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欲訪浮雲起滅因

花海在崩壞。盛開的七色鮮花全部化爲粉塵,懸浮在兩人身側,匯成一道七彩星河。骨與血亦爆碎,在花的顏色中摻入了觸目驚心的天紅。

這一切,是那麼美麗,就像是千億星塵化成的夢。

但在這夢境中的楊逸之,卻是那麼陌生。

相思惶惑地看着他,這豈是那個白衣飄飄、溫文爾雅的武林盟主?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心裡輕輕一顫,一陣憂傷莫名的憂傷傳來,相思感到了恐懼。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潛伏在她心底,隨時可能鑽出來,化成一個龐然魔物,將她吞噬。

她在懼怕什麼?相思心潮起伏,縮在楊逸之懷裡,竟然忘了掙扎。

海風從遠處吹來,腥成又涼爽,將花海星塵全都吹走。一座高出雲表的玉山出現在他們面前。兩人心中一陣恍惚。這座玉山矗立在海島的正中,他們一上海島就見到了。但自從他們進入島上後,卻再也沒看過。

楊逸之沉吟着,向玉山走去。

一陣雷鳴般的嘯叫自天外傳來,整座森林彷彿都被驚醒。好幾棵古樹從中折斷,將吳越王從睡夢中驚醒。

東方天上,露出了一片魚肚白。夜,終於到了盡頭。

吳越王一躍跳起。蘭丸哭喪着臉跟在他身後:“大人,你能不能放過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身上長滿蝴蝶……”

“閉嘴!我不是沒將卵放在你身上嗎?”

“大人,可我總覺得還是有這個危險。你能不能將那些卵丟掉?一個活色生香的天才,比殺人的蝴蝶更有價值啊!”

“閉嘴!”

蘭丸不敢再打攪他,吳越王的臉色卻赫然變了。

他藏在樹洞中的卵,他準備用來孵化殺人蝶、殺回中原的卵,竟在黎明到來的剎那,全部枯萎。難道它們只能生存在黑夜裡?

吳越王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蘭丸知趣地順着樹枝跳到古樹梢頭。折斷的古樹讓這座森林有了個缺口,他輕易就可以爬到樹冠頂端。

突然,蘭丸發出一聲尖銳恐懼的叫聲。吳越王大袖招展,向樹梢上掠去。他的臉色陡然沉下——整片森林,全都被白茫茫的蝶絲籠罩,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待孵化的卵。

那些蝶絲堅韌、密厚,就連陽光都照不透。吳越王霍然明白,不是夜太長,而是沒有陽光能照下來。

這些殺人蝶,顯然已將森林當成掠食的場所,它們在這裡居住了不知多少年,一層一層將蝶絲吐上去,將森林完全籠住,化爲永夜。萬幸的是,就在剛纔,一種不可知的力量從天而降,將層層蝶絲打開了一個缺口,讓他們看到了陽光。森林之外,陽光普照。玉山浸沐在日光中,宛如沉靜的少女,沐浴已罷,在梳洗着晨妝。就在眼前。

吳越王招呼蘭丸,兩人踏着層層蝶絲,向玉山走去。

血腥在空氣中彌散,這座荒落的城市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戰火。

秋璇扇着扇子,嘆着氣。

長及一丈的巨石被從地下挖出,堆砌成六丈多高的石塔,塔上安放着一張同樣由巨石製成的大牀,秋璇正側臥在這張牀上。

十一根石柱支撐着一座石頭宮殿,將她與滿是血腥的城市隔絕。

她悠悠扇着扇子,感受到天際傳來的涼風。唯一不爽的是,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石頭築成的。石頭的塔,石頭的宮殿,石頭的牀。

如此巨大的石頭,每一塊都有千斤之重,就算是郭敖,亦不可輕易搬動。城中的倭寇們全都自相殘殺而死,更不可能幫得上忙。究竟是什麼力量,建成了這麼龐大的宮殿呢?

