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金蓮子
天界。
第十任天帝的即位典禮結束後,白憂獨自一人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帝閣。推開房門,他毫無意外的看見了房中的濮陽無情,卻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連話都不想說,便一頭倒在了牀榻上。
他身上的衣袍早已被冷汗浸溼,隱隱傳出一股焦臭的味道,濮陽無情見他如此,趕緊走過去脫掉了他的上衣,赫然便看見雪白的背上那九道觸目驚心的焦黑色傷痕。
白憂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因爲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動彈了,哪怕只是擡擡手指這樣簡單的動作,他也不想做。濮陽無情心疼的對着他的傷口吹了吹,柔聲道:“痛不痛?”
白憂輕輕的道:“師父親自去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濮陽無情道:“可惜啊,我只怕是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口中雖是這樣說着,卻已經開始輕柔的爲白憂上起藥來,不過這雖是他特製的療傷聖藥,而且比千年前拿給帝傾寒用的那個還要好上幾分,但對於這種天雷所造成的傷其實並沒有多大的作用,最多也就是能降低點傷勢帶來的痛楚而已。
擦着擦着,濮陽無情的手卻已經漸漸移到了白憂的腰間,而那裡,並沒有任何傷口。然而在腰間撫摸了一會兒,手下的身體卻沒有半分動靜,濮陽無情擡頭看去,卻發現白憂已經不知何時睡着了。
蒼白的臉上眉頭微蹙,汗溼的頭髮還黏在臉上和脖頸間,就這樣睡,定是不能睡得安穩的。濮陽無情無奈的搖了搖頭,認真的替白憂上完藥,然後便吩咐侍女打了熱水來,又親自爲白憂擦了身,換了身乾淨的裡衣,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也爬上了牀,挨着白憂睡了。
沒有睡太久,白憂便因爲背上一陣一陣的疼痛而醒了過來,他是趴着睡的,這樣的睡姿讓他感覺肩背有些酸,正想坐起身活動活動身體,便聽見身邊傳來濮陽無情還帶着濃濃睡意的聲音:“疼醒了?”
白憂一驚,一時也忘記起身了,直接道:“師父,你怎麼睡在這裡?”
濮陽無情道:“我不睡這裡要睡哪兒?”
白憂一想,好像是忘記給他安排客房了,便沒再說什麼,倒是濮陽無情坐起身,又替他抹了一遍藥膏。冰涼的藥膏的確是減輕了一點背上的疼痛,白憂道:“師父你先睡吧,不用擔心徒兒。”
濮陽無情又在他身邊躺下,卻是沒了睡意,嘆道:“早知道這天帝不好當,那時我就該拉你躲過那道帝光的,唉,真是失策啊失策。”
白憂無言的撇過了頭,天定的天帝,哪是躲過一道帝光便能不當的。
濮陽無情繼續道:“當初傾寒也被這天雷給折磨了好一段日子,如今你這比他還多一道,也不知何時才能痊癒。”
白憂淡淡的的:“時間久了自然會好的。”
濮陽無情道:“若是留疤了可就不好看了。”
白憂道:“男兒大丈夫,留幾道疤痕有什麼好在意的?”
白憂絲毫不在意,但濮陽無情對他這傷倒是緊張得很,暗自想着一定要去弄點上好的藥來,千萬不能讓白憂身上留下半點疤痕,不過這些他自然不會讓白憂知道,便轉了話題道:“對了,前兩日你把你妹妹給送到哪兒去了?”
這事白憂也不打算瞞他,很乾脆的道:“我送她回終虛山去了。”
濮陽無情道:“這倒是稀奇,你不是不願意讓她和林雨澤在一起嗎?”
白憂道:“小芷執意要去,我阻止不了她。”
濮陽無情道:“說起來林雨澤也還不算太差,再怎麼說也是朱雀選中的人,只是他現在因爲看守撐天柱失職之事需要日夜不離的守在混沌之門前,等他懲罰期滿,你妹妹怕是也早已轉世了吧?”
白憂道:“沒關係,小芷已經長大了,她心裡有數,而且有些事即便是我,也無法插手了。”
濮陽無情笑道:“你明白自然是最好的,你妹妹畢竟是凡人,生死輪迴自有命數,只要你別一時衝動打亂了她的命數就好。”
白憂道:“在師父的眼中,徒兒便是這樣一個衝動的人嗎?”
