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秋雨棠的主力大軍和公孫項的幽州軍進至虎嘯關。
最終,秋雨棠並沒有採納秋野的提議,從禁衛、近衛、幷州三大主力軍團中抽調一個軍團的軍隊緊急馳援楓林港。
一來時間上來不及,因爲當時秋雨棠的主力大軍距離虎嘯關還有兩天的行程,而從虎嘯關到楓林港也有四五百里遠,從主力大軍中抽調軍隊馳援楓林港,最快也要將近七天的時間才能趕到,猛虎軍團真要聲東擊西偷襲楓林港,那時候只怕黃花菜都已經涼了。
二來秋雨棠已經有了另外的安排,如果猛虎軍團真敢聲東擊西奇襲楓林港,那就是自投羅網!
明月大軍剛剛進駐虎嘯關,朔州驍將燕北飛便帶着百騎朔州殘騎逃到了關下。
接到消息的秋雨棠不敢怠慢,急召幾位軍團長前往她的臨時行轅議事,蕭浪、拓跋壽、公孫項、秦風等人進入行轅時,才發現秋雨棠神色凝重,而太子爺更是已經氣得臉色鐵青,緊咬的牙齒幾乎把自己的嘴脣都咬出血來了。
在秋雨棠和秋野面前,還有一員明月將領,這員將領耷拉着腦袋,滿臉沮喪,幽州總督公孫項一眼就認出他是朔州總督燕十三的第三個兒子燕北飛,也是朔州燕家有名的驍將,聽說一身武藝極爲不俗,而且還頗有謀略,很善用兵。
老辣的公孫項一眼就看出帝都出事了,想到自己的兒子公孫蛟和燕北飛同守帝都,現在燕北飛突然出現在虎嘯關,而自己的兒子公孫蛟卻不見蹤影,公孫項的心不由得便提到了嗓子眼,望向燕北飛的眼神裡便多了幾分焦慮。
似乎是感受到了公孫項眸子裡的焦慮,燕北飛的腦袋垂得更低了。
秋雨棠深深地掠了公孫項一眼,然後語含哀傷地說道:“公孫老將軍,本王剛剛得到一個很不幸的消息,猛虎軍團再次奇襲帝都,帝都再次被攻陷,令郎公孫蛟與守城的兩萬將士幾乎全部爲帝國捐軀了!”
“啊?”
“怎麼會這樣?”
“猛虎軍團居然再次攻陷了帝都?”
蕭浪、秦風、拓跋壽三人聞言雖然心中吃驚,可臉上卻並沒有流露出太多震驚的表情,畢竟自從猛虎軍團長途奔襲中州以來,他們已經聽到太多讓人震驚的消息了,在許多難以置信的事實的轟炸下,他們已經顯得有些麻木了。
只有幽州總督公孫項感到眼前猛然一黑,強壯的身軀猛然晃了晃險些栽倒在地。
還是旁邊的秦風和蕭浪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住了,公孫項用力甩了甩頭,然後掙脫秦風和蕭浪的攙扶,轉頭向秋雨棠愴然一笑,說道:“殿下,我兒爲帝國捐軀,可以說得上是死得其所,我公孫項爲有這樣的兒子感到驕傲,我們幽州公孫家,也爲有這樣的子弟而感到自豪!”
秋雨棠輕輕頷首,肅然道:“帝國也爲有這樣的將軍感到自豪!公孫老將軍,帝國的功勳史冊上將永遠銘記令郎還有爲保衛帝都而捐軀的兩萬將士的名字,儘管,他們沒能守住帝都,但是他們已經盡了自己的職責!”
這時候,原本垂首肅立的燕北飛陡然昂起頭來,大聲道:“殿下,卑職絕不是貪生怕死,更不是臨陣脫逃,卑職之所以率百騎死戰突圍,並非爲了貪生惜命……”
“那是爲了什麼?”太子爺再也忍耐不住,嘶聲問道,“你說呀,那是爲了什麼?”
燕北飛低頭掠了秋野一眼,愴然笑道:“呵呵,卑職之所以率百騎死戰突圍,僅僅只是爲了將帝都再度失守的消息送出,僅此而已!”
說此一頓,燕北飛的表情陡然變得無比肅穆,接着又道:“光明女神在上,我們朔州燕家絕沒有貪生怕死之徒,更沒有忘恩負義之輩!幽州公孫家是帝國的忠誠衛士,我們朔州燕家也同樣是帝國的忠誠衛士!”