一陣吱吱聲從石柱旁傳出,只見一團碧綠的影子偎依在秋璇身旁。

——碧海玄天蠱。這是七禪蠱的首領,數月前,由晏清媚親自交給郭敖,曾被種在了上官紅身上,最終又被郭敖收入囊中。

當日倭寇們的尖叫沉寂後不久,秋璇就開始抱怨:城裡血腥氣太重,讓她禁不住噁心;四周太冷清,又碰上郭敖這麼個悶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屋舍太簡陋,根本無法遮擋烈日,會毀了她的皮膚……

郭敖不得已,只得把七禪蠱交出來,供她驅使。

此刻,碧海玄天蠱對着秋璇,發出一陣憤怒的嘯叫。秋璇拿着扇子,拍在它頭上:“你敢造反?”碧海玄天蠱似乎對那扇子極爲忌憚,吱吱兩聲後便很乖地伏在秋璇腿上,不敢再抱怨。

“快些命令你的手下,加快建造速度!不覺得羞愧嗎,虧你們還是大名鼎鼎的七禪蠱,連建個宮殿都這麼慢!阿碧,是不是你的手下不聽話了?你的威信不行哦。”

被稱爲“阿碧”的碧海玄天蠱倒真有羞恥之心,被秋璇訓斥一頓,急忙吱吱吱吱一陣亂叫。站在它身邊的靈犀蠱專門負責傳達旨意,發出一陣叮鈴叮鈴的嘯叫。城內頓時忙碌了起來

赤血蠱轟隆轟隆地鑽入地下,大片泥土立即被它強猛的內力揚起,露出大塊岩石。劍蠱飆發出驚人的劍氣,將石頭削成整齊的方塊。飛花浩氣蠱驚人的殺氣催發,將石塊打磨得光滑如鏡。此生未了蠱天生對藝術有着無與倫比的品味,立即在石頭上雕刻出精美絕倫的花紋。

這四位。分別被秋璇稱爲阿赤、阿劍、阿飛、阿未。而秋璇女王的宮殿,在七禪蠱辛勤的勞動下逐步擴展,漸漸掩蓋了城池的荒廢。

秋璇心滿意足地下令:“阿靈,傳郭敖覲見。”靈犀蠱急忙呤呤亂響,郭敖緩步走上了臺階。秋璇悠然道:“愛卿啊,你巡視本城,有何發現呀?”郭敖皺了皺眉:“你能不能正經說話?”秋璇嘻嘻一笑:“別板着張臉,阿未,去,給他換張臉,這張臉實在太臭。”

自從碧海玄天蠱被秋璇控制住後,七禪蠱無不聽話。此生未了蠱立即跳到郭敖面前,變幻出幾張不同的面孔來,讓郭敖挑選。郭敖隨手將它揣進懷裡,完全不理它的抗議,緩緩道:“發生了一件怪事,城外冒出一座山。”

“什麼山?”

郭敖移開身子。漫天陽光中,他背後的玉山看上去靈秀絕倫。秋璇“咦”地驚叫一聲。他們剛上島的時候,就見過這座山,正位於海島中央,高出雲表,應該說無論在海島的哪裡,一擡頭都能見到它。但偏偏自從他們進入這座城,就再沒有見過它。而現在,它竟然又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這預示着什麼?秋璇臉上露出一絲深意,擡步向玉山走去。

卓王孫從山頂躍下。他的袍袖張開,宛如一隻巨大的青鶴,鼓起一陣雲氣,託着他緩緩飄落。玉盤跌落,將地面砸開一條巨大的裂隙。隆隆巨響隱隱從地底傳來,彷彿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卓王孫神色變了——隱隱的光芒從裂隙中透出,沿着光源看去。一座宏偉的宮殿從裂隙中透出冰山一角。

