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騰雲直下,鳴玉竟是將他們帶到了青丘。
青丘的入口生長着一顆巨大的菩提樹。參天的菩提樹沒有根,漂浮在半空中。從此處開始,粉色的桃花長林綿延在青草茵茵的道路兩旁,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雲英繽紛。
山林之中,隱約可見各色小妖在其中漫步,或坐或立,悠閒而又暢意。
這樣平和喜樂的場景,讓堯月心驚。
不過短短百年時光,青丘就已經快速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堯月的目光落到了鳴玉的背影上。
這一切都歸功於眼前這個人嗎?
現在的鳴玉對她來說如此陌生。
自己喜歡的那個鳴玉跟現在的這個青丘鳴玉有什麼關係?
堯月忽然迷惑了。
那個單純的鳴玉已經不存在了。
走在前方的鳴玉忽然轉過頭來,恢復原狀的紫色重瞳幽深沉寂,邪肆的長眉微挑,“爲何停下來?”
堯月這才發覺自己陷入思緒那一會,與他已經拉開了距離。
她抱緊了懷裡的言歡,微微垂眸,有些不情願,“去這裡怕是不好吧。”
這裡雖然是一個全新的青丘,可是,這裡卻也有許多她曾經的熟人。
比如鳴玉現在的夫人,神鳥一族的公主青卿。
鳴玉面容清冷,諷刺反問,“難道你想去花神的宮裡?”
堯月立刻搖頭。
情非得已,她不想再同宴黎有瓜葛。
尤其是宴黎這一次還參與了擊殺魔君阿浮的行動。
剛纔宴黎發神經一樣發怒,注意力沒有放在小言歡的身上。
若是在長久的相處之後,他的心緒正常了,發現了小言歡的身份,那她如何對得起託付給她的魔君阿浮?更加對不起還未找到的鬼車!
堯月還站在原地不動,她其實也覺得跟着眼前的鳴玉不是一個好出路。
當初在溫泉池底,聽見那些個仙子們討論青丘鳴玉崛起的對話,還記在她的心裡。
突然之間,堯月發覺,自己是這樣的弱。
在身邊的人,卻都是可能會對言歡不利的。
能幫助到她與言歡的人,卻不知道在哪裡。
鳴玉似是看出了堯月眸底閃過的那絲戒備,冷笑道,“你在怕我?”
堯月一驚,自己的臉上已經波瀾不驚了,他居然還能這般敏銳的感知到自己的情緒。
她訕訕得點頭,“青丘如何崛起。而這個孩子的身份特別。我不能不防。”
鳴玉臉上的神情更加輕蔑,冷哼一聲,“你以爲就憑你能防的住?”
對,她確實是防不住的。
鳴玉在悄無聲息之中識破了言歡的身份,現在靈力已經全部恢復的他,還能輕而易舉得突破花神的結界。
可是,防不住,卻不代表她就要任人宰割!
堯月抱緊了言歡,一手在袖中結起,小巧的下巴昂起。
輸什麼也不能輸了氣勢。
頭頂的驕陽似火,投射下來的火辣陽光映襯的堯月的臉龐晧白,每一處的細小的絨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還有她臉頰上此刻一道淺淺的疤痕。
從眼角劃到了嘴角。
若不是在這毒辣的日頭下,若不是她擡高了臉頰,還難以發現。
鳴玉的眸光一閃。
這就是他大婚那日,用自己的扇子劃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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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到,這麼久了,這疤痕都還未曾散去。
可想而知,當初那道傷痕該有多深。
鳴玉微微蹙眉,這是在同情她?
這個驕傲蠻橫目中無人的龍族公主,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想當初,她是怎麼對他的……
鳴玉將目光從堯月臉上收回,落到她的手上,手微微一擡,袖中的扇子就飛了出去,像是一道閃電一樣。
堯月只覺得袖中結起的手一疼,居然再也無法擡起了。
扇子又飛回了鳴玉的手中。
他一手握住扇子,一手敲敲了扇骨,玩味得看着一臉不滿的堯月,“本君若是要你的命,不過是彈指而已。”
他頓了頓,“就這麼殺了你,太便宜你。你欠下的債,你親自來還。沒有人能從本君的手中殺人,除非是本君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本就一直安睡在堯月肩頭的小言歡忽然醒了過來,“母親,是不是歡兒太重了?”
