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身上穿的其實不是侍者的衣服。
他特地脫了西裝外套, 扔了領結和腰封,拿個銀盤,端着酒, 故意把自己弄得像個侍者模樣。
他打算靠這一身混出婚宴場地。
卻沒想, 纔出來幾步就看到了好仁, 於是過來, 和沒長眼的好仁直接撞到了一塊。
好仁認出他來, 眼一睜,嘴一張,他直勾勾地盯着好仁, 還好,好仁沒喊出聲。
文浩憔悴了許多。
短短兩個月, 他眼眶塌陷, 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一大圈。
好仁看着很心疼。
“你……”
“找我。”
好仁剛一開口, 文浩低低丟下一句便繞過他走了。
好仁不由得一怔。
轉過身去,他眼睜睜看着文浩低下頭又再扎進了人堆裡。
好仁下意識看看四周。
還好, 沒什麼人在注意這邊。
現在會場裡起碼有半數以上的工作人員都在找文浩。
好仁幫不上他的忙,很不知所措。
想想剛纔文浩對他說的,他沉住氣,又回到了威廉身邊。
威廉見他有乖乖回來,十分滿意。
臉上有了笑意, 他又再牽緊好仁的手。
好仁願意伴隨左右, 他的心情輕鬆了很多。
好仁就這麼靜靜地陪着他。
老實地在威廉身邊呆上一段時間, 好仁又再對威廉說自己想去洗手間。
這次威廉沒有多想, 直接就放行了。
可是這一次, 好仁卻是以離開婚宴會場爲目的撒的謊。
他走的時候看到安保們還在努力地奔走尋找。
他不知道文浩是否已經成功逃離。
他出到外面,故意步行了很長一段路才上的計程車。
文浩讓他找他, 而且並未指明見面的地點,那就肯定是他們倆都熟悉的地方。
好仁想到了六爺爲他安排的那套公寓。
末了,向司機報了地址。
回到那裡,打開門走進到裡面,屋裡一片黑暗,他霎時覺得文浩可能逃離失敗了。
他把鑰匙放回到門口的小地毯下,開燈關門進了廳裡。
他打算再在這等等。
看文浩能不能來。
他剛想要在沙發上坐下,忽然聽到臥室裡有聲響。
莫不是……
他往房間走去。
主人房門前,他打開燈,看到文浩垂喪着腦袋,此刻正坐在牀上。
他來到文浩面前,剛想開口,文浩忽然一把抱上他的腰,把臉埋在了他的腹部上。
文浩竟然哭了。
痛苦而且激動。
肩膀無助顫抖着,平日裡如此傲氣的一個男人,如今緊緊地抱着好仁,哭得就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一樣。
好仁心疼他,感同身受,眼眶也紅了。
起手摸上他的腦袋,默默地安撫着,好仁什麼也沒有說。
現在問什麼都沒有意義。
好仁的心裡其實已經有了模糊的答案。
靜靜地陪伴着,待文浩哭完,好仁才蹲下來爲他抹去眼淚。
好仁柔聲問他:“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文浩什麼都沒說,而是吻上了他。
這遂不防令好仁有些吃驚。
但是好仁沒有拒絕。
好仁的手撫上了文浩的臉。
文浩緊抓他的手臂,用力把他拉近自己,企圖從好仁身上尋求更多的慰藉。
好仁任由他索取,被他抱到了牀上。
這一天,是文浩新婚。
身爲主角之一的新娘子何馨蓉穿着象徵純美的婚紗坐在新娘室的沙發上,緊張且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如果新郎失蹤,找不回來,今天將會是她人生中最難堪的日子。
套着珍珠手套的纖纖手指緊緊地糾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一直愛着的這個男人此刻正在牀上對好仁極盡需索,瘋狂地在好仁的身體裡打下自己的烙印。
這個世界沒有奇蹟。
她一心籌謀的一切,註定令她成爲全城的笑話。
久了,眼眶裡盈滿了恨。
她憋着一肚子的淚坐在那,沒有人過來關心,也沒有人在乎她的心痛不痛。
蔣老爺子也是焦頭爛額。
文浩逃離婚宴讓他丟了大面子,令他更加痛恨何馨蓉。
在旁的文朗則一直只是表面緊張,心裡卻滿不在乎。
蔣老爺子拿何馨蓉出氣的時候,他一直都有陪着。
待蔣老爺子走了之後,他看何馨蓉牙關緊咬,滿眼含恨,不禁開口,問:“值得麼?”
何馨蓉瞥向他。
淚花在眼眶裡打轉,她眼神不善,倔強地瞥着文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蹙眉,反問:“什麼意思?”
一邊嘴角微微一提,他彎下了腰來,與何馨蓉目光持平,聲音低低:“如果我是你,我十八歲那年就會離開蔣家,接下來的日子就算我窮,就算我無依無靠,起碼我的人生都是屬於自己的。你看一下現在的你,走到今天這一步,爲的什麼?明明現在有機會給自己再次脫離,你卻選擇抓緊了文浩,執意留下,難道只是爲了讓自己的將來過得再更加痛苦一些麼?”
