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邵成龍都不知道呢。
“這會是我們瀛洲養胃宴的第一道菜。”宗永春說,“清炒山韭菜。山韭菜只在荷城附近有些知名度,要到京城推廣,很多人會好奇山韭菜究竟是什麼。所以我就設計了這個菜,讓大家看個清清楚楚。”
“也挺不錯的。”邵成龍說。
“第一道菜不應該上湯的嗎?”樂瑤問。
“粵菜纔是第一道上湯,京城那邊不是。我這家店叫做瀛洲海鮮樓,可不是粵菜,而是融合菜。”宗永春說,“況且山韭菜煮豬棒骨這道菜太突出了,吃了豬棒骨,喝了山韭菜湯,其他菜還能吃嗎?只能當作壓軸菜上。”
“就好像那個姜蔥焗龍蝦一樣?”樂瑤問。
“對。”宗永春說,“第一道菜是用來打開味蕾的,我覺得用湯並不算太好的選擇,一來佔用太多胃容量,二來味道很難調配。我覺得用這個清炒山韭菜更好。”
“那第二道呢?”邵成龍問。
“第二道是山韭菜燉五花肉。”宗永春招招手,一個廚師就從蒸鍋裡面拿出一個燉盅出來,放到邵成龍面前。
宗永春打開燉盅,裡面是一塊顫顫巍巍的五花肉,雪白的脂肪已經完全液化了,暗紅色的瘦肉夾雜在脂肪中間,下面覆蓋着幾篇山韭菜,看着很有食慾。
“試試看。”宗永春說。
邵成龍用勺子舀起五花肉,輕輕一吸,五花肉就到了嘴裡。卻是一點油膩的感覺都沒有。這倒也算了,山韭菜也是非常的好吃,吸飽了油水的山韭菜另有一番滋味。
“很好吃。”邵成龍說,“但是……會不會有些油膩啊?”宗永春剛剛纔說過不要太油膩呢。
“無妨。”宗永春說,“第二三四五道菜是一起上的,必須要葷素搭配,有當口的,有樣子漂亮的,有口味新奇的。預計是五花肉響螺片炒山韭菜,蟶子炒山韭菜,辣酒花螺煮山韭菜,五彩鳳凰山韭菜,釀鯉魚等等。”
“這個……海鮮和山韭菜味道搭配嗎?”邵成龍問。
“你試試。”宗永春招了招手,幾個廚師就端上來十幾盆菜。
山韭菜是山珍,這些什麼螃蟹蟶子是海味,倒是一下子山珍海味齊全了。吃起來味道也很好,螃蟹非常好吃,響螺片很好吃,蟶子也很好吃,而且山韭菜也有相應的味道,吃起來有一股淡淡的海鮮味。
“原來山韭菜也能這樣做啊。”邵成龍感嘆。
“以前從來沒吃過呢。”樂瑤說,“爲什麼以前都沒人把山韭菜和海鮮合起來做?”
“因爲不好吃。”宗永春說,“山韭菜和海鮮的味道有衝突,必須先處理過。”
“這山韭菜味道很正啊。”樂瑤說。
“不是山韭菜,是海鮮。”宗永春說,“螃蟹用山韭菜湯煮過,然後下鍋油炸,最後才和山韭菜炒。蟶子是用山韭菜湯蒸了一下,然後下鍋爆炒。響螺片也差不多。最重要的是,用的油都是山韭菜練出來的。這樣處理過以後,山韭菜和海鮮的味道才能融合起來。”
果然不愧是高級餐廳,比那天張經理的處理手法更勝一籌。邵成龍說:“那山韭菜炒雞蛋和山韭菜炒豆腐呢?要怎麼做?”
“我試過很多做法,但是……都不行。”宗永春說,“根本沒法子融合在一起,太難吃了。”
“切一點撒蔥花一樣不就行了。”樂瑤說。
“我們不幹這種事得。”宗永春說,“那根本不叫山韭菜炒雞蛋,只是炒雞蛋加了一點山韭菜,太掉檔次了。我的師兄弟們要這麼做是他們的事,我可不會推薦這種菜。山韭菜炒豆腐也是,我試過幾十種不同的豆腐,都和山韭菜不搭配,這兩樣菜真是傳統嗎?”
“我見過村裡有人這麼做來着。”邵成龍說。
“怎麼炒的?”宗永春問。
“就這麼炒唄,村裡能有什麼獨門秘笈。”邵成龍說。
“那就奇怪了,我到處都問過,好像沒人這麼搭配。”宗永春說,“石頭村我認識的人不多,金牛村出來的倒是有幾個。他們都說沒聽過這兩道菜,就算家裡沒有其他東西了,只剩下雞蛋、豆腐、山韭菜,那也是山韭菜做一個,雞蛋做一個,豆腐做一個,不會吧山韭菜和雞蛋豆腐做一起。”
“是嗎?”邵成龍臉上一紅,當時爲什麼會有這兩個菜來着?邵成龍想起來了,這是阿紫做得,她年紀小,又專心讀書,可能是弄錯了吧,“單獨做兩個菜費柴火呢。”
宗永春一愣,“我倒是沒想過費柴火。”
那不是廢話嗎,酒店裡面管什麼柴火。邵成龍說:“既然不好吃,那就別管他了。其他菜已經夠了,這個螃蟹很好吃呢,還有蟶子,成本多少?”
