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河原蒙恪行轅。
正在熟睡的蒙恪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急起身時兵部大臣葉浩天已經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沒來得及見禮就急切地說道:“王爺,出事了!”
蒙恪心頭一沉,問道:“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葉浩天道:“剛剛孟虎派人送來急信,說是軍中隨行的明月俘虜突然譁變,眼下西部軍團正忙着鎮壓戰俘的譁變,現在已經是焦頭爛額了,今天怕是沒辦法繼續行軍了,進駐河原的時間只怕也要推遲了!”
“有這事?”蒙恪皺眉道,“真有這事?”
“真有。”葉浩天非常肯定地說道,“臣已經加派遊騎去查探過了,西部軍團大營裡的確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到處都是廝殺聲,看樣子隨軍的明月俘虜數量還不少,而且鬧的動靜還不小呢。”
蒙恪皺眉道:“隨軍的明月戰俘早不譁變晚不譁變,偏偏在這個時候譁變,是不是太巧了?浩天哪,你說,孟虎是不是已經察覺了什麼,或者聽到了什麼風聲?所以鬧出這麼一出鬧劇,故意拖延時間?”
“這個……”葉浩天沉吟道,“應該不會吧?”
“也是。”蒙恪點頭道,“這事除了你我,連蒙衍都被矇在鼓裡,孟虎又怎可能知道。”
葉浩天想了想,提議道:“王爺,要不提前行動,現在就下令三路大軍齊頭並進,趁機將西部軍團合圍在現在的駐紮地?”
“不行。”蒙恪斷然搖頭道,“西部軍團現在駐紮的地方緊挨通天河,附近又有大片竹林,四周又是大片開闊地,如果三路大軍突然向他們靠攏,難免會引起孟虎的警覺,而且西部軍團能夠在明月帝國境內轉戰萬里,其腳力豈是尋常軍隊可比?這萬一要是不慎,被他們逃了出去,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王爺顧慮得是。”葉浩天點頭道,“那現在我們就只能靜觀其變了。”
“各部不要輕舉妄動,不過要多派遊騎斥候嚴密監視。”蒙恪沉聲道,“越是非常時刻我們越是要沉得住氣,千萬不能心急呀。”
河原以西百餘里,猛虎軍團駐地。
大約兩千多身披“戰袍”,手持“兵器”的明月壯丁正在大營裡狼奔豕突,蜂擁在他們四周的盡是凶神惡煞般的猛虎軍團將士,時不時地這些猛虎軍將士就會猛撲上來,連續砍翻十幾二十多人,然後又迅速後撤,兩千多明月壯丁便會倉惶奔走,然後接着又被另外方向的猛虎軍將士擋回來,又接着再砍。
事實上,這完全是貓戲耗子的好戲,那兩千多明月壯丁手裡雖然拿着兵器,身上也披着明月帝國軍的戰袍,可他們在此前的長途行軍中早已經耗盡了體力,猛虎軍將士那麼強悍的體能到現在都被快垮了,他們這些壯丁一路上還要當苦力,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猛虎軍團之所以到現在還帶着他們,其實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完全把他們當成了軍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猛虎軍團的軍糧早在轉戰中州的時候就已經吃光了,後來兩次攻佔西京補充了一些,但也沒能支撐多久,自從楓林港突圍後,一路上吃的幾乎就是人肉了,原本隨軍帶着的三萬多壯丁,現在已經吃得只剩這兩千多人了。
不遠處,孟虎、漆雕子和賈無道就站在轅門上觀看,漆雕子和賈無道臉上頗有不忍之色,孟虎眸子裡卻充滿了猙獰,臉上的表情也是冷酷至極,如果可以選擇,他當然不願意對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下手,可他別無選擇,猛虎軍團別無選擇。
如果不殺掉這些平民當口糧,猛虎軍團就會餓死,如果只有一個活命的機會,並且非要在猛虎軍團和明月百姓之間選擇一個,孟虎當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猛虎軍團,而不是明月百姓,因爲他不是秋風勁,不是明月帝國的皇帝。
不管是哪個世界,文明也好,野蠻也罷,鐵的法則其實從來就只有一樣,那就是成王敗寇!只有成功了你纔是王,你纔是法律,你纔是文明,你纔是真理,反之如果你失敗了,那你就是草寇,你就是反賊,你就是野蠻,你就是邪教徒!
“沒想到啊……”
漆雕子喟然長嘆道,“這些明月壯丁在臨死之前,還能替我們做出貢獻。”
“是啊。”賈無道也說道,“如果不是這些明月壯丁喬妝成明月戰俘譁變,我們還真找不出適當的理由滯留於此啊。”
孟虎沉聲問道:“老漆,蒙恪年老成精,可不像蒙衍那樣好糊弄,你說他會被我們唱的這齣戲給騙過嗎?”