話音方落,燕北飛便鏗然撥出戰刀,橫轉刀鋒往頸上一抹,便將自己的脖子整個切了開來,滾燙的鮮血霎時激濺而出,飛濺出足有十步之遙,其中有好幾滴鮮血更是直接濺到了明月太子秋野臉上。
“燕將軍!”
“燕賢侄!”
“北飛賢侄!”
拓跋壽、公孫項還有秦風急意識到不對,想阻止燕北飛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飛濺的鮮血中,燕北飛犀利的眼神迅速變得渙散,強健的身軀晃了兩晃最終頹然倒地,秋野直直地瞪着倒地的燕北飛,久久無法從這一刻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事實上,這血腥的一幕幾乎伴隨了秋野一生,對他的帝皇生涯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同樣的,也對他的幽州策略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幾乎是終秋野一生,他都沒有對幽州的燕家採取過任何鐵腕措施……
“壯士。”秋雨棠幽幽嘆一聲,不無感慨地說道,“燕北飛將軍不但是壯士,更是義士,爲了將帝都再度失守的消息送出,不惜揹負臨陣脫離的罵名,真是難能可貴啊,來人,厚殮燕北飛將軍,待衛國大戰結束後將其遺體運回朔州安葬。”
早有禁衛軍入內將燕北飛的屍體擡了下去,然後又用水將行轅裡的血跡衝涮了去。
秋雨棠默默在看着禁衛軍在行轅中忙碌,始終未發一言,其餘衆將也不敢隨便說話,直至禁衛軍將行轅重新收拾停當,秋雨棠才終於收起臉上的悲慼之色,環顧轅中衆將一眼,肅然說道:“各位將軍,現在看來太子猜的沒錯,孟虎果然要走通天河水道!”
“這下好了,猛虎軍團這次是插翅難飛了!”
“是啊,殿下早已經張開了口袋,就等猛虎軍團往裡面鑽了!”
“哼哼,就算猛虎軍團襲佔了楓林港水師大寨,那又如何?蕭成棟將軍的水師軍團正在通天河上游的青州等着他們呢!在陸地上,猛虎軍團是猛虎,可到了水上,他們就成了病貓了,哈哈哈……”
帳中衆將紛紛喜形於色,雖然不久前他們還曾質疑過秋野的推斷,可這絲毫不影響他們此時此刻的喜悅心情,因爲秋雨棠最終還是做出了安排,而有了秋雨棠的安排,就足夠猛虎軍團全軍覆滅了!
秋雨棠美目灼灼地掃視衆人一週,清聲喝道:“傳令!”
拓跋壽、秦風、公孫項、蕭浪等人紛紛挺直了身軀,靜候秋雨棠的軍令。
秋雨棠道:“大軍休整一夜,明天一早拔營,以禁衛軍團爲北路,近衛軍團爲南路,幷州軍團和幽州軍團爲中路,兵分三路迂迴包抄猛虎軍團,任何一路軍隊遭遇猛虎軍團,不可輕易與其決戰,只要將其纏住便可!”
拓跋壽等人轟然應道:“謹遵王令!”
“再令!”秋雨棠的美目又轉向身後的貼身侍女秋憶柔,“燕十三的朔州軍團立即越過帝都南下,截斷猛虎軍團往北潰逃之路!”
夕陽西下。
楓林港以北百里,猛虎軍團的五萬殘兵正沿着寬闊的官道浩浩蕩蕩地南下,此時的猛虎軍團已經失去了滑雪板這個行軍利器,只能靠兩條腿行軍了,在經過連續兩天兩夜的急行軍之後,全軍將士早已經疲憊不堪了。
更糟的是,猛虎軍團是在敵國境內作戰,所以根本得不到兵員的補充,而受傷將士也無法就地轉入百姓家中休養,只能帶在軍中一道行軍,這就給整支軍隊帶來了極大的負擔,因爲重傷的士兵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只能用擔架來擡!
