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高原,猛虎軍營地。
自從孟虎率野蠻人和近衛隊離開之後,趙青菡和漆雕子也率領猛虎軍幾萬將士以及十幾萬隨軍家屬撤離了青牛屯大寨,先順着青牛山一路向西,最後又翻越了人跡罕至的青雲山脈,來到了位於青雲山西麓的青雲高原。
這段征途的艱辛可想而知,但猛虎軍將士以及隨軍家屬別無選擇,因爲在夜梟、嶽蒙在西部行省施行新政後,猛虎軍在西部各府已經完全失去了民心,再難以在青牛山立足了,如果一意孤行,繼續堅守青牛屯大寨的話,也許用不了多久,也用不着新任西部總督夜梟派兵進剿,猛虎軍就會首先從內部崩潰。
正是因爲預見了這種可能性,正是因爲預見了這種危險性,孟虎纔不惜以身犯險,率野蠻人遠征大荒原。
現在,在歷經千難萬險之後,趙青菡和漆雕子終於帶着十幾萬人轉移到了青雲高原。
青雲高原的土地稱不上肥沃,但養活十幾萬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再加上光輝帝國軍大舉西征之後,明月帝國軍已經遭受重創,無論是國力還是軍力,都已經跌入有史以來的最低谷,青雲高原雖說是明月帝國的國土,可這會明月帝國軍根本就派不出像樣的軍隊來收復國土了。
事實上,不要說青雲高原了,就算是沃野千里的青州大平原,這會也大多荒蕪着呢。
秋雨棠爲了打敗光輝帝國軍不惜掘開月湖,對青州大平原造成了毀滅性的破壞,以致整個青州人口銳減,至少在二十年內,青州是不可能恢復元氣了,所以說,這時候明月帝國是絕不可能來阻止猛虎軍以及隨軍家屬佔據青雲高原的。
臨時搭起的行轅內,趙青菡、漆雕子正召集戰鷹、石墩、山豹等主要將領議事,降將拓跋野也赫然在列,這傢伙雖說是個降將,可在猛虎軍轉戰中州的時候,他還是立了赫赫戰功的,而且自從降了孟虎之後也始終是忠心耿耿,這次十幾萬人轉移青雲高原,他更是主動請纓打前站,功勞不小,漸漸的已經博得了趙青菡和漆雕子的信任。
事實上,拓跋野現在也只有死心塌地在猛虎軍中混了,因爲他投降孟虎並且設計害死青州總督司徒睿的事在明月帝國軍中早已經盡人皆知,現在別說青州司徒系的將士們饒不了他,既便是幷州拓跋系的將士們也不可能原諒他了,天下雖大,可他拓跋野還能去哪?
見衆將已經到齊,漆雕子輕咳了一聲向趙青菡道:“夫人,開始吧。”
趙青菡輕嗯了一聲,美目輕盈地從諸將臉上掃過,語含憂鬱地說道:“孟虎臨行前曾叮囑妾身和軍師,讓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把猛虎軍的兩萬將士還有十幾萬隨軍家屬帶到青雲高原,更要將青雲高原經營成鐵打的營盤,堅固的基地,自從從青牛屯撤離以來,我們付不了慘重的代價,也流了許多血,可我們還是來到了青雲高原,接下來,還要拜託各位將軍,除了帶好兵,更要墾荒種地,難爲大家了……”
戰鷹急抱拳朗聲道:“卑職願爲了將軍和夫人上刀山下火海,雖甘腦塗地也絕不後悔!”
“對,我們也是。”石墩和山豹急附和道,“反正現在將軍不在,夫人怎麼吩咐我們就怎麼辦。”
拓跋野眸子一轉,覺得自己也應該說幾句表示忠心,忙抱拳說道:“卑職雖說是個降將,可是承蒙將軍、夫人還有軍師不棄,不但沒有對卑職進行禁錮監視,反而對卑職信任有加,屢次委以重任,沒說的,卑職定當盡力竭力替猛虎軍團效勞,將來若是言而無信,願受天打五雷轟。”
趙青菡忙起身向諸將淺淺回禮,說道:“各位將軍言重了,妾身只希望大家今後能夠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衆將齊聲應道:“是!”