“成本沒多少。”宗永春說,“其實這幾個菜,最貴的是響螺片,一個大螺進貨價就要上百,最多隻能切兩片響螺片。我們賣的話得兩三百一片才能回本。”
“這麼貴的嗎。”邵成龍趕緊又吃了一片,“響螺是什麼?”
“就是一種很大的螺。”宗永春招了招手,手下就拿了一個螺進來,“電影電視上面不是有很多海邊的吹小螺號嗎,就是這種響螺。也只有這麼大的螺才能切出這麼大的螺片來。”
“這麼大啊。”邵成龍拿起來看了看,比他的手掌還大呢。
“這也不算什麼,我在試着用鮑魚和山韭菜配合。三頭鮑四頭鮑的話,應該可以和山韭菜煮棒骨相匹敵了。”宗永春說,“可惜還沒獲得成功。”
“三頭鮑!”樂瑤嚇了一跳,“那得多少錢啊!”
“那也沒辦法,我試過五頭六頭的,和山韭菜煮棒骨差距太遠了,就算擺在一起,也會被搶光風頭。一個高檔宴席,總不能只有一個主菜,起碼要有兩三樣。”宗永春說,“本來我預定一桌是一萬多,現在看起碼要兩萬了。”
“這麼貴能賣出去多少?”邵成龍說。
“你知道前兩京城流行的是什麼?”宗永春笑了笑,“是冬蟲夏草燉鴨,光是冬蟲夏草就要三萬多。你知道一晚上賣出去多少?”
“多少?”邵成龍問。
“我不知道。”宗永春說,“這種事情永遠也不會有人弄得清楚。誰也不會把真實銷售數據拿出來的,就算賺了錢,也是藏着掖着,誰也不說。”
不知道你說個鬼啊!邵成龍忍不住斜眼看着他。
“我只知道那一陣子我的師兄弟全都在四處找冬蟲夏草。”宗永春說,“不是找便宜的,他們願意出多些錢,只要供應穩定。把京城周圍的冬蟲夏草都給買空了。”
“有這麼厲害嗎。”邵成龍將信將疑。
“你以爲冬蟲夏草的價格前幾年爲什麼長這麼厲害?”宗永春說,“京城帶起了風潮,其他省份跟進,銷量大漲,供不應求,纔會這麼厲害。人家吃冬蟲夏草,可不是和我們一樣,一次吃幾根,人家是一次吃一斤半斤。”
“一斤半斤!”邵成龍倒吸一口涼氣。
“燉一隻鴨子下一大把。”宗永春說,“人家說了,冬蟲夏草能滋補身體,可必須要這麼吃才行,吃幾根一點用都沒有。就好像吃抗生素一樣,吃一點沒用,得吃夠分量,才能打贏病菌。”
“吃太多了補過頭也不行吧。”邵成龍說,抗生素也不能有事沒事就吃幾斤,吃着吃着就弄出不怕抗生素的超級細菌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宗永春說,“反正一晚上絕對不止100桌,後來是吃出問題來了,有個重量級的吃得重金屬中毒,大家全都不吃了,冬蟲夏草市場忽然就崩了。冬蟲夏草崩了以後,京城保健品市場就羣龍無首,要是山韭菜能夠接盤,不說全接吧,接十分之一也能發大財了。冬蟲夏草誰都能採,藥汁可只有你獨一份。”
“這樣啊……一千萬豈不是太便宜了。”邵成龍說。
“當然便宜。”宗永春說,“我們一起把蛋糕做大,一起發財。藥汁帶來了呢?”
“帶來了。”邵成龍拿起水壺給宗永春。
“等一等!”樂瑤站了出來,“先簽合同吧。”
“合作協議這麼快就弄好了?”宗永春嚇了一跳。
“不是,只是藥汁配方的出售意向合同而已。”樂瑤拿出文件給宗永春看,“我們一千萬賣給你藥汁的配方,但是什麼時候交易,由阿龍說了算。”
“哦?”宗永春仔細看了看條款,“意思就是你們隨時可以拿走我一千萬?”
“不是,等阿龍建了新公司,您不是要注資一千萬進去的嗎?這一千萬換49%25的股份,到時候真要賣了,就可以用這些股份來當一千萬。”樂瑤說。
“何必多此一舉呢?”宗永春問。
“只是增加一點保障而已。”樂瑤說。
“要是我不肯,你就覺得我別有用心是不是?”宗永春笑了笑。
“我是律師,只能從法律方面來看問題。”樂瑤說。
“是嗎?”宗永春把勺子一放,“那我呢?我辛辛苦苦用自己的人脈幫你們推廣山韭菜,推廣開了自己只賺49%25的錢,卻落得這樣的下場,處處都防着我,豈不讓人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