毫不誇張地說,現在猛虎軍團所處的形勢是非常不利的,如果這時候有一支精力充沛的明月帝國軍突然出現在猛虎軍團附近,哪怕只是訓練不足的新兵軍團,都足夠猛虎軍團喝一壺的了,要是遇上秋雨棠的主力大軍,那猛虎軍團直接就該完蛋了。
當然,話又說回來了,兇名昭著的孟虎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手下的三千蠻騎更不是吃素的,明月帝國軍要想靠近猛虎軍團兩百里以內,絕不是件容易的事!當然事無絕對,如果明月帝國軍早有準備,那就得另當別論了。
打個比方,如果秋雨棠事先知道猛虎軍團要去進攻楓林港,所以事先把一支軍隊埋伏在了距離楓林港不遠的某個僻靜處,還是有可能逃過蠻騎的眼線的,畢竟在蠻騎到來之前這支明月帝國軍就已經進入隱匿狀態了,所以要想搜索到他們的行蹤那就難了。
熙熙攘攘的大軍中,正在行軍的孟虎毫無徵兆地喝住了胯下烏雲蓋雪。
追隨孟虎身後的漆雕子和賈無道便也跟着勒住坐騎,賈無道更是氣喘吁吁地問道:“將軍,怎麼不走了?”
“不對。”孟虎忽然間蹙緊了眉頭,凝聲說道,“事情有些不對頭。”
“不對?”賈無道回頭與漆雕子對視一眼,愕然道,“將軍,一切都很順利啊,無論是朔州軍團,還是涿州軍團,都已經被我軍奇襲西京的行動給徹底調動了,再加上明月帝國軍信息傳遞的時間差,我軍有足夠的時間攻佔楓林港,能有什麼不對?”
孟虎沉聲道:“正是因爲一切都太順利了,所以纔不會,你們不覺得秋雨棠太好對付了嗎?如果她這麼好對付,又怎麼可能獲得今天在明月帝國軍中至高無上的地位?她又怎麼可能憑藉兩個新兵軍團平定聲勢浩大的八王之亂?”
漆雕子凜然頷首道:“卑職也覺得事情順利得有些讓人難以置信,秋雨棠似乎不應該這麼好對付,不過卑職卻實在想不出這其中還能出什麼差錯?難道除了我軍已經知的幾路軍隊以外,明月帝國還有別的軍隊?”
“這不可能!”
孟虎斷然搖頭道,“明月帝國十大軍團,禁衛、近衛和幷州現在秋雨棠麾下,青州、應州、定州、雲州四大軍團幾乎已經被打殘,殘兵所剩無幾,除了朔州、幽州和涿州軍團外,再不可能有別的正規軍隊了!”
“這就是了。”
漆雕子苦笑搖頭道,“那卑職就實在想不出秋雨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了?她總不會是故意要放我們走通天河水道,然後試圖利用蕭成棟的水師軍團來截殺我軍吧?秋雨棠真要打算這麼做的話,那她一定會後悔的。”
賈無道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提議道:“將軍,老漆,我們還是別想了,等大軍過了前面山嶺就宿營,今晚好好休整一夜,等恢復了體力明天再趁虛攻佔了楓林港,一切就都塵埃落定了,秋雨棠那小寡婦就算有什麼花招也來不及耍了。”
“前面山嶺?”
孟虎心頭微動,手搭涼篷往前張望起來。
落入孟虎視野裡的只是平原上微微隆起的一道山崗,甚至稱不上是山嶺,不過山嶺上卻覆蓋着鬱鬱蔥蔥的森林,通往楓林港的官道便從茂密的森林中筆直地穿過,一直消失在茫茫森林之中,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這是什麼嶺?”孟虎凝聲問道,“這片森林好像佔地很廣啊。”
賈無道忙翻出地圖,對着地圖比劃後答道:“將軍,從地圖上看這道山嶺應該叫傷心嶺。”
“傷心嶺?”
孟虎的眉頭不由得蹙緊了,這地名聽起來可不太美妙,跟當初他聽到殺虎口這個地名的時候感覺是一樣的,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孟虎並不是膽小之人,他只是擁有對危險的敏銳嗅覺而已,前面這道傷心嶺跟殺虎口一樣,讓他感到不安。
“傳令……”
孟虎陡然回頭對身後的張興霸喝道,“全軍立即停止前進!”
張興霸轟然應諾,然後帶着近衛隊風捲殘雲般四用而去,傳達孟虎的軍令去了。
漆雕子和賈無道面面相覷,好一會之後,賈無道才問道:“將軍發現什麼了嗎?”
孟虎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前面傷心嶺的密林中很可能伏兵!”
“伏兵?”賈無道愕然道,“將軍剛纔不是說明月帝國再沒有別的正規軍了嗎,他們又哪來的伏兵?”
旁邊的漆雕子忽然說道:“倒也還有一種可能!”
孟虎霍然回頭,目光灼灼地望向漆雕子,賈無道更是急不可耐地問道:“老漆快說,什麼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