漆雕子欣然起身道:“好,那本軍師現在就分派防區了。”
戰鷹、石墩、山豹還有拓跋野急挺直胸膛,又齊刷刷地轉頭望向漆雕子。
漆雕子捋了捋頷下的山羊鬍,說道:“戰鷹。”
“卑職在。”
“率精兵五千駐守高原以西,監視可能來犯之敵,同時屯軍墾荒!”
“是!”
“石墩。”
“卑職在。”
“率精兵三千駐守高原以北,同時屯軍墾荒。”
“是。”
“山豹。”
“卑職在。”
“率兩百精銳弓箭手組建飛豹營,既可狩獵練兵,也可籌措肉食。”
“是。”
“拓跋野。”
“卑職在。”
“率軍民五萬,於勞作之餘在主營地四周築土城以自保。”
“是。”
分派已定,四將分頭領命而去。
目送戰鷹四將的身影遠去,漆雕子的表情忽然間變得凝重起來,側頭對趙青菡說道:“夫人,卑職剛剛接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趙青菡芳心一震,問道:“什麼消息?”
漆雕子嘆了口氣,說道:“潛伏在西陵的細作剛剛傳來消息,說是將軍已經被俘了。”
“啊!?”趙青菡聞言,原本紅潤的嬌靨頃刻間變得一片慘白,尖聲高叫道,“你說什麼?虎……”
“噓。”漆雕子急豎起中指於脣前,示意趙青菡噤聲,同時壓低聲音說道,“夫人你輕點,這事可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要不然全軍將士就會軍心大亂,搞不好還會分崩瓦解,到時候將軍留下的這點根基就會損毀殆盡了。”
“這次虎要是有個好歹,我也不想活了,嚶嚶嚶……”趙青菡忽然捂住小嘴輕聲抽泣起來,一邊抽泣一邊問道,“軍師,這消息可靠嗎?”
“消息應該可靠。”漆雕子嘆息道,“潛伏在西陵城的細作是卑職親自安排的,但有消息往來也只與卑職單線聯繫,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不過夫人儘管放心,將軍雖然失手被擒了,可以他的一身武藝要想逃脫也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
趙青菡泣聲問道:“何況什麼?”
漆雕子淡然說道:“其實,卑職覺得將軍他也該受點挫折了,這次遭劫對他來說未必就是壞事。”
“什麼?”趙青菡聞言不由瞪大了美目,語氣不善地問道,“軍師這話是什麼意思?虎他失手被擒,性命即將不保,你卻說什麼不是壞事?”
“卑職料定將軍死不了,頂多就是遭些苦難。”
漆雕子說此一頓,接着說道,“將軍武藝高強,天下無人能及,這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夫人也是知道的,所以將軍在行事決斷的時候,就難免有些驕橫,素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動輒輕身險險,以三軍統帥之尊卻行先鋒大將之職,常率精銳死士衝鋒陷陣,掘城拔寨,這在羽翼未豐之時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可若是勢力已成之時還這樣蠻幹,那就萬萬不行了,試想,將軍身系三軍安危,霸業成敗,一旦身死則軍旅崩潰,霸業成空,豈不是可悲可嘆?”
“這……”趙青菡聞言輕輕頷首道,“軍師這話倒也不無道理。”
漆雕子道:“所以說,這次將軍被擒也未必就是壞事,如果能借此機會磨平將軍的傲氣,讓他明白身爲三軍統帥的職責和責任,從此不再輕身犯險,率精銳死士衝鋒陷陣,那將是全軍將士的莫大福份,至於這次將軍失手被擒的安危,卑職已經做過仔細的分析,結論是雖有兇險,但在半年之內絕無性命之憂。”
這會趙青菡已經從最初的慌亂和無措中回過神來,人也鎮定下來了,當下咬牙說道:“軍師,我們得救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他救出來,猛虎軍團不能沒有他,要是沒有了孟虎,猛虎軍團還能是猛虎軍團嗎?軍師,你一定要想想辦法。”
“救人是一定的。”漆雕子重重點頭道,“不過……怎麼救卻要好好思量。”
光輝帝國帝都洛京,凱旋大道。
洛京城內的凱旋大道其實有兩個功能,其中之一自然是給凱旋歸來的帝國英雄提供一個接受萬民歡呼的大型場合,而另外一個功能就是枷解帝國的敵人在凱旋大道遊街示衆,以昭示國威振奮民心,在光輝帝國幾百年的歷史上,曾經有許多帝國英雄在凱旋大道接受萬民歡呼,也有不少敵人曾在這裡枷解示衆,其中就曾有過星河帝國的皇帝!
