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開江堤的計劃泡湯了,更多的同盟軍趕到了漳州城外,清軍已經無法出城。萬般無奈的黃慶春只好放棄了這個瘋狂的計劃,下令死守漳州。
“公爺,聽說會匪不嗜殺,會匪的幕後掌櫃陳新元甚至有些婦人之仁,他們連旗人俘虜都不忍心殺害。既然如此,那麼我們豈不是有破敵之計?”站在邊上的族弟黃慶福想出了一條惡毒的計策。
“弟弟有何妙計?”黃慶春大喜道。
“既然敵人有婦人之仁,那就好辦了!我們可以押着城內百姓上城頭,看賊人敢不敢開炮轟擊城牆!會匪只不過是洋槍洋炮厲害,只要他們不敢開炮,我們不是可以守住漳州了?漳州城內糧食充足,吃上一年都不成問題!就算是糧食吃完了,我們可以吃百姓的肉。當年新會守住李定國,還不是這樣守的?”黃慶福獻出了他的毒計。
“妙計啊!”黃慶春大喜過望。他心裡暗暗道:反正會匪是不會放過自己黃家滿門的,既然黃家已經決定滿門都當忠烈了,那不妨就拿城內老百姓當人質好了!反正城破,一家男丁一個都活不了,若是以這種辦法守城,說不定還真的守住了。
從廈門逃回來的總兵孫鼎鼇苦苦相勸:“公爺,我們不能用這個計啊!雖然會匪不嗜殺,可是對犯下滔天大罪的人是不會手軟的!若是用了此計,一旦城破,城內的綠營兄弟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哼!難道孫軍門想要從逆?”黃慶春冷哼一聲。他心裡清楚,若是不用此計,漳州城破之日,他孫鼎鼇能活命,城內的綠營兵都能活命,唯獨他黃家會被殺很多人,活下來的也是生不如死。
所以黃慶春必須拉上全城的綠營清軍和全城百姓給自己的家族陪葬!只有這樣做,纔有機會讓攻城的同盟軍知難而退。
孫鼎鼇無奈的退了下去,心裡暗暗道:造孽啊造孽!城中百姓皆我大清子民,百姓何辜?這黃家,世世代代下來,欺男霸女,強佔良田,傷天害理的壞事幹了不少,對手擺明了是不會放過他們了,他們竟然想要拉着全城軍民爲他們一家殉葬!簡直是喪盡天良!
黃慶春的命令發佈下去後,城內的清軍和練勇挨家挨戶的搜索,把所有的百姓全部從家中驅逐出去,趕上城頭。
抵達漳州城下的同盟軍已經佈置好了攻城的炮兵陣地,一門門重炮架了起來,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城頭,只要一聲令下,就能炮轟漳州城。
不求炮彈能直接炸開城牆,只要炸燬了女牆垛口,讓城頭的清軍站不住腳,就能讓爆破組帶着*包上去,炸燬城牆。
就在鄭宏正準備下令開炮轟城的時候,福建漳州小刀會的首領林俊尚卻上前苦苦勸阻道:“大人!大人!千萬不能開炮啊!您看城頭!”
鄭宏拿起望遠鏡,往城頭上望去,卻見城牆上面站着一排婦孺老弱,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有四五歲的小孩子,還有懷抱嬰兒的婦人,這些百姓在身穿團練衣服的練勇驅逐下,站在城頭上,站成一排,絕望的看着城下的同盟軍炮兵陣地。
“該死的黃家!自知已經快走到絕路了,居然想出如此惡毒之計!”鄭宏憤怒的罵道。
說實話,鄭宏並非是善良之輩,能在南洋殺出一片天地來的黑社會首領人物,本身就不是什麼善類,也是心狠手辣之輩。但他絕對不敢下令對老百姓開炮,一旦向老百姓開炮了,恐怕陳新元撤了自己的職都算輕的。
鄭宏下令道:“讓人去向城內喊話,向綠營官兵喊話,讓他們不要給黃家殉葬了!若是識時務的,就停止劫持百姓爲人質的愚蠢舉動!”
幾十名嗓門比較大的華夏軍戰士走到距離城牆150米外的城下,對着城頭大聲喊話:“城內的綠營清軍官兵聽好了,我們都是中國人,中國人不殺中國人!只要你們沒有犯下罪行,我們是不會殺害任何一名俘虜的!所以我們奉勸你們,不要爲一個即將滅亡的黃家殉葬!只要你們放棄愚蠢的舉動,我們不會傷害你們任何一個人。讓若執迷不悟,繼續以百姓爲人質,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那麼我們破城之後,自然是要追究兇手責任!殺人者死,你們押着百姓爲人質,百姓因爲你們而死,你們就是殺人犯!”