文朗說的是真心話。
如果他不是兒子,如果不是蔡雲雅強加在他身上的期許,他也想走。
每天在蔣老爺子面前扮演着最佳兒子的他身心疲累。
但,即使是小心翼翼,即使盡心盡力,他依然不是最得寵的那一個兒子。
他只是一隻牛。
很好使,很能幹活的牛。
做的對可能理所當然,做的不對,就要被鞭笞。
在他看來,何馨蓉簡直愚不可及。
爲錯誤的選擇耍心機,他自問在她之前,未見過這麼蠢的女人。
他步出了新娘室,回到了宴會大堂。
看左邊,遠遠處,阿貴正在夏慧嫺身邊說着什麼。
看右邊,蔣老爺子一臉陰沉,在對文易等人繼續發號施令。
文朗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笑得有些陰惻惻的。
他知道他們是找不着人的。
因爲人已經被他放走了。
就在之前,一個安保人員在尋找的過程中疑是見到了文浩,當時,是他及時把那個安保人員叫住並支了開去。
就這樣,文浩在文朗的目送下溜了。
文朗這麼做,別無其他。
他就是想看看,蔣老爺子會暴跳到什麼程度。
畢竟,黎醫生給蔣老爺子開的藥已經吃了一段時間了。
他就是想看看效果。
想到這,他嗤笑。
他心情大好,想找好仁聊聊天,四處張望才發現,好仁也早已經不知去向。
這一邊,激烈的X事讓好仁幾乎筋疲力盡。
時至半夜,文浩纔在好仁身邊睡着了。
好仁爬起身來,蹣跚進了浴室。
蓬頭的熱水嘩地噴灑出來,沖刷他身上的痕跡,溼溼的發尖不斷地往下滴着水,好仁盯着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牙印,心情是無比地複雜。
文浩之後有告訴他和何馨蓉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仁一直在想,文浩被迫走到今天這一步,算不算是他害的?
那……他自己呢?
他下意識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時候,他真的辨不清現在是夢境還是真實。
壓力,會令他寧願相信現在只是在做夢。
也許他還在那個手術檯上。
也許有一天會再醒來。
也許,睡着、睡着就……
他忽然又覺得自己是在胡思亂想。
雙手用力地抹了把臉,他快速地洗了個澡,便拿過浴袍,走了出去。
房間裡,文浩趴在牀上,背部整個露在了被子外面,睡得正酣。
好仁剛洗完熱水澡覺得口渴,把浴袍套上,然後出了房間,打算去找水喝。
出到客廳,及眼之處全是昏暗,只有沙發邊上的座燈亮着,散發着柔暗的光。
好仁欲往廚房走去,忽然想起什麼,腳步一剎。
他剛纔來時開的明明是吊頂上的大燈。
怎麼就變成了沙發上的座燈了呢?
他眨了眨眼睛,好奇轉身看去,看到刻意坐在暗處的身影,驚得退了一步。
他一開始以爲是威廉。
對方站起,向他走來,燈光朦朧照亮了臉龐,他纔看清,原來是六爺。
六爺已經在沙發上坐了很久了。
他很清楚房間裡面發生的事,即使很生氣,但是他沒有進去。
他一直死忍,等好仁出現。
等到現在。
“你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他冷冷問。
他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好仁看得出,他已經繃到快要爆發的邊緣。
“你呢?”好仁反問他:“特地跑來這裡,是爲了向我道喜還是道歉?”
“我爲什麼要道歉?”六爺眼一瞪,聲音一下高漲。
他很恨,指責好仁:“我爲你不惜得罪威廉,我冒着被暴露的危險好心好意爲你準備這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你卻帶人上來鬼混!”
“你當我是什麼?”六爺憤怒不已,激動咆哮:“你這等同於背叛!”
話一落,“啪”地好大一聲,六爺被扇得臉一偏,愕然。
他難以置信,轉回臉來看好仁。
好仁咬牙切齒,瞪着他:“背叛?需不需要我來提醒你,你做了什麼?”
“知道我過去的人只有你,造就今時今日這個因果的人也是你!你在乎?這不正正是你的報應!”
六爺暴怒,突然掐上好仁的脖子。
好仁的頭被迫揚起,他滿眼殺氣:“你敢再說一遍?”
好仁呼吸困難,用力扒開了他的手。
嗓子難受,幾乎發不出聲,好仁緩了好一會兒,沙啞:“……你別忘了。故事的最後結局是你殺了我……”
這話,令六爺驚怔。
“……如果你也打算對我這麼做的話……”好仁放話:“我等着……”
說完,好仁便回房去了。
怒火憋在心裡,六爺氣得不行,眼眶裡的淚幾乎奪目而出。
他承認,陷害文浩是沒有必要的。
畢竟,文浩從來沒有在蔣家家產這一塊動過腦筋。
文浩的母親過世,爲文浩留下了極爲可觀的房產資產,所以文浩一直認定自己可以獨立生活,從來不思家業。
六爺拿文浩開刀是因爲妒忌。
妒恨文浩流連好仁身邊,還陪着好仁,明目張膽地同居在他的地盤上。
六爺心裡苦,無法釋懷,纔對文浩下了手。
好仁的嗆聲差點把他氣哭。
心裡堵得慌,他飛車離開了這裡,直奔賣酒的地方。
這一夜,他在CLUB裡買醉。
遇無數美女搭訕的他卻不知道,人羣裡,有個老熟人正緊緊地盯着,並用相機記錄下了這一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