卓王孫在來的路上已見過三座這樣的宮殿,每一座都是由地底火山噴發後的遺蹟改造而成,宏大、壯麗。不過哪怕將前三座宮殿疊加。也不及眼前這座的十分之一。

缺口,就像是天幕揭開一線,而露出的,是整個世界。

島上的玉山不過是很小的一部分,更大的山體埋藏在地底世界,幾乎與露出地面的部分同高。從地底看去,就彷彿一支擎天的玉柱。地底的岩石全是漆黑的,將玉山襯托得格外秀美高潔。黃色的硫雲在玉柱旁升騰,顯然,地下還埋藏着一座隨時都可能噴發的活火山。

一座宏偉至極的佛像,就矗立在山根之前。佛陀面如明月,低頭微笑,口齒微張,似乎在念誦經文。在他對面,莊嚴的天女們簇擁着一位美婦,虔誠合十。這是佛陀悟道飛昇之前,親往仞利天爲母講經的故事。

傳說中,佛陀降誕後的第七天,佛母摩耶夫人便逝世了。因爲她是佛的母親,死後得以居住在仞利天宮,享受天人的福報。

仞利天,有琉璃之宮殿,有錦繡之羅帳,有金銀之器皿。但佛母並不快樂,因爲她無比地思念兒子。這裡念太過深沉,以至於由情人孽,滋生出大痛苦、大悲傷。令她永遠不得解脫。

佛遊歷紅塵,超度衆生時,也感到了母親的痛苦。於是,他在飛昇極樂之前,特意來到忉利天宮。爲生母說法,以求令她解脫。

潔白的山根前,佛像巍峨。佛陀的慈悲,佛母的歡喜,天女們的曼妙,都栩栩如生,似乎並不是地底的險惡世界,而是仞利天的極樂之境。

巨大的階梯繞着玉山盤旋而下,一直沒人深坑,四壁的岩石上鑿了許多低矮、逼仄的洞,無數身着黑色鶴氅、塗滿海泥的人,靜靜站在洞中,望着卓王孫。彷彿望着自己一生的魔障。

卓王孫的目光掠過這一切,盯在佛像前的老人身上。

老人身披白色羽衣,面容慈祥,並沒有像之前的人那樣自殘身體。

卓王孫凝視着他:“小鸞何在?”老人緩緩擡頭:“已被觀音救走。”

“南海觀音何在?”

老人正要回答,卓王孫已一把將他提來,擡起他枯瘦的手臂,擺向南方,冷冷道:“你是否還要指向南方?”痛苦,瞬息扭曲了老人的面容,但他的目光依舊沉靜:“不。南海觀音就在這玉山之頂,你隨時都可以去找她。亦隨時都可以帶走小鸞。”老人輕輕嘆息:“只是,她只剩下了三日壽命。”

卓王孫的雙目寒光一閃。小鸞是他的逆鱗,決不容觸動半分。但偏偏這些人一心求死,讓他都有些束手無策。

卓王孫推開老人,冷冷道:“說,要怎樣才能救她?要我捨身?”老人搖頭:“只有南海觀音才能救她。”說着,他緩緩起身。向旁邊巨大而幽深的火坑走去。幽暗的火舌迅速將他攫住,他的身體就像是一截枯木,頃刻之間就已熊熊燃燒起來。

他突然轉過頭來。靜靜望着卓王孫:“去找南海觀音。”

卓王孫感到一陣煩悶,只覺鬱積的怒氣根本無處發泄。既然一切都是南海觀音搗的鬼,那就抓住她,逼她解開小鸞身上的魔咒!

劍氣,如狂龍般在他的身周旋繞。他擡頭,望向玉山頂峰一如果南海觀音不現身,他就將這座海島一併摧毀!

突然,他的目光跟佛陀相對。足以毀天滅地的劍氣不禁一滯。佛陀諦視着他,目光如秋夜星辰,脣間那蓮花一般的經文,似乎都是講給他聽的。那一刻,卓王孫忽然發現,這座爲母講經的佛像,容貌與之前的略有不同。少了幾分莊嚴,卻多了一份讓諸神都禁不住嘆息的俊美。

他曾見過的!