漆雕子道:“這事得從兩個方面來分析,如果蒙恪以爲我們還被他矇在鼓裡,他就很難發現我們這齣戲的破綻,反之如果蒙恪認爲我們已經識破了他的陰謀,那麼這齣戲就只能更加引起他的懷疑和警覺。”
孟虎道:“那你以爲哪種可能較大?”
漆雕子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道:“卑職想問將軍,我們發現蒙恪的陰謀容易嗎?”
“不容易!”孟虎斷然道,“這次要不是機緣湊巧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我們絕無可能事先察覺老懞恪的陰謀,嘶,老漆你是說老懞恪不會起疑?”
“應該不會。”
漆雕子道,“畢竟我們這齣戲唱的很真實,那些明月壯丁可是真正的被殺死了,而不是假壯被殺,那些遠距離偷窺的斥候兵很難發現其中有什麼破綻,他們只能看到我們營中正在廝殺,那些明月壯丁正在流血。”
河原,蒙恪行轅。
眼看天色將黑,葉浩天終於返回。
蒙恪急忙屏退左右,低聲問道:“浩天,情形怎麼樣?”
葉浩天喘了口氣,說道:“王爺,西部大營裡混戰了好半天,光人就殺了好幾千,隔着幾裡遠就能聞到那濃重的血腥味啊,看這情形不像有假!”
“這就好。”
蒙恪終於放下心來,不過馬上又搖頭道,“不過孟虎多精明個人,這次卻怎麼犯了這樣低級的錯誤?隨軍帶着幾千明月戰俘就不說了,畢竟可以當成苦力使喚麼,可他居然沒有派兵嚴加看管,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估計是手下將領疏忽了吧。”
葉浩天道,“常言道這人有失算,馬有失蹄,孟虎再能帶兵,也不能保證他手下的將領個個像他那樣吧?”
“行了,那就先這樣,你也回去歇着吧。”蒙恪道,“等明天吧,明天西部軍團總該時駐河原了。”
猛虎軍團駐地,孟虎行帳。
戰鷹和石墩昂然直入大帳,抱拳見禮道:“參見將軍。”
孟虎揮了揮手,問道:“竹筏都打造好了?”
“都打造好了。”
戰鷹肅然道,“總共兩千個大竹筏,每個竹筏可以搭二十人,足夠載走四萬人有餘,而且所有的竹筏都用鐵鏈鎖住了,保證不會落單!”
“好。”孟虎又問石墩道,“石墩,最後剩下的兩千多明月壯丁都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
石墩鏗然應道,“遵照將軍的吩咐,卑職已經給他們換上我猛虎軍團的戰袍和鎧甲,而且也跟他們說好了,時辰一到就打開轅門放他們走,只要他們能在兩天之內逃出兩百里,他們就自由了!”
“很好。”
孟虎狠狠擊節,獰聲道,“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起霧了!”
“報……”
孟虎話音方落,帳外忽然響起了一把炸雷般的聲音,緊閉的帳簾旋即被人掀起,張興霸鐵塔似的身影已經昂然直入,抱拳稟道,“將軍,兩位軍師,起霧了,江上起霧了!”
“哦?真的起霧了!?”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賈無道簡直不敢相信,漆雕子也是神情激動。
孟虎回頭深深地掠了漆雕子一眼,揮手喝道:“走,我們去江邊看看去!”
當下一行人來到了通天河邊,果然看到江面上已經涌起了白茫茫的大霧,而且正向着江邊迅速漫延,不到片刻功夫,大霧便瀰漫到了江邊,把孟虎一行人都裹了進去,孟虎感受到臉頰上傳來的溼意,忍不住高舉雙手大吼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仰天大吼了兩聲,孟虎霍然回頭大喝道:“戰鷹、石墩、張興霸聽令!”
戰鷹急踏前兩步在孟虎面前一字排開,轟然應道:“卑職在!”
孟虎道:“即刻傳令全軍,連夜登筏,從水路通過河西峽谷,告訴弟兄們,讓他們別問爲什麼,只要執行軍令即可,另外,行軍途中嚴禁發出任何聲音,管不住自己嘴巴的最好找樣東西堵上,誰要是敢違抗軍令……就地處決!”
戰鷹三人轟然應諾,領命去了,三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濃霧中不見了。
孟虎望着眼前的茫茫白霧愣了片刻,回頭抓着漆雕子雙手長嘆道:“老漆呀,這次可真是多虧了你呀,要不是有你這個智多星在,我們猛虎軍團這三萬多號弟兄可就全交待在異國他鄉了,嘿……”
“將軍這是什麼話。”漆雕子惶然道,“這是卑職應該做的。”
“好,啥也不說了。”孟虎微微一笑,執住漆雕子和賈無道雙手,說道,“走,我們登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