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藍悅對這兩個字不置可否。
見她木木呆呆的不動,祁宴君把她打橫抱了起來,直接抱着她出了病房,出了醫院,一路上,惹來無數道各異的視線,這一幕讓圍觀者議論紛紛,也讓不少小護士眼冒紅光,各種羨慕嫉妒恨。
“祁少對少夫人可真體貼,這些天,祁少每天都來醫院看少夫人呢,只是很奇怪的是,我有一次見到祁少在病房門口站了好久,硬是沒進去。”
“噓,少說幾句,別忘了醫院裡還有一個許大小姐。”
“我覺得祁少還是更喜歡少夫人一點的,祁少可沒有日日去看許小姐。”
“……”
竊竊私語傳過來,藍悅置若罔聞,任由被祁宴君抱着,把她塞到了路邊停放的一輛房車裡,正要關上車門,突然現身的許妙容追了過來,一襲白裙搭配蒼白的素顏,十分惹人憐愛。
“宴君,你來了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們一起回去吧。”
祁宴君長身玉立於車前,冷厲的視線掃了她一眼,淡聲道。
“你的東西我已經讓人從梨園搬出來了,如果沒事的話,不要再去那了。”
“宴君!”
許妙容花容色變,咬着脣委屈的道,“你真的——”
要拋棄她嗎?
祁宴君眼尾的餘光覷到遠處有不少看熱鬧的人,他微微垂眸,看了看她泫然欲泣的神情,語氣平平,卻氣勢凜冽,不容反駁,“你先回南邊的海景別墅吧,有什麼事,我們下次再說。”
海景別墅是祁宴君名下的一棟房產,也是許妙容以前住的地方。
許妙容有些不甘心,可也稍稍的鬆了口氣,隱晦的對車內的藍悅投去一個冷厲又含着得意的目光。
“好。”
哪怕祁宴君不顧及他們的情分,也不可能不理會她對他的救命之恩。
“宴君,你相信我,我那天帶藍悅去找你,本來是想把話說開的,誰知道剎車突然失靈了,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重複了一遍已經說過的解釋,眼眶微紅,“我們的孩子沒有了,我也很心痛。”
祁宴君靜靜的聽玩,嗯了一聲。
“我先走了。”
許妙容眼睜睜的看着他彎腰上了車,坐在藍悅的身邊,然後長臂一伸,把對方攬在懷裡,那個讓她恨不得去死的女人趴在祁宴君的胸口,漠然的眸子射出一抹冷光,用脣語說了一句話。
“許妙容,我不會放過你!”
剎車失靈?
哈哈!
這種謊言也就祁宴君會信吧?沒關係,反正她也沒指望過他。
車子徐徐發動,漸漸的開出了許妙容的視線之外,她攥了攥拳,語氣怨恨,“賤人!”
她不會放過她?
好笑!
她許妙容的東西,誰也別想搶走!
這一次藍悅失去的只是孩子,下一次,她一定要了她的命!
梨園。
祁宴君把藍悅抱了進去,早在一邊等候的張媽等人擡起眼皮看了一眼,立即又戰戰兢兢的垂了下來,心內不安。
少爺爲了藍悅,不惜把許妙容趕了出去,只留下她一個人。
這代表什麼不是很明顯了嗎?