濮陽無情道:“難道不是嗎?以前也不知是誰幾次三番的要不顧一切離開崑崙山判出師門,真叫爲師好生傷心。”
白憂:“……”
濮陽無情拍了拍他的頭,道:“行了不逗你了,繼續睡吧,明天還要正式接手天界的事情呢。”
一夜就這樣過去,天帝殿內,白憂直直的坐着,聽司法天君和太白星君稟報天界的事情。而濮陽無情,則站在他的身旁,悠然的搖着手中的白玉骨扇。
待稟報完所有的事情後,兩人將天界需要天帝親自處理的文書遞了上去,然後便退下了。而後侍女通報,火鳳族長鳳如火和戰神万俟泠求見,白憂讓那兩人進來,然而一看見鳳如火他便認出這個人正是同青黎搶火靈果打傷了自己的那個人,面色頓時便冷了下來。
鳳如火倒是不在意,道:“啓稟天帝,如今天帝既然已經住進了帝閣,但我表哥生前的一些私人物品不知天帝如何處置了?”
白憂道:“我來之前便已經有人收拾過了,至於如何處置的我也不清楚。”
鳳如火道:“既然如此,想必帝閣密室內的那些東西還在,不知天帝能否允許我將那密室中的東西替我表哥先帶回去?不然等表哥以後醒來發現不見了那些東西,只怕會很不好過。”
白憂點了點頭,道:“你去吧。”
鳳如火謝過便離開了,白憂又看向站在殿上的万俟泠,這個戰神的名號他是聽過的,万俟泠以前本是帝傾寒信任的屬下,但後來卻背叛帝傾寒轉投了鳳傾城,結果最後對鳳傾城好像也有着不好的心思……
白憂道:“万俟將軍是吧,不知你今後是否還想留在天界,繼續做你的戰神?”
万俟泠面色依然冷峻,恭敬答道:“一切但憑天帝吩咐。”
白憂道:“那你來找我所爲何事?”
万俟泠道:“懇請天帝准許我暫時離開天界一段時間。”
白憂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多問,同樣點頭應了。等万俟泠也離開後,濮陽無情才道:“你就這麼放心的將他留下來了?別忘了他以前對鳳傾城做過什麼事。”
白憂低頭看着文書,聞言道:“他對鳳傾城如何,卻不一定代表會對我如何,再說了,即便他當真對我做了什麼,不是還有師父在嗎?”
濮陽無情笑了笑,命人給他擡了張椅子過來,然後在白憂身邊坐下,看着他認真的側臉道:“我看你當天帝還當得挺順手的,怎麼以前我竟然沒發現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白憂道:“徒兒的本事不都是師父教出來的嗎?”
濮陽無情不吃他這一套,依然問道:“我聽聞你以前在人界便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高手,這麼說來,你在人界也是有過師父的,你那師父相比我如何?”
白憂擡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卻是不答,只繼續看文書。
濮陽無情一手撐着自己的臉頰湊近白憂,道:“憂兒,怎麼不說話?”
白憂淡淡的道:“我那人界的師父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凡人而已,如何能與師父您相比?”
濮陽無情道:“這麼說來也對,不過,你當了天帝便要一直住在這天界中了,爲師獨自一人呆在崑崙山只怕會很寂寞……”
白憂道:“師父想如何?”
濮陽無情笑道:“你在帝閣之中給我弄間房間出來住着,不用太費心,只要挨着你的房間便行了,這樣爲師就不會寂寞了。”
白憂點頭應了,之後濮陽無情便悠閒的坐在一旁看着白憂處理事情。然而一個時辰之後,白憂的面色已是有些發白,額上也有冷汗滲出,濮陽無情終於是收了摺扇,按住白憂放在桌上的手,道:“別看了,回去休息會兒。”
白憂搖了搖頭道:“我剛當上天帝,天界需要我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若是因爲這點傷就偷懶,怕是會讓天界衆人不滿。”
濮陽無情強硬的將他拉起來,道:“你以爲當天帝就是任勞任怨爲天界服務的嗎?就算是帝傾寒那樣的人,在受了八道天雷之後也是足足修養了半個月纔開始接手處理天界的事情。像你這樣的,已經算是特別勤快的了,你還想怎麼樣?想把自己累死還是痛死?要不要我幫你?”