同盟軍的俘虜政策,綠營清兵和練勇都知道。聽了城下同盟軍的喊話,守城的清軍思想早就動搖了,說實話,他們也不想幹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些清兵,尤其是團練,都是當地人,很多被押上城頭的百姓,多多少少和他們有或遠或近的親戚關係,看着自己的親人死在炮火之下,誰都不願意。
可是那些黃家的家丁卻站在後面,拿着刀子威迫他們,他們不得不硬着頭皮把百姓押上城頭當人質。
是夜,孫鼎鼇巡視自己的大營。當他走到一處充當營房的民宅門口時,聽到裡面傳出了綠營兵的哭聲,於是孫鼎鼇打了個手勢,讓戈什哈停下腳步,十幾個人站在門外,聽裡面綠營兵的對話聲。
“這是什麼世道啊!老子豁出命去給朝廷當兵,可是老子的老父老母,老子的老婆孩子,卻被姓黃的給押上城頭當人質了!”一名綠營兵哭着說道。
“同盟軍說優待俘虜,可是姓黃的這傢伙,非要絕了我們的後路啊!想要讓我們都給他們一家陪葬!這個兵,老子不當也罷了!”另外一名滿臉鬍子的老兵怒道。
“別說了,老子還有一位好兄弟,那才叫冤!在汾水關之戰中力竭被俘,被會匪抓去剪了辮子。可是他想盡辦法逃回了漳州,居然被黃慶春下令斬了,當成斬首的會匪請功了!”另外一名清兵哭着說道。
“會匪不殺我們,姓黃的卻殺我們!這姓黃的,還有沒有把我們當成人看?”
“就是!他們什麼時候把我們當成人看了?”
“幹他老母的!姓黃的欺負人太可惡了!老子的表弟一家,本來家裡還有幾十畝地,租給佃戶,家裡生活還算過得去,被他黃家選中當了甲首,結果甲中交不夠稅收,只能讓我表弟家裡去墊,我表弟家裡哪裡墊得起,欠了黃家高利貸,最後呢?幾十畝良田都沒了!姨母都懸樑自盡了!表妹也被賣了!”另外一名清兵哭着說道。
“與其給黃家陪葬,不如反了!”剛剛那名滿臉鬍子的老兵怒吼道,“聽一些廣東逃回來的人說起過,同盟軍對俘虜不錯,若是能選中還吃兵糧,可是每日有葷腥!軍餉也比這裡高多了!即便不能選中當兵,回家也有地種!再不濟,還能去廣東打工,收入比自己家裡有地的都高!”
“對!爲何不造反?”
孫鼎鼇從外面走了進來,裡面的一羣清兵見到自己的長官進來,紛紛停止喧譁,嚇得不敢再說話。
“繼續說啊!爲什麼都不說話了?”孫鼎鼇冷哼一聲道。
那些清兵紛紛跪在地上:“大人恕罪啊!小人們實在不願意一家大小都給人陪葬。所以一時逞口舌之威,還望大人恕罪。”
孫鼎鼇冷哼道:“何罪之有?各位何罪之有?你們說的沒有錯!我們又沒有犯下罪行,爲何要給罪惡滔天的黃家一家去陪葬?他們一族,兩百多年下來,幹了多少壞事?欠下多少血債?難道這些罪惡都要我們來償還?”
“大人!”一名戈什哈連忙上前,想要勸阻自己大人這番反動的話。
孫鼎鼇向戈什哈擺了擺手:“你們願意爲黃家殉葬嗎?”
“當然不願意!”十幾名戈什哈回道,“可是大人,您也要反了?”
“老子反了,怕什麼?老子的家人都在福建,這福建很快就是同盟會的天下了!北面那個朝廷還能來跳過長毛,來到同盟會地盤上誅老子九族不成?”
“只要大人願意反了,小人們一定跟隨!”十幾名戈什哈紛紛跪在地上。
戈什哈其實就是親兵的意思,都是孫鼎鼇的親信,無論主公做什麼,他們只聽主公的,根本不會去管什麼朝廷命令,因爲他們是主公的家丁。
“都起來吧!”孫鼎鼇招呼道。
戈什哈們紛紛站了起來。
“好!”孫鼎鼇對其中一名戈什哈說道,“小六子,我寫一封信,你找個機會混出城去,把信送到對面。”
那個名叫小六子的戈什哈連忙跪地:“多謝大人厚愛!卑職願爲大人效死!”
當天晚上,孫鼎鼇就給鄭宏寫了一封信,交給那個名叫小六子的戈什哈。等到凌晨的時候,小六子通過孫鼎鼇負責鎮守的城牆區域,以吊籃從城上吊了下來,去了城外的同盟軍大營。
鄭宏很早就醒來了,他剛剛穿上衣服,就聽到有人來報:“報告大帥!我們抓住了一名官狗奸細!那個傢伙叫嚷着要見您。我們還從他身上搜出一封信。”
警衛士兵把搜出來的信遞上去,鄭宏只看了一眼,就對警衛說道:“讓他進來吧。”
“是!”
不一會兒,小六子就被人帶進了中軍大帳。
“你們孫將軍真的要起義?”鄭宏盯着小六子的眼睛,想要從他眼中看出是否在撒謊。
小六子擲地有聲道:“我們大人也不恥黃慶春所爲,我們誰都不願意爲黃家陪葬!所以我們決定舉義!”
“好!”鄭宏點了點頭,讓人把小六子先押下去。
隨後鄭宏就讓人把自己的部將全部叫來,在中軍大帳內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