想起以前的所作所爲,張媽等一干傭人軟了腿,言行更加恭敬了,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祁宴君一直把藍悅抱到了他的臥室,感覺懷裡的人兒輕的像是一團棉花,沒有一點重量,他薄脣一抿,輕輕的把她放在了綿軟的大牀上,然後自己也躺在了她的身邊,並且把她攬在了懷裡。
“陪我睡一會。”
他沒有看她,徑自閉上了眼。
每一次看見她漠然的臉,他的心都在隱隱作痛。
藍悅一動不動,微微擡起的眼正好看到了他精緻的下巴,那裡的一片光潔上生出了細細密密的胡茬,多了幾分冷硬的野性,也添了一絲性感的頹然,她看了一陣,也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室內安靜的落針可聞,微風吹拂着紫色的窗簾,卻吹不散壓抑的氣息。
祁宴君這一覺睡的不算好,醒來時天色還沒黑,一側頭,看着她安靜的臉。
“小悅兒——”
他緊繃的脣線漸漸的放鬆,聚攏的眉眼也跟着鬆開了,他清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神色罕見的柔和,慢慢的低頭,正要吻上她的脣。
下一秒,藍悅睜開了眼。
她不閃不避,漆黑的眸似乎要望到他心底最深處。
祁宴君迎上她平靜到近乎漠然的眸光,心頭一悸,臉上的淺笑頓時一滯,勾着她下巴的手上移,蓋住了她的眼眸,嗓音有些艱澀,“小悅兒,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
他感覺掌心下的眼睫毛顫了顫,他的心臟也跟着震了一下。
藍悅閉上了眼,擺出一副隨他便的姿態。
祁宴君心下充斥着滿滿的無力感,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下了牀,出了臥室,不忘小心的把門掩好,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藍悅面色不變,嘴角牽起了一抹譏嘲。
瞧,多溫柔。
以前,她心心念念想要的就是他的溫柔和愛情。
現在,她不稀罕了。
從醫院到梨園,對於藍悅來說,只是如同囚犯換了一個監牢而已。
上一次住在這裡時,她千方百計的想逃跑,但這一次,她只覺得無所謂,每天站在落地窗前,看日光升起又落下,看夜色降臨又消失,日復一日,在她的心裡,沒有時間觀念,安靜而沉寂,像是滄桑年邁的,正在等死的老嫗。
“少夫人,這是少爺讓我們給你燉的滋補品。”
張媽帶着討好的聲音響起,把托盤裡的銀耳燕窩放在一邊,一舉一動恭敬的挑不出半點瑕疵,“少夫人請,涼了味道就不夠好了。”
“……”
藍悅沒有回頭,也沒有迴應。
張媽有些尷尬,卻也不敢再勸,把補品放下,退了出去,半個小時後再一次進來,發現補品仍原封不動的放在那裡,她看了一眼靜立在原處的身影,把冷了的滋補品收起來,換了一盅新的上去。
藍悅可以不喝,她們做下人的卻不能不做。
一天時間一晃而過。
暮色籠罩在這片大地上,彷彿蓋上了一層神秘的黑紗,祁宴君踏着皎潔的月光回了梨園,看了一眼迎上來的管家,脣線抿直。
“她……今天怎麼樣?”
這個她是誰一目瞭然,張媽恭謹的垂首。
“和昨天一樣,一點東西也沒吃。”
祁宴君彎腰換上拖鞋的動作一頓,瀲灩的桃花眼暗了暗,回了句知道了,然後快步上樓。
一推開門,果然見到她還保持着早上他離開時的樣子,站在窗前發呆,秋日寒風吹的她瑟瑟發抖,吹的她膚色發青,但她像是沒有知覺似得,動也不動,讓祁宴君心裡油然而生一股蓬勃的怒火。
“藍悅!”
他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把她整個人都摔在溫暖的牀上,然後覆了上去,嗓音透着一絲氣急敗壞,“不過是一個孩子,你至於如此留戀?還是說,你捨不得的是孩子的父親?”
“……”
藍悅漠然的眼瞳裡終於出現了一抹諷刺,如一把利劍,刺的祁宴君心臟一縮。
每每看到她的眼神,他竟會心生怯弱。
不敢直視。
“抱歉……”他扶了扶額,神色隱在陰暗處,晦暗不明,“我只是……”很在意。
藍悅閉上了眼,似乎打算睡覺,黑暗中,她的額頭被一片清涼的觸感輕輕一碰,下一秒,她聽到他下牀的聲音,腳步聲出了臥室,沒多久又重新返了回來,一股濃郁的飯香勾着人的饞蟲。
“張嘴。”
帶着命令的低沉嗓音響起,藍悅一聲不吭。
“除非你想我強制給你灌下去。”
“……”
