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虎犀利的目光最終落在熊霸天臉上,沉聲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回稟大首領,都已經準備好了。”熊霸天轟然答道,“族人們知道大首領要帶大夥返回大荒原,都感到很高興。”
孟虎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再回過頭來,孟虎又問身後的張興霸道:“興霸,近衛隊都準備好了嗎?”
張興霸大聲應道:“都準備好了,五百名最精銳的弟兄,在應徵當兵前全是各行業的老工匠,他們的手藝在整個西部行省都是沒挑的,另外還有五百多工匠也都已經安排好了,每外近衛隊的弟兄負責護送一名工匠,絕對出不了問題。”
孟虎嗯了一聲,滿意地點了點頭。
剛纔張興霸所說的除了五百名近衛隊的精兵,還有另外五百多名工匠,這些工匠是猛虎軍團撤進青牛屯之前從西部六府裡擄上山的,孟虎擄掠西部六府的工匠看似無心,其實隱藏着極爲深遠的戰略考慮。
這些被擄上山的工匠,直接關係到猛虎軍團能否實現最終的戰略目標。
大荒原上殘酷的生存條件造就了野蠻人強健的個體以及好戰的風氣,但同時也嚴重製約了文明的進化,其實嚴格來講,迄今爲止大荒原上都還沒有催生出真正意義上的文明,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大荒原上的野蠻人都還處在原始社會狀態。
因爲大荒原上的文明程度嚴重滯後,所以也影響了科技的進步,迄今爲止大荒原上的野蠻人都還沒有掌握冶金技術,無法依靠自身的力量鍊鐵,其直接後果就是大荒原上鐵器嚴重匱乏,野蠻人只能以昂貴的代價從中土世界進口鐵器。
而中土世界的文明國家又對大荒原上的野蠻人採取了掠壓式的貿易策略,諸如瓷器、鐵器等生活必需品以及絲綢、茶葉等奢侈品在大荒原上經常有賣到天價,許多時候一匹優良的戰馬僅僅只能換到一口鐵鍋,上百匹好馬才能換回一副鎧甲!
所以直到現在,鐵製兵器對於大荒原上的野蠻人來說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一代又一代的野蠻人只能拿着木製的長矛,獸骨做的弓箭去狩獵,去作戰,野蠻人騎兵之所以打不過中土軍隊,缺乏軍事素養固然是最重要的原因,可缺乏鐵器的因素同樣不容忽視。
所以孟虎要擄掠工匠,因爲這些工匠懂得鍊鐵術,懂得製作瓷器,事實上孟虎不僅要把中土世界的鍊鐵技術,制瓷技術帶到大荒原,還要把中土世界先進的軍事理念以及戰略戰術帶給大荒原上的野蠻人騎兵。
孟虎不是中土人,他不會把大荒原上的野蠻人當成洪水猛獸來提防,也不會嚴禁向野蠻人輸出先進的技術,和中土人所想的所做的恰恰相反,孟虎試圖通過輸出先進的技術來籠絡野蠻人,進而利用野蠻人的力量來實現他的野心。
所以,參加長征的人員其實並不僅僅只有兩千多野蠻人,還有張興霸率領的五百名近衛隊精銳以及強行擄來的類似於囚犯性質的西部工匠,總人數超過了三千人,這樣的隊伍規模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了,至少要想隱戒形跡是絕無可能了。
但是孟虎也不可能爲了隱匿行蹤而把這三千來人打散行軍。
從西部行省前往大荒原有兩個大方向可以選擇,或者往北橫穿西部、西北、北方、東北四大行省,然後從東北行省的東北角上進入大荒原,或者往東穿越西部、京畿、東部三大行省,再從死亡大沙漠轉道向北進入大荒原。
無論走哪個方向,其路程都至少超過兩萬裡。
在這個世界,率軍進行這麼長距離的戰略大轉移那是超乎想象的,換了任何人幾乎都沒有成功的可能,孟虎也不敢斷言自己就一定能把這三千多號人帶到大荒原上去,自然就更不放心讓張興霸、熊霸天這些莽漢去獨擋一面了。
所以說,分散行軍那是絕無可能成功的,那隻能是送死。
孟虎緩緩回頭,深沉的目光落在了漆雕子身上,說道:“老漆,這裡就拜託你了。”
漆雕子淡淡一笑,說道:“將軍你就放心吧,從眼下的局勢看,守住青牛屯大寨已經不太可能了,不過退守青雲高原自保卻是綽綽有餘的。”
孟虎輕輕頷首,目光越過漆雕子落在了趙青菡身上。
趙青菡美目裡流露出濃濃的不捨,玉脣輕輕地嚅動了兩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到最後千言萬語卻化成了一句海誓山盟的約定:“虎,我等你回來。”
當着幾千將士的面,孟虎上前將趙青菡緊緊擁入懷裡,深情地說道:“我會回來的,一定會的,等着我。”
說罷,孟虎霍然轉身,向熊霸天、張興霸揮手喝道:“走!”
