!長毛賊怎麼從那邊上來了?”鄒鳴鶴大吃了一驚。
原來,楊秀清不僅是命令李開芳和林鳳祥從炸開的缺口處進攻,他還命令曾天養帶着兩千太平軍戰士,攜帶簡易壕橋和簡易雲梯,從另外一個地方發起了進攻。
清軍的注意力全部被集中到了炸開的缺口處,卻沒有注意到別的方向有太平軍攜帶着簡易雲梯和簡易壕橋,衝過護城河,架起雲梯,開始蟻附攻城。
楊秀清在實施爆破攻城的同時,還讓人打造簡易雲梯和簡易壕橋這些攻城工具,可不是做無用功,而是有用的。這一下,太平軍就是從另外一個方向登上了城頭。
“殺清妖!上天堂!”太平軍的怒吼聲距離張青雲越來越近。
清軍之前是一支被太平軍和華夏軍輪番蹂躪的慘敗之師,在永安之戰中,清軍以七八萬人都無法擊敗不到一萬男丁的太平軍,後來又被幾千華夏軍打得滿地找牙,再被幾千太平軍突出了重圍,連主帥烏蘭泰都被擊斃了。清軍的士氣極其低落,全憑憋足了一口氣在守城,才能堵住缺口。
可是太平軍從另外一個方向登上城頭,清軍絕對不可能殺上城頭,把曾天養趕下城去。因爲這個時候,清軍的士氣就像是一個被戳破的皮球,一下就破了。
被清軍堵在缺口外面的太平軍看到另外一邊城牆上插上的太平軍旗幟,立即奮不顧身的徒手往剛剛被清兵堵在的缺口上攀爬。
“破城!破城!”曾天養麾下的兩千太平軍齊聲大吼。
“城破了!”清軍之中,不知道是誰喊了聲。
沮喪的聲音就像是瘟疫一樣,迅速在清軍隊伍中蔓延開來,所有的人士氣都跌到低谷,紛紛丟下兵器,轉身就跑。
“北門好像沒有長毛賊。”
“對啊,我們往北門跑吧!”
所有的人都在沒命的撒開雙腿逃命,兵器、鎧甲、旗幟被丟了一地,所有的清兵都拼命的往北門涌去。
北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打開了,大批清兵往城外涌去。任憑張青雲和鄒鳴鶴帶着戈什哈拼命的砍殺潰兵,都無法阻擋在清軍敗退的步伐。
“大人,快跑吧!再不跑就來不及了!”一名戈什哈跪在地上,苦苦央企張青雲。
“我不跑,要跑你們跑!”年齡已經74歲的老將張青雲一腳踢開了戈什哈,拔出刀,跪在地上,向北面磕頭。
“皇上,罪臣對不起您啊!罪臣對不起朝廷的厚愛!”張青雲在地上磕了幾個頭,調轉刀鋒,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一道噴濺的鮮血噴出,張青雲白色的辮子和鬍鬚頓時染成紅色。
“張大人殉國了!”戈什哈以帶着哭腔的聲音大喊。
“張大人殉國了!我們衝啊!”一百多名原本打算逃跑的戈什哈轉過頭去,迎着數量是自己幾十倍的太平軍,奮不顧身的衝了上去,被太平軍的洪流吞噬。
鄒鳴鶴沒有跑掉,他被太平軍抓住了。
因爲太平軍在攻擊缺口的時候,遭到了清軍的頑抗,損失慘重。結果破城之後的太平軍把怒火全部撒在鄒鳴鶴身上。
“長毛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鄒鳴鶴絕不會皺一下眉頭!爾等亂賊,無君無父!爾等不得好死!”鄒鳴鶴雖然已經被五花大綁了,可是他嘴裡仍然罵罵咧咧的。
楊秀清大怒,大手一揚:“把這妖頭拉出去,千刀萬剮了!”
桂林和當年別的省府不一樣,桂林不像廣州、長沙這些城市那樣設有滿城,因爲清初的時候,駐守桂林的是孔有德的漢八旗,當年被李定國攻破桂林之後,桂林漢八旗沒有幾個人倖存下來。
後來是孔四貞和孫延齡駐守廣西,吳三桂叛亂的時候,孫延齡帶着漢八旗造反了,一批不肯造反的漢八旗也被殺了。畢竟旗人不多,總不能戰死一批又調來一批。所以桂林的駐防八旗一直是漢八旗。
到了乾隆二十三年,乾隆皇帝一道命令,讓大批漢八旗出旗爲民,結果桂林的漢八旗都被掃地出門,剝奪了旗人身份,又變成了漢人。
所以到了清末,桂林都沒有滿城。
但是太平軍在桂林城內,卻沒有對城內的軍民客氣。
大批平民百姓家裡都被太平軍搶劫一空,失去了所有財產的平民被裹挾加入太平軍,編入了新的流民營,然後由專人給他們洗腦,還要男女分營,就連小孩都被編入太平軍的童子營內,歸陳丕成管轄。
那是普通的老百姓,若是清兵被俘,命運就悲慘得多了,他們是頑子,也就是給清妖幹活的,頑固不化的傢伙,所以要接受嚴格的監視,考覈,只有一次次大戰不死,立下戰功,纔有可能變成普通的太平軍戰士。
至於讀書人,秀才和秀才以下功名的,也是頑子,待遇和被俘的清兵一樣。而有舉人功名以上的讀書人就慘了,仇視孔孟的洪秀全可是極其痛恨那些有功名的人,因爲他自己連個秀才都沒考上,所以抓住了舉人以上的,基本上都是一刀砍了。
所有俘虜的清廷官員,不管是軍官還是文官,太平軍都是不分青紅皁白一刀砍了。而俘虜的衙門小吏、差役、捕快那些,多半也是沒有好下場,平日裡做過壞事的,自然是一個都不能活;若是平日裡做人比較好的,或許還能享受到被俘清兵的待遇,成爲頑子,被編入頑子營內,由專人監督,在太平軍中低人一等。
太平軍在桂林城內,殺了不計其數的人,若是殺地主士紳也就罷了,可是一些做小本生意的人,甚至是店鋪裡面的夥計,都被太平軍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