卓王孫盯着佛陀,仔細打量雕像的容顏。忽然間,他明白了很多事。

玉山上空無一人,隨處可見殘破。似乎有天雷從雲中擊下,將山體擊得滿目瘡痍。顯然,當他們被困在廢城的時候,山上發生了很多事。

秋璇沉吟着,循着山徑走上山頂。巨大的天平靜靜立着,彷彿在稱量天空。一隻玉盤已經脫落。墜入杳不可測的深淵。秋璇往懸崖下望了望——下面深不見底,只有白色的雲霧急速流動着,捲起團團漩渦。顯然,那隻玉盤已跌得粉碎。郭敖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他的目光也望着那隻天平,神色有些莫測高深。

突然,山下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聲音歡叫道:“我們又見面啦!”

蘭丸不顧虯髯客陰沉的面容,笑着揚起手跟秋璇打招呼。他的笑容瞬間加倍,因爲楊逸之與相思在山的另一面出現。若不是虯髯客重重冷哼一聲,蘭丸一定會衝上前去,找個最好的位置準備看戲。

秋璇也笑了:“很好,大家都到齊了。”她嘆了口氣,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我想,大家一定都想問同一句話——‘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不錯。每個人心中都有滿腹的疑團。這個島,有太多的秘密,而來到島上的人,也都有着各自的秘密。

楊逸之與相思;虯髯客與蘭丸;郭敖與秋璇。這三撥人,有可能是朋友,亦都有可能是敵人。誰都可以相信,又誰都不可以相信。

見到衆人沉默,秋璇又笑了笑:“我想沒有人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不如換一個容易的——‘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虯髯客冷笑:“我爲何要告訴你?”秋璇嘆口氣:“王爺,請往下看。”

從玉山往下看,海島的全景歷歷在目——全島被分割成四塊:森林、花海、廢城、石林,每一處都籠罩着一團淡淡的雲,只是顏色不同。森林之上是綠色,花海之上是七彩,廢城之上是黑色。石林之上是褐色。就在他們說話的片刻之間,發生了一件極爲怪異的事。

四團雲漸漸地濃烈起來,慢慢將四處籠住,森林、花海、廢城、石林都不見了。只能看到四團顏色截然不同的雲彩,以及無邊無際的大海。

秋璇悠悠道:“王爺的武功雖高,而且這座山離海岸也不過幾百丈。不過我可以賭一文錢,王爺此刻下山,一定走不到海邊。”虯髯客想到來時的情景,立即默然。秋璇又道:“諸位若想離開海島,就請開誠佈公地說出各自的經歷。我們將之綜合在一起,說不定能找出什麼破綻。”

三撥人原本互不信任,他們相信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有道理的話。而秋璇方纔的話,很有道理。

虯髯客沉吟着,終於將森林裡發生的事說了出來。講到清寧道長將身上種滿蝶卵時,連他都忍不住露出一絲恐懼。這件事,實在太過詭異,詭異得宛如一場不能醒來的噩夢。

秋璇用扇柄,輕輕在地面上將他經過的路線畫出。有幾處虯髯客都已記不太清,蘭丸作爲做會認路的忍者,隨即補充。

接着,楊逸之也將花海中發生的一切說了出來。在花海中,他曾數度擡頭,仰望星河,於是能推測出走過的方位。相思闔上眼睛,睫毛輕輕顫動。似是仍不敢回想那慘烈的一幕。

而秋璇,也將她和郭敖經過的路線描繪了出來。

三條路線,在地面上連在一起,匯聚的中心點,就是玉山。每個人都赫然發現,他們經過的路線並不是直的。而是一個圓,帶着尖角的橢圓。從這之中,又能看出什麼呢?