西陵,夜梟行轅。
孟虎率領猛虎軍團移駐青牛屯時,趙青菡也跟着上了山,從那以後便再沒有回過西陵的總督府了。
雖說現在朝廷還沒有下旨剝奪趙青菡西部公爵的爵位,可誰都知道,眼下趙青菡頭上的公爵爵位還有西部總督的頭銜都已經只是虛銜了,夜梟已經成了西部行省事實上的西部總督兼西部軍團長了。
所以說,現在夜梟不僅要過問西部軍團的重建事宜,還要過問西部行省的日常政務,好在夜梟手下還有嶽蒙和羅道南,要不然這麼大兩攤事,非把他給忙壞了不可,可既便是有嶽蒙和羅道南相助,這陣子夜梟也累得夠嗆。
這天深夜,夜梟再次把嶽蒙和羅道南請到了他的行轅。
現在夜梟最感頭疼的事,不是西部軍團的重建,而是在西部六府均分田畝的事情,這事是羅道南負責的,換成以前,羅道南是堅決反對在西部六府均分田畝的,因爲這將直接損害西部教會和地方豪強的利益,可現在羅道南看問題的角度已經發生了變化。
因爲羅道南已經靠上了當今皇帝和當今帝師這兩顆大樹,羅道南相信,只要他能把在西部六府均分田畝這件差事辦好了,協助夜梟剿滅盤踞青牛屯上的猛虎殘兵,他就能當上帝國的黃袍主祭了,按慣例,帝國宰相也由黃袍主祭兼任,也就是說到了那時候,他羅道南將成爲洛京城中的顯赫權貴!
這對羅道南的誘惑是致命的,所以他現在是拼了命地在幫夜梟均分田畝。
不過均分田畝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雖然底層的貧民百姓拍雙手歡迎,可那些擁有大量田產和財富的豪強卻百個不願,千個不情願,羅道南的政令下達已經將近半個月了,可真正開始均分田畝的府縣卻是一個也沒有。
聽完羅道南的訴哭,夜梟臉色逐漸陰沉下來,說道:“這事不能由着那些豪強,看來我們得來硬的了,先找個鬧得兇的收拾了,看別的豪強老實不老實?我還就不信收拾不了這些廢物,哼!”
羅道南道:“要說鬧得兇,得數河北府趙縣的趙康了。”
“趙康?”夜梟沉聲道,“這人有什麼背景,和西部趙督有沒有關係?”
“有。”
羅道南點頭道,“這個趙康就是西部趙家的嫡系,論輩份還是趙嶽的叔輩,卑職聽說半個月前趙督去過河北趙縣,也和趙康等族叔族伯會過面,只是不知道趙督和這些本家叔伯具體說了些什麼。”
夜梟沉聲道:“不管趙督對他們說了什麼,也不管他們和趙督有什麼關係,既然這個趙康鬧得最兇,那就是他了,明天我就親自帶兵去趙縣!”
旁邊的嶽蒙忙道:“卑職去趙縣就行了,將軍還是留下來坐鎮西陵吧。”
“報……”嶽蒙話音方落,忽有侍從入內稟道,“將軍,青牛屯急報。”
“青牛屯?”夜梟聞言臉色微變,沉聲道,“講!”
侍從道:“據我們潛伏在山上的細作回報,孟虎已經在昨天上午帶着三千多人離開了青牛屯大寨,看架勢好像要去很遠的地方,至少短期內是回不了青牛屯了。”
“啥?”