言歡擡起小手,去替堯月擦剛纔被扇子打到手痛出的滿頭冷汗。
她在堯月懷中扭了扭,趁着堯月不備,溜到了地上。
鳴玉展開扇子輕輕搖了搖,溫和一笑,“歡兒,過來。”
“別去。”
堯月伸出的手落了個空,言歡撒開了小腿,奔到了鳴玉的手邊,乖順得牽住了鳴玉的手。
鳴玉蹲下身,將言歡抱在了懷裡,頭也不回得朝着前方走去了。
堯月只好無奈跟上。
這一路上,所有的小妖們見到了鳴玉,都恭敬地跪倒在地上,向鳴玉行跪拜大禮。
竟是沒有一個小妖有越過規矩擡頭直視或者是怠慢的。
堯月垂頭亦步亦趨得跟在鳴玉的身後,看着言歡賴在鳴玉的懷裡,極其乖巧的樣子,心裡說不出的鬱結。
遠遠地黑壓壓一片人,朝着鳴玉這個方向過來了。
“帝君!這百年餘,帝君是去了何處?讓青卿好生擔心!”爲首的一個天青色宮裝拖地長裙的麗人。
聲音裡透出說不出的焦急和擔心。急匆匆的上前來就握住了鳴玉的手。
終於又見面了。
這個當初領走了本應該屬於她的東西的小丫鬟青鳥!
雖然五百多過去了,那件事對她的傷痛也淡去了許多,可是突然間再見到這位故人,堯月心裡不怎麼舒服。
她垂着頭,躲在了鳴玉身後的影子裡,儘量不想被青卿發現自己。
“啊!帝君,這個孩子是?”
青卿驚叫了一聲。
“這是歡兒。”
鳴玉的聲音不溫不火。
“帝君,九尾狐族化成人形,這年歲,看來像是超過了五百歲。”
“這孩子天賦異稟,不過百歲化成人形。”
鳴玉像是聽不懂那些聲音中的質疑,語氣高傲,似是全然不顧這些人。
“帝君能夠平安歸來就已經是萬幸。現在又帶回了這麼一個可愛的孩子,恭喜帝君有了第一個孩子。這真是我們青丘之幸!”
青卿大方的聲音響起,聲音里居然一點委屈和傷心的意味都沒有。
一個妻子,居然能容納丈夫消失許久不歸,一回來就帶着一個孩子,這得需要多大的度量?
堯月撇了撇嘴,難道說着青卿就是這般哄走了鳴玉。
若是換做是她,她絕對不可能做到這般委曲求全!
“阿月。”
熟悉的人,熟悉的稱呼響起了。
乍然之間聽着這個稱呼,堯月幾乎是以爲還在以前。
一隻大手,牽住了堯月的手,一股力量,不容她有絲毫抗拒,將她往前面一帶,堯月整個人就撞上了鳴玉的身側。
“這是歡兒的母親。”
“是本君新納的妾。”
堯月不可思議的瞪向鳴玉,做妾?自己本就是他的夫人不說,現在居然變成了他新納的妾!
鳴玉的脣邊扯出一抹笑,鬆開了牽着堯月的手,捏了捏言歡的臉頰,溫柔問道,“歡兒累不累?餓不餓?”
堯月的氣焰頓時就散去了。
這人是在威脅她。
她不再看鳴玉,轉臉望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熟人。
青卿的眸子中露出震驚,身子明顯得往後一倒,若不是她身後的侍女,怕就是要摔倒了。
很好,這個女人還知道害怕。
堯月挑眉一笑,“好久不見啊,青—卿。”
她故意拖長了聲音,果然看到青卿臉色發白又轉青,又一下子脹的滿臉通紅的樣子。
“大膽,你不過是一個妾,居然敢直呼帝君夫人的名諱!你還快像我家夫人行禮!”
青卿身後有小丫鬟跳了出來,指着堯月的鼻子罵。
這個小丫鬟氣急敗壞的樣子跟當初的小丫鬟青鳥多麼的像。
堯月挑眉,挑釁得看着青卿,想讓她堯月對她卑躬屈膝,絕無可能!
“久聞青丘九尾狐族最善禮儀,重風度。沒有想到主子們說話的時候,什麼時候可以輪到一個小小的丫鬟來指手畫腳?莫不是這個丫鬟把自己當主子了?”
堯月伸手去攬住了鳴玉的手臂,嬌笑得反問,“還是說狐君喜歡寵愛小丫鬟,大家就有樣學樣。哪怕是以下犯上?忘恩負義?”