秋璇沉吟着,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圖形,突然站了起來,奔到懸崖邊上。郭敖大驚。急忙搶了過去,秋璇卻在這一刻止步。

山嵐中,她的臉色竟有些蒼白。郭敖的心沉了下去。自出華音閣,他們經歷了多少艱險,秋璇始終談笑自若。從沒露出半分擔心。但,她現在的神色,卻凝重到了極點。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絲不祥,急忙奔到崖邊——霧氣茫茫,什麼都沒有。秋璇正色道:“你們看,這座山像什麼?”衆人怔了怔,這座山姿容秀美,纖纖如指,直人蒼天。像什麼?不過像一座山罷了。

秋璇沉默着走回,將山的形狀繪製在圖的空缺處。

圖形。赫然成爲一朵四瓣之花,花瓣豐美,透出卓出塵世的雍容。

秋璇的神色凝重:“曼荼羅花。”郭敖奇道:“曼荼羅花不是八瓣嗎?”

“不錯,曼荼羅花的八瓣。分別象徵着人世間的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蘊盛。前四苦爲身苦,乃人生在世身體所感受到的苦楚,後四苦爲心苦,是心意不獲滿足而產生的苦楚。是以,八瓣曼荼羅花本爲四瓣之花重合而成。由前四苦滋生出後四苦;又由後四苦迴歸於前四苦。是以八瓣曼荼羅花,又常被省略爲四瓣之形。”

郭敖不甚明白:“那又如何?”秋璇苦笑:“一切表明,我們已經進入了世間最最險惡的陣法——曼荼羅陣。”

楊逸之不禁變色。曼榮羅陣的威力,他自然比誰都知道得更清楚。當日他與卓王孫率衆穿行藏邊,進入姬雲裳主持的曼荼羅陣,九死一生,若不是姬雲裳未存殺心,他們一行早就全部殞命。若是這座島上佈置的也是曼荼羅陣,而島主又心存惡意的話,他們必不能全身而退。而郭敖與虯髯客雖然未曾親歷過曼荼羅陣,但對此陣的厲害之處也頗有耳聞,臉色齊齊改變。

秋璇道:“所幸的是,此陣還未最後布完,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衆人精神一震,聽秋璇解釋道:“無論金剛曼荼羅陣,還是胎藏曼荼羅陣,都是利用同樣的力量建成,就是:生老病死。以我們所經歷的來看,王爺所遇的殺人蝶,用蝶絲的力量,誘惑人類犧牲自己供它們繁殖。正可謂‘生’;盟主所遇的紫蜂,鑽入腦髓,致人瘋狂,正可謂‘病’;我們所遇到的疫鼠,互相咬殺,吞吃滅種,正可謂‘死’。而這座玉山上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並不清楚,想必應當代表了‘老’之法陣。”

她微微停頓片刻,若有所思:“走入這座‘老’之法陣的,應當就是卓王孫了。但爲什麼當我們會合於此地時,卻不見他的蹤影呢?”

她的秀眉皺起,似乎有些憂慮。不過這憂慮也只是片刻而已,她隨即道:“陣主的本意,就是讓我們在蝶、蜂、鼠中自相殘殺,將生老病死發揮得淋漓盡致,陣法吸收其力量,便會成長爲真正的曼荼羅陣。可惜楊盟主在關鍵時刻看破此點,用無上劍意將瘋狂的喇嘛全部殺死,令死陣之力枯竭,陣法無法運轉,有了一絲缺口,生、病、老之陣也受到影響。這纔將我們放出。大家真真該感激盟主纔是。”

楊逸之沉默片刻:“我並沒有看破,只是……”秋璇打斷他的話:“不管如何,都是盟主令我們從陣中脫身。趁着曼荼羅陣尚未完全成形,我們還可一拼。”蘭丸插口道:“現在該怎麼做?”

