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上海兩個字,在全國就是代表着時髦,代表着品牌,因爲輕工業發達,生產的大件以及日常用品都經久耐用,這會兒國貨就是指上海貨。
苗然以前聽村裡的老人說過,上海不產菸葉,不牧羊,可上海卻有最好的香菸,最好的毛線毛料,作爲上海人,也難免路母自傲,好在她還知道女兒要在這邊生活,沒有太得罪人,就是在言談的時候稍微多了那麼點點誇張。
苗然拎着兩袋奶粉往靈芝家去的時候,剛好看到站在村頭泉眼處跟村裡人吹噓的路母,站着聽了一會兒,咧着嘴跟剛剛當了母親,還在月子中的靈芝和回孃家看嫂子的秀兒學舌。
靈芝三天前生了個七斤重的大胖小子,把她父母公婆都樂夠嗆,雖然成天喊着男女都一樣,老一輩的,還是難免有重男輕女的心思,主要還是時代跟勞動力需求造成的思想,一時之間很難轉變,當然他們也不會嫌棄姑娘就是了,先開花後結果,計劃生育還沒開始呢。
苗然怕小孩子的抵抗力弱,本來想七天之後再來看望的,還是秀兒一大早的過來,抓了一個小孩叫他通知的苗然。
奶粉跟麥乳精一直就沒斷貨,就算不送人,苗然每天也要喝一杯,有時候趕上何建國過去,還強迫他也跟着喝,補充營養的同時,也巴望着還能再長高一點,何建國不愛喝,不過看着小媳婦兒白嫩的皮膚跟凹凸有致的身條,懷着暗戳戳的心思,卯勁兒的往家盤騰這些營養品。
苗然看着蹬腿蹬腳的大胖娃娃,有點手足無措,她基本就沒接觸過這麼小的孩子,想想沒準她還要生,就有些頭大,尤其是孩子拉屎拉尿,看着換下來的尿戒子(尿布),惶恐不安的回憶着空間裡到底有沒有尿不溼。
從靈芝家出來,走到知青點門口就聽見路紅母女三個聊天的聲音,苗然想靜靜,於是腳下一拐,往後山的小河邊去了。
坐在河邊的時候想着,她對何建國的喜歡,足以支撐她做一個妻子和一個母親嗎?在什麼都沒有,連月嫂和保姆都不能請的時代,她真的能照顧好一個家庭?
“噗通”
河裡的魚躍起又跳回的聲音把苗然的注意力吸引,看到一條兩個巴掌長的魚擱淺在小河邊的石堆裡,不禁大喜,奔過去把魚撿起來扔到岸上,轉身又翻了幾塊大石,連着找了幾條巴掌大的,用草繩串了,美滋滋的下山回了知青點,剛剛還在煩惱的事早就被甩到天外去了。
到了山腳下的時候,遠遠的看到一男一女往這邊走,苗然愣了,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是張長慶跟高雅,之前帶着大部隊進山“破四舊”尋寶的時候,張長慶跟高雅曾經見過面,當時張清芳跟高雅打在一處,張長慶劉愛民則帶着男知青們跟高雅那邊的男知青糾纏,兩個人就沒說過一句話。
後來宋衛紅說,張長慶打的那個男知青就是高雅看上的那個,不過因爲張長慶跟張清芳前後鬧出來的事兒,那個男知青轉身跟另外一個女知青處上了。
本來只是年輕人之間的感情糾紛,可牽扯到高雅是楊帆的懷疑,再看她的行爲就別有意味了,那麼現在到底是張長慶覺得當上工人的自己有底氣再去追求,還是高雅主動靠近,趁機圖謀?
本以爲兩個人會偷偷摸摸的,出乎苗然意料,他們竟然正大光明的朝着知青點來了。
“苗然~這是高雅,她說她想來道個歉。”張長慶看到苗然站在知青點旁邊的小路上,有點不好意思,不過看看旁邊有些難爲情的高雅,還是介紹了一下,順便把高雅出現在這的理由說了,他知道苗然跟何建國一樣看似有些不愛搭理人,實則很講義氣,怕她因爲張清芳讓高雅跟自己難堪。
“你好,我們見過,在那個古墓,你那本書看完了嗎?我還想着跟你換換來的,可惜不知道你是誰。”苗然剛剛就已經想好了對高雅的態度,那就是平和帶着疏遠,前者是爲了兩個人曾經的交集和張長慶的面子,後者爲了張清芳。
“那天出了點意外,那本書不見了。”高雅搖頭,對着苗然一笑,依然是古墓中第一次相見時那種謙和的平易近人的氣質跟態度,讓人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是捧高踩低的勢利眼。
“真可惜,路紅~我在後山抓了幾條魚,今天吃水煮魚啊?”苗然淡淡的回了一句,笑了笑,轉身對聽到聲音迎出來的路紅喊了一嗓子。
“不行,何建國說了,你這幾天上火,不讓吃辣的,而且就這一條草魚不夠,鯽魚拿來做水煮魚也不好吃,做酸菜魚……吧。”路紅第一眼就看到苗然手上拎着的魚了,聽到她的話不禁白眼一翻,拒絕了苗然的建議,何建國早上千交代萬叮嚀的,說苗然最近上火,不叫她吃辣的,等轉過苗然,看到站在一起的張長慶跟高雅,頓時卡殼了。
苗然嘆了口氣,何建國管得可真寬,她不是上火,而是快來大姨媽了,這傢伙也不知道從哪看的知識,不讓碰這不讓吃那的,感覺比她媽當年管得還嚴,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有點把她當女兒養的意思?想到這,苗然心頭一甜,剛剛的煩惱一下子煙消雲散,衝着這份好,她願意去嘗試跟他一起面對生活。
張清芳本來在屋裡看書來的,在醫院的時候,苗然怕她無聊,給她送了一套小人書,這一下反而叫她看上癮了,回來之後一直纏着苗然又借了一套,聽到院子裡說話的聲音,走出來一看,剛好跟高雅來了個臉對臉。
“你怎麼來了?!”張清芳臉上立刻掛滿了青霜,看了一眼跟高雅並肩站在一起的張長慶,眼神似乎都能飛出刀子來了,整個人都像充滿戰意的兇獸,似乎一言不合就會飛撲上前撕咬敵人。
“我是來道歉的,對不起,之前是我不懂事,不該在背後講究人,也不該枉顧長慶的心意,還跟你吵架打架……”高雅的道歉聽上去真心實意,可卻叫苗然暗暗叫糟,路紅或許是模糊,她卻看得清楚,張清芳顯然是對張長慶有好感,但是又知道倆人不可能,所以勉強把這份好感轉化爲“革命同志”的情誼。
對於張清芳來說,高雅這個道歉,顯然就是戰書。
“張長慶你接受了?好吧,是我賤,非得多管閒事!我不想原諒你,請你離開這裡,即便往後你們倆在一起,也請不要踏入知青點,不然我會視爲對我的挑釁,見你一回打一回。”出乎苗然意料,張清芳沒有爆發,儘管拳頭攥得死死的,腮幫子也咬得緊緊的,但還是剋制着自己,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怒從心起的上前打人。
“張長慶,你真叫我失望。”在張長慶想說什麼的時候,張清芳甩下一句話,轉身進屋,使勁兒的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