夜梟驚道,“孟虎已經帶着三千多人離開了青牛屯大寨?還要去很遠的地方,有沒有打聽出孟虎這三千多人具體要去哪裡?要往哪個方向走?又究竟要去幹什麼?”
侍從搖頭道:“這些都不清楚。”
夜梟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了,雖說朝廷的細作已經成功地混進了猛虎軍,可遺憾的是這幾個細作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兵卒子,根本就沒資格參與猛虎軍的最高決策,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猛虎軍的核心機密。
當下夜梟回頭對嶽蒙說道:“嶽蒙將軍,這可不是小事,是不是這就稟報王爺?”
蒙恪秘密進山已經好幾天了,這些天對外就一直宣稱身染惡疾,所以根本沒人知道他已經秘密進山並被孟虎扣押了,而孟虎也沒有大肆聲張,在知道蒙衍趁機控制了帝都之後,孟虎有了另外的打算,就更不準備大肆聲張了。
嶽蒙點點頭,又搖頭道:“就怕王爺不肯見。”
夜梟不以爲然道:“那就闖宮見駕,這麼大的事我們可不能隱瞞不報呀。”
嶽蒙點頭附和道:“那好吧,我們這就去見王爺。”
當下兩人便出了西部軍團駐地,驅馬直奔蒙恪行轅而來,不過兩人最終還是失望了,負責守衛行轅的侍衛很不客氣地擋住了夜梟和嶽蒙,理由還是那句:王爺身染惡疾,十日之內不見任何人。
夜梟和嶽蒙無奈,只好又去找兵部大臣葉浩天。
葉浩天現在已經是急得不行了,蒙恪秘密進山這事別人不知道,可他是知道的,眼看着蒙恪進山都已經這麼多天了,卻始終沒有消息傳回,更不見王爺回來,更讓葉浩天感到蹊蹺不已的是,山上居然沒有傳出任何風聲。
相比蒙恪的安危,葉浩天還是更擔心自己的命運和葉家的前途。
雖說當今皇帝蒙衍是他葉浩天的親外甥,葉家也是枝葉繁茂,可葉浩天還是擔心蒙衍掌握大權之後會對葉家生起戒備之心,蒙衍也許不會把葉家怎麼樣,可他這個舅舅就難說了,因爲葉浩天一向就和燕王走得近,在別人眼中他可和帝國宰相曹墨一樣,都是燕王蒙恪的鐵桿親信!
葉浩天知道燕王蒙恪在帝國的根基有多深。
別看現在蒙衍以鐵腕手段暫時控制住了洛京的局勢,可葉浩天相信,只要蒙恪回到洛京,蒙衍就仍舊翻不出他的手掌心,蒙恪這十多年的攝政王可不是白當的,無論是在軍界,政界,還是元老院,蒙恪的勢力都是根深蒂固的,暴露在表面的曹家父子,蒙文蒙武兄弟都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可話又說回來,假如蒙恪無法在短時間內回到洛京,蒙衍就能憑藉皇帝的權威連消帶打重新整合朝中的勢力,等蒙衍重新整合完畢之後,別說是攝政王蒙恪,哪怕是先皇死而復生只怕也迴天乏力了。
所以現在葉浩天內心很矛盾,一方面他想快點回洛京向蒙衍宣誓效忠,可另一方面他又不敢輕易離開西陵,因爲他擔心萬一蒙恪突然回到洛京並重新控制了局面,那他就不好向蒙恪交待了。
葉浩天正猶豫不決時,夜梟和嶽蒙就連夜找來了。
聽完夜梟的稟報,葉浩天當時就吃了一驚,這麼多人中,只有葉浩天知道蒙恪這會就在青牛屯,他不能不把這件事跟蒙恪聯繫起來,莫非燕王已經知道蒙衍返回帝都搶班奪權的事情,所以就和孟虎暗中達成了妥協,由孟虎護送燕王返回洛京?
見葉浩天半天沒有說話,夜梟無奈地問道:“葉大人您倒是給句話,我們該怎麼辦?”
葉浩天心頭一動,問道:“這麼大的事本官可做不了主,你們向王爺稟報了嗎?”
夜梟苦笑道:“我們剛纔去了王爺的行轅,可王爺根本不肯接見我們。”
葉浩天故做沉吟狀:“唔,那就飛鴿急遞上報京城,請求皇帝陛下的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