“想對付曼荼羅陣,必須用曼荼羅陣才行。我們從陣中脫出,生老病死的力量還殘存在身上。我們必須在這座山頂上,製造出另一座曼荼羅陣來,讓陣主作繭自縛!”楊逸之沉吟:“當年師父是怎樣開啓金剛曼荼羅陣的,我並不清楚,但小晏殿下爲了降魔開啓胎藏曼荼羅陣,卻是齊聚了八位高手,手持八件上古法器,這才得以成功。此刻,我們既沒有八位高手,也沒有八件法器。”

秋璇微笑:“那是因爲他沒有開啓曼荼羅陣最重要的東西,所以纔不得已用這種下乘之法。我想這位陣主也沒有這件東西,纔會設下精密的圈套,聚斂龐大的生老病死之力。若是他有這件東西,我們身上殘存的力量便足夠開啓一座威力龐大的曼荼羅陣。”她一字一字道,“這件東西,就是曼荼羅陣的陣圖,普天之下,只有這一件。” ✿ тTk ān✿ co

說着,她從懷裡取出一幅古舊至極的卷軸,輕輕打開,放在她方纔繪製的四瓣曼荼羅花之上。一股神秘的力量,從卷軸中透出,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圖中傳出的凜凜之威。

虯髯客狐疑道:“你怎會有這種上古秘寶?”秋璇笑了:“你看,他們兩位就沒有問這個問題。只因王爺還不知道我是誰。”虯髯客突然瞭然。秋璇,是姬雲裳唯一的女兒。而姬雲裳,則是上一任金剛曼荼羅陣的主人。如果這世上有一人擁有曼荼羅陣的陣圖,那麼必定就是秋璇了。

秋璇淡淡道:“現在,請各位圍繞陣圖,站到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上。”

每個人都聽從她的吩咐。虯髯客站在東方,楊逸之在西方,郭敖在南方,秋璇自己站在了北方。

“我即將發動曼荼羅陣,將諸位身上殘存的生老病死之力集中到一點。這一點,即將誕生出曼荼羅陣真正的陣主。”

她回頭微笑:“蘭丸,你過來。”年輕的天才忍者吃驚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是的。我們四人都須出全力才能開啓陣法。因此,匯聚後的力量,便只能凝結到你的身上。你,即將成爲曼荼羅陣的陣主。我們都要靠你才能破開海島,擺脫險境。”

蘭丸的臉上顯出一抹光輝:“這……這就是命運嗎?我,曼荼羅陣的新主人,即將拯救這個世界!”他大義凜然地站到四人中間,滿懷着必勝的信心。

秋璇肅容道:“拾起陣圖。”蘭丸一把將陣圖抓起來,擎在手中。他肩負着神聖的責任,他,即將成爲古往今來、天上地下最偉大的忍者!

秋璇淡淡道:“開始吧。”

一股龐大的力量,猛然在山頂炸開,伴隨而起的。是熾烈的劍光。幽冥中似乎生出了秘魔般的力量,在每個人的心底竊竊私語。

秋璇的臉色鄭重無比。那一刻,炫目的光芒照亮了天空。郭敖j楊逸之、虯髯客,三位當世的絕頂高手,都不由感受到自己的身、心、意、形都被光芒緊緊縛住,似乎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即將發生。

蘭丸震驚地發現,那幅陣圖正發出熾烈的閃光,就像正握着一團火。他極力壓抑自己,纔沒有驚叫出聲。秋璇露出一絲笑意:“日月虛藏,天攖地成,啓!”她的纖手向着陣圖一指。

光芒驟然一熾!瞬息之間,綠影一閃。

蘭丸噴出一口鮮血,身子飛了出去,陣圖已被奪走!

砰然一聲輕響。一柄油紙傘在四人中間撐開,傘上的桃花恰如人面一樣嬌豔。油紙傘輕輕旋轉,遮住傘下的人影,只能看到一襲淡淡的綠衫、雪白的羅襪、鏤空的木屐。曼荼羅陣圖正執在此人手中,依然散發着熾烈的閃光。但一接觸到陣圖,綠色人影猛然一滯。

秋璇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你好。”油紙傘凝然不動。秋璇微笑:“想必你已經發現,發光的並不是陣圖,而是陣圖中包着的那把扇子吧?”她吃吃地笑了起來,“這把扇子叫做南明離火扇,揮動時能發出三昧真火。就連兇悍無比的七禪蠱也不敢抵抗。我方纔放陣圖的時候,將它悄悄塞了進去。每個人都顧着傾聽曼荼羅陣的故事,想必沒人發現我手中已經沒有扇子了吧?”

