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很好地秉承着朝廷頒佈的新政,地方一律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修改的優良傳統,最近被皇帝用刀子狠狠砍了幾刀,砍得地方上的大佬們不僅僅脖子疼,連蛋都開始疼。
因孔府案殺完儒生,再由青州案徹查賦稅和徭役,皇帝用無數人的腦袋告訴所有人,朕頒佈的這些新政不是在跟你們過家家,如果不嚴格執行,青州商會那些人就是下場!
但偏偏有人不信邪,畢竟賦稅按照朝廷新政來減的話,的確是非常大的一筆收入,過慣了太爺生活的地主們哪能答應?
這就像後世很多人坐擁大量的房產,租客累死累活,而房東只需要在家裡數收租來的租金,中央突然強制要求房東們集體降房租一樣。
按照正常的市場發展規律,朝廷一般不會動地主們,畢竟正規的律法來說,田地是屬於地主的,朝廷這樣亂來是在打自己的臉。
但是大宋這情況就不一樣了,因爲大宋律法不遏制土地兼併,所以到了趙桓這個時代,土地的這個國有戰略資源已經空前集中。
一是地主們將農民變成農奴綁在田地裡,嚴重遏制了生產力,二是這種土地空前集中的現象嚴重威脅中央皇權,三是朝廷對農稅的徵收也遇到了空前的阻礙。
趙桓今年年初看去年的稅收收入,農稅只佔了百分之二十,其餘百分之八十都是商稅,後世的史學家們還在大肆讚揚這樣的收稅解構,表示有宋一代,商稅佔了大頭,表示宋代已經進入商業社會,是進入商業主義的前夜,比中國任何一個朝代都可以進入商業主義時代。
起初,連趙桓都信了。
當然,他不否認宋代的商業發達,但是農稅絕對不止這麼一點!農稅之所以佔比這麼低,和土地兼併有很大的關係。
就說青州案,趙桓戮了青州的這些商會,商會下有超過十五萬畝的田地,但是上報到朝廷卻只有五萬畝,另外十萬畝竟然人間蒸發了!
但另外十萬畝,地主們對佃農收的賦稅卻是一份沒少,卻全部裝到自己口袋了。
青州如此,徐州呢?雍州呢?
還有京西的洛陽,趙桓也命人好好查了一番,竟然也是同樣的結果!
洛陽多以恩蔭的儒生爲主,這些儒生平日裡坐在家裡大談聖人之道,卻是各個不勞作,想着法子兼併土地,甚至有強行購買散戶農民的土地者。
一邊做着欺壓百姓的事,一邊嘴上又天天歌頌着聖人之道,自稱竹林君子,性情雅達,品行高潔。
就說土地這事,趙桓就認爲已經嚴重桎梏了生產力,是要徹底根除的,大不了全部收回來,統一由朝廷管理,然後再統一租給農民,或者承包給商人,規劃農場,但是要重新制定農場的管理規則,絕對不能在將勞動力死死壓制在田地裡。
這事還是頗有些複雜的,畢竟生產關係和技術也有密切關聯,趙桓已經給科學家下了任務,關於農耕設備的研發,要加快進程。
這一日剛剛入夜,皇帝便命人擺下了許多好吃的,不是爲別人準備的,正是爲儀福帝姬準備的。
從穿越過來,趙桓就沒有好好關照過他的妹妹們。
儀福帝姬在衆多公主中排名第九,皇子公主們都稱九姐,今年年方十七,人卻已經亭亭玉立。
此時,明月升上了枝頭,暑氣慢慢消散,湖邊的夏荷開得正盛,湖面上波光粼粼,映襯着皎潔的明月。
不時有清風夾雜着水汽和花香撲來,令人神清氣爽。
桌案上擺放着各式糕點和美酒,最重要的是每一個桌案上都還擺放着一個做工精良的匣子,裡面有許多隔層,各自有縮脾飲、滷梅水、江茶水、五苓散、大順散、荔枝膏、雪泡梅花酒。
這是宋朝時候的“冰箱”,匣子的最底層有冰塊,這些冰塊是冬天的時候,專門有人採集,在地下深入儲藏起來,等到夏天的時候用的。
宋朝因爲商業發達,夏天有各種冰飲,大街上就有賣的,皇室自然也會做出各種好吃好喝的東西來,甚至還有“原始版的冰淇淋”。
不多時,儀福帝姬便來了。
“參見官家。”
趙桓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這種笑容是大臣們絕對看不到的,他親自上前握住趙圓珠修長纖細如玉般的手:“來來來,九姐,朕給你準備了許多你愛吃的,朕記得你最愛吃滷梅水,三年前我們倆悄悄出宮,你對東京街頭的滷梅水是愛不是誰。”
趙桓疼愛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看見趙圓珠天真浪漫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心疼,若是自己不穿越過來,此時的東京城已經快要被攻破了吧,皇室的公主們都要被俘虜到北方爲娼爲婢,自然也包括趙圓珠。
不過既然他穿越過來了,就一定不能讓這種人間慘劇再發生。
這半年多沒有見自己這位哥哥,趙圓珠也是甚是想念,不過聽說他當了皇帝以後性情大變,殺了很多人,很多時候,這個小女孩心裡是害怕的。
但是這一次見面,看見趙桓不僅不兇殘,反而比以前更加溫柔,她心中頓時大定。
兩人相互交流了一會兒,說的都是小時候的趣事,趙圓珠一直在笑,笑得很開心,很單純。
這時來了一個人,這個人身高八尺,樣貌英偉,氣質沉樸:“臣叩拜天子。”
“非議事場合,嶽卿不必多禮。”
“謝官家。”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岳飛。
趙桓與岳飛交談一會兒,問的多是家事,還問及岳飛的老母親。
岳飛本率領新軍精銳已經渡過長江,駐紮在江陵府一帶,不過皇帝卻連夜讓他趕回東京。
岳飛回來後,被急召入宮,便來到了此處。
問完之後,趙桓就開始直入主題了:“九姐,這位就是新軍統領岳飛,在太遼會戰中立了大功!”
這一年的岳飛剛好二十四歲,銳氣勃發,英武非凡,雖然年輕,卻也經歷世事錘鍊,褪去了浮躁、輕佻,身上沉練下來厚重古樸的氣息。
事實上,岳飛剛剛到來,趙圓珠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過去,這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趙圓珠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趙桓眼中,趙桓這個人自然不是簡單的兒女情長來趙圓珠來賞月,無論是孔府案還是青州案,雖說都被壓下去,但都讓趙桓心中缺乏安全感,更何況此時南方的局勢暗流涌動,岳飛身在南方,又手握重兵,不叫回來坐下來好好聯個姻,趙桓是睡不着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