兩百年前,星河帝國雄才偉略的秦始大帝對帝國的軍隊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仿照中土世界兩大傳統強國光輝帝國和明月帝國的軍隊制式建立了十大騎兵軍團,並且勵精圖治,大力整頓軍備,終於在登基二十年後練成了一支驍勇善戰的精銳鐵騎,於是年秋高馬肥時越過大荒山悍然南侵。
大孤城一戰,光輝帝國北方、西北、東北三大軍團全軍覆滅,星河鐵騎兵鋒直指洛京,當時的帝國皇帝蒙正率禁衛、近衛兩大軍團迎擊,不想竟被星河鐵騎困於霧蒙山。
此時,元老院的貴族元老吵成一團,建議投降者有之,建議死戰者有之,莫衷一是,各大行省的地方總督更是蠢蠢欲動,欲藉機擺脫帝國的統治而自治,光輝帝國可謂是到了千鈞一髮的危機時刻,偌大的帝國隨時都可能分崩離析。
不過,秦始大帝的運氣實在不怎麼好,因爲他遇到了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
就在光輝帝國危在旦夕的時候,有個人橫空出世,這個人就是帝國皇帝蒙正的胞弟,燕王蒙奇!
燕王蒙奇徵調了京中所有貴族的家奴武師,擇其精銳,得三千死士,於月黑風高之夜突襲星河大營,竟一舉生擒秦始大帝!後來,星河鐵騎大敗而走,帝國也轉危爲安,帝國皇帝蒙正爲了嘉獎燕王,才定下了燕王世代輔政的規矩。
不過自從秦始大帝以後,兩百年來凱旋大道上便再沒有上演過枷解示衆的好戲了,因爲這兩百年來,光輝帝國就一直沒抓到過值得一提的重要角色,而一些小角色又實在上不了檯面,強行押到凱旋大道上游街示衆也不過是惹人笑話。
不過今天,卻終於又有一個重量級的人物要枷解示衆了,這個人當然就是孟虎。
說起來也真是夠戲劇化的,上次孟虎來洛京的時候,他還是帝國英雄,還有幸乘坐御輦在凱旋大道上接受了萬民的歡呼,可是今天,當他再次來到洛京城的時候,他卻成了帝國的敵人,他將揹負枷鎖乘坐囚車在凱旋大道上接受萬民的唾罵,這樣的“殊榮”,古往今來恐怕也只有孟虎一個人有幸嘗試吧。
瑰奇壯麗的正陽門上,華蓋如雲,人影如幢。
一扇美奐美崙的翡翠玉屏風就擺在正陽門高臺的最中間,屏風中雕着九條盤旋的青龍,騰雲駕霧,栩栩如生,屏風前擺放着龍椅,蒙衍身披滾龍袍,頭頂九龍冠,傲然端坐龍椅之上,皇家氣派盡顯無遺,蒙衍身邊卻坐了一人,赫然就是帝師兼元老院首席長老史彌遠。
比蒙衍低一級的臺階上,卻擺滿了玉質椅子,最前排卻只坐了四個人,分別是燕王蒙剛,朝霞公主蒙妍,帝國宰相葉浩天以及元老院名譽院長韓說,原本蒙剛是沒資格坐在這裡的,不過就在昨天,蒙衍已經下旨讓蒙剛承襲了蒙恪的燕王王位,如今他也算是光輝帝國的輔政王爺了。
朝霞公主蒙妍的嬌靨看起來有些蒼白,原本明亮得令人不正視的美目這會也顯得有些黯淡,旁邊的蒙剛自然知道這位王妹芳心中的苦楚,不由暗歎一聲,心忖這情之一字最害人,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敢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這個王妹呀,怕是陷在孟虎這坑裡難以自拔了。
正陽門高臺上,蒙衍嘴角忽然綻起一絲殺機,回頭問史彌遠道:“愛卿以爲,遊街示衆之後該如何發落孟虎呀?”