虯髯客驚道:“這陣圖難道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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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直將歸路指茫茫第十章 天外黑風吹海立第十五章 此意自佳君不會第六章 輕帆渡海風掣回第十三章 晴空偶見浮海蜃第二十九章 欲訪浮雲起滅因第二十五章 銀漢無聲轉玉盤第二十六章 陌上山花無數開第五章 山水照人迷向背第十八章 多情海月空留照第十五章 此意自佳君不會第四章 未成報國慚書劍第十七章 絳宮明滅是蓬萊第二十章 誤入仙人碧玉壺第三十二章 何人織得相思字第二十章 誤入仙人碧玉壺第二章 江山猶似昔人非第十章 天外黑風吹海立第三十二章 何人織得相思字第三章 只恐夜深花睡去第十四章 舞衫歌扇轉頭空楔 子第六章 輕帆渡海風掣回第二章 江山猶似昔人非第二十七章 抱蕊遊蜂自作團第二十八章 故將白練作仙衣第十一章 朝來白浪打蒼崖第三十四章 爲君零落爲君開第十六章 舊聲偏愛鬱倫袍第十五章 此意自佳君不會第二章 江山猶似昔人非第二十六章 陌上山花無數開第二十九章 欲訪浮雲起滅因第四章 未成報國慚書劍第二十九章 欲訪浮雲起滅因第五章 山水照人迷向背第二十三章 風葉落殘驚夢蝶第十一章 朝來白浪打蒼崖第九章 東風吹雪滿征衣第十一章 朝來白浪打蒼崖第十二章 人言洞府是鰲宮第三十三章 煙花已作青春意第三十一章 塵埃零落梵王宮第三十五章 空裡浮花夢裡身第二十四章 吳王池館遍重城第十九章 相見惟應識舊聲第七章 臥雨幽花無限思第十二章 人言洞府是鰲宮第二十五章 銀漢無聲轉玉盤第二十章 誤入仙人碧玉壺第三十五章 空裡浮花夢裡身第一章 幽尋盡處見桃花第十三章 晴空偶見浮海蜃第八章 肯對紅裙辭碧酒第十七章 絳宮明滅是蓬萊第七章 臥雨幽花無限思第二十五章 銀漢無聲轉玉盤第三十一章 塵埃零落梵王宮第二十三章 風葉落殘驚夢蝶第十章 天外黑風吹海立第六章 輕帆渡海風掣回第二十九章 欲訪浮雲起滅因第十二章 人言洞府是鰲宮第三章 只恐夜深花睡去第二十四章 吳王池館遍重城第六章 輕帆渡海風掣回楔 子第十一章 朝來白浪打蒼崖第四章 未成報國慚書劍第三十四章 爲君零落爲君開第三章 只恐夜深花睡去第三十四章 爲君零落爲君開第三十六章 直將歸路指茫茫第二十八章 故將白練作仙衣第十八章 多情海月空留照第二十五章 銀漢無聲轉玉盤第三十六章 直將歸路指茫茫第二十四章 吳王池館遍重城第五章 山水照人迷向背第二章 江山猶似昔人非第三十二章 何人織得相思字第二十六章 陌上山花無數開第九章 東風吹雪滿征衣第三十章 無緣卻見夢中身第三十四章 爲君零落爲君開第一章 幽尋盡處見桃花第二十章 誤入仙人碧玉壺第十七章 絳宮明滅是蓬萊第七章 臥雨幽花無限思第二章 江山猶似昔人非第三十六章 直將歸路指茫茫第一章 幽尋盡處見桃花第十五章 此意自佳君不會第九章 東風吹雪滿征衣第十六章 舊聲偏愛鬱倫袍第十六章 舊聲偏愛鬱倫袍第三十五章 空裡浮花夢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