立在一邊的青卿見到堯月纏住了鳴玉的手臂,三個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好像他們纔是一家人。
任何人都是多餘的,就連她也是多餘的。
偏偏堯月的每一句話都意有所指。
青卿垂了眼眸,凌厲的聲音響起,“將這個不知禮儀的東西拖下去,亂棍打死。”
堯月一愣,自己不過是兩句口舌之爭,並未想要這個丫鬟的性命。
可是這個嬌嬌弱弱,看上去文靜端莊大氣的青卿,張嘴就要了這個丫鬟的性命。
青卿啊,青卿,你自己當初就是從小丫鬟爬上去的,現在居然這樣對待丫鬟。
人變得可真徹底。
身後早有人上前來拖住那個嚇得軟倒在地上的丫鬟。
小丫鬟發出淒厲的哭叫聲。
堯月有些不忍,握着鳴玉的手臂忍不住收緊了。
鳴玉往前走去,有意無意得擺脫了堯月的手。
“本君剛剛回來,見不得血光。”
這一句話拋下來,那些侍衛們立刻就止住了行動。
青卿的身子晃了一晃。
堯月看了一眼臉色蒼白得像是一張紙的青卿,忍不住搖搖頭,這不當丫鬟了,當上了狐君的夫人,體力居然下降得這般厲害。
堯月趕緊跟上了鳴玉的腳步。
“鳴玉!你站住!我有話問你!”
堯月追上了鳴玉,跟在他身後,壓低了聲音,怒氣衝衝得發問,“別以爲你收留我,我就會心甘情願自降身份,我是不會當你的小妾的!”
鳴玉站定在一處樓閣之前,也不搭理堯月,將言歡交給了旁邊的隨從,“去帶公主用膳。”
言歡在侍從的懷中,揉着惺忪的睡眼,奶聲奶氣得問,“母親不同歡兒一起去嗎?”
“你母親不餓。”
堯月眼睜睜得看着言歡被帶進去用膳。
她擡腿就想跟上去。
手腕就被鳴玉擒住了。
“說你是妾,還是擡舉你了!你跟着進去想幹什麼!”
這人剛纔還對着言歡十分和善的樣子,現在又突然就變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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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的容光像是被風雪雕塑而出,雖然賞心悅目,卻始終讓人不敢靠近。因爲太過寒冷。
尤其是現在,聽着他居然說讓她做妾,都是擡舉了她!
堯月的心口如同被狂風肆虐,冰雪覆蓋。
她知道不能同這個冷漠的青丘帝君計較,可是她心中卻又忍不住莫名的抽痛。
她咬着牙,瞪着鳴玉,“你讓我給你做夫人,我都不稀罕!我擔心歡兒!我不放心!快點鬆開我!”
鳴玉將堯月用力一推,鬆開了堯月的手。
堯月被那股力道震得身形不穩,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後一倒,手肘就磕在了門檻上。
堯月立刻就仰躺在地上,起不來了。
剛纔右手就被鳴玉的扇子震傷了,擡不起來,剛纔又是左手摔倒了。
她咬着脣,感受着身下的青石地板的涼意滲透了衣裳,涼透了她的整個背部。
那股涼意,蔓延進了她的心裡。
鳴玉見堯月摔倒,眉頭控制不住得蹙起來,又見她倒在地上,半天都不起來,以爲她是公主的刁蠻脾氣又一次爆發了。
蹙起的眉頭又變成了淡漠。
鳴玉走近了躺在地上的堯月,居高臨下得看着她,見她一臉的平靜,只是那下脣被貝齒緊緊的咬着,漸漸的有血液滲出,她似乎是一點知覺都沒有。
一雙清亮的眸子無聲的對上他的眸子,裡面好像霧濛濛的一片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鳴玉忽然蹲下身,一隻手放上了堯月緊緊咬住的脣。
另外一隻手,扶住了堯月的下頜,也不知道按在了哪裡。堯月的脣感覺再也使不上力氣了。
“別咬了。”
他微微嘆息一聲,他的手指溫柔,如羽毛拂過,細細的摩挲着堯月的雙脣,動作溫柔如水。
好像鳴玉,以前的那個溫柔單純的鳴玉。
堯月眸子中的溫熱漸漸氤氳開來。
下一刻,鳴玉帶笑的聲音殘忍的響起。
“咬壞了,你讓本君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