史彌遠陰陰一笑,不答反問道:“陛下的意思呢?”
“朕的意思?”
蒙衍獰聲說道,“按朕的意思當然是要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廢了他的武功再把他閹了,然後把他放了,哼哼,朕要他一輩子再嘗不到女人的滋味!”
史彌遠陰聲說道:“陛下的意思就是聖旨,既然陛下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廢他的武功,那就算是光明女神也是阻止不了的,不過,眼下孟虎已經成了陛下的階下囚,卻也不必急於一時了,不先好好地折磨折磨孟虎,豈不是太便宜他了?陛下,老臣倒是有個想法。”
“哦?”蒙衍聞言兩眼一亮,問道,“愛卿快說,什麼好主意?”
史彌遠說道:“孟虎不是武藝高強,無人可敵嗎?明月帝國那麼多絕世猛將,竟無人是他對手,既然是這樣,陛下何不把他打發到城南大型競技場,讓他在那裡爲陛下,爲帝國的民衆奉演精彩的格鬥表演,老臣相信,這樣的格鬥表演絕對是空前絕後的。”
“嗯。”蒙衍連連點頭道,“妙,這個主意太妙了!”
“還有……”史彌遠接着說道,“陛下更可以藉此昭告天下,邀請天下武藝高強之士前來洛京與孟虎決鬥,勝者就授以將軍之銜,但凡武藝高強之士,都是輕易不會服人的,老臣料定只要文告一出,天下猛士必將雲集洛京,這樣一來,不但可以娛樂帝國權貴和洛京民衆,鞏固陛下的皇位,更可以藉機招攬大批猛將爲帝國所用啊!”
“好。”蒙衍重重一拍龍椅扶手,欣然道,“就依卿所奏,不過在這之前朕得先閹了孟虎,讓他當不了男人。”
“這個……”史彌遠爲難道,“陛下,這個怕是有些不妥,這男人要是被閹了那還能算是男人嗎?如果真把孟虎給閹了,他的武藝和氣勢勢必會一落千丈,在角鬥場上只怕連平時三分之一的本事都使不出來了,又如何娛樂民衆,招攬猛將呢?再說現在孟虎已經成了砧板上的魚肉,陛下想怎麼切就怎麼切,既便要閹他也不必急於一時呀。”
“這個……好吧。”蒙衍咬了咬牙,點頭道,“好吧,不過愛卿可要仔細,這頭猛虎可是會吃人的,千萬別讓他跑了。”
史彌遠道:“陛下放心,老臣已經在孟虎身上下了一種非常厲害的毒藥,毒性發作時全身痠軟,四肢乏力,連三歲小孩都能輕易掐死他,只有事先服下老臣特製的解藥,他纔會恢復如初,不過,解藥的藥性一過就又會全身痠軟、四肢乏力,而且,如果三日不服解藥,就會全身潰爛而死,所以,孟虎就算是想逃也絕逃不了。”
“這就好。”蒙衍欣然點頭道,“這樣朕就放心了。”
說此一頓,蒙衍又回頭身後侍立的內侍總管道:“時辰差不多了,開始吧。”
“遵旨。”
內侍總管答應一聲,一溜小跑到了臺階前端,尖着嗓子喊道:“陛下有旨,遊街儀式開始……”
“昂昂昂……”
“嗚嗚嗚……”
“咚咚咚……”
頃刻間,低沉悠遠的號角聲,激烈高亢的戰鼓聲同時響徹雲霄,凱旋大道兩側早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民衆們頓時山呼海嘯般歡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