白憂微微一怔,已是被濮陽無情又拉回了帝閣,濮陽無情讓他趴着休息,然後又給他背後的傷口上了一遍藥,見白憂毫無睡意,便道:“你說鳳傾城那小子在密室裡藏了些什麼東西?還要鳳如火巴巴的跑來找你要?”
白憂淡淡的道:“是酒。”
濮陽無情詫異道:“酒?”隨即又瞭然,他倒是忘了,以前鳳傾城在崑崙山還是他徒弟的時候便經常會去弄些酒來喝,十足的小酒鬼一個,想必密室中那些酒是他珍藏許久的,怪不得鳳如火會特地跑來要把那些酒給拿回去。
說到酒,也不知白憂的酒量如何,在崑崙山的時候,濮陽無情就沒怎麼見白憂沾過酒,想必酒量也不怎麼樣,至少不是嗜酒之人。若是他酒量當真不行的話倒不如想個法子將他灌醉,到時候借酒辦事就會方便許多……
一邊想着,濮陽無情心底已是拿定了主意,對白憂道:“憂兒,要不我們也去弄些酒來喝,喝點酒,對你的傷也有好處。”
本以爲還要再接着勸幾句,沒想到白憂卻是道:“那便有勞師父了。”
於是濮陽無情便迅速去酒釀天君處拎了幾罈好酒過來,當下便與白憂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濮陽無情的酒量是極好的,天界這些酒多數都是用來賞景怡情的,酒勁也比較柔和,對他來說自然沒有半分影響。他一直盯着白憂的眼睛,然而那雙漆黑的眼中卻始終是極爲清明的,連半絲醉意也沒有看見,等桌上的幾壇酒都被他們喝完了,濮陽無情終於問道:“憂兒,你的酒量竟然這麼好?”
白憂抹了抹嘴,淡淡的道:“天界的酒不如人界的酒醉人。”
原來是這些酒不夠帶勁,濮陽無情暗自想着,下次一定要去找些厲害的烈酒來。
於是等很久以後濮陽無情終於找到了讓他滿意的烈酒之後,便又迫不及待的去找白憂喝酒了。而這次白憂的眼中終於出現了一絲讓他滿意的醉意,但面上卻依然一點喝醉的樣子也沒有,就連濮陽無情自己都喝得有些頭暈了,納悶道:“憂兒,你怎麼還沒醉?”
白憂看向他,淡淡的道:“師父爲何想要徒兒醉?”
濮陽無情低聲道:“你若沒有醉,爲師怎麼能夠對你爲所欲爲……”
白憂輕輕一笑,道:“即便是沒有醉,師父也可以。”
濮陽無情一怔,幾乎有些拿不住手中的酒杯,遲疑道:“你剛剛說什麼?”
白憂已不再回答他,繼續喝着杯中的酒,但面上的笑意卻一直沒有消失。濮陽無情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終於確定白憂剛纔說的話並不是自己的幻覺,心底一個衝動,便握住了白憂的手,在發現白憂並沒有拒絕後,他用力將白憂拉入懷中,近距離緊緊盯着白憂的雙眼,沉聲道:“憂兒,你當真沒醉?你可知你方纔說的話代表什麼?”
白憂的手摸上濮陽無情的臉,手指在他的脣上輕輕撫摸着,笑道:“師父若想徒兒醉,那徒兒便是醉了……”
未完的話語被淹沒在了脣間,濮陽無情吻着白憂,卻只知道在他的脣上不停的舔咬廝磨着,沒有用任何的技巧,甚至沒有再更進一步。他就像是個第一次接吻的青澀少年般,激動得不知該做什麼。白憂抱着濮陽無情的腰,主動張開脣讓對方的舌探入,一向清冷的眸中也漸漸被柔情充滿。
桌上的燭燈燃了一夜,當最後一滴燭淚滴落時,同樣糾纏了一夜的兩人這才相擁着沉沉睡去。
此時,距離白憂當上天帝,已有四百年,而濮陽無情也在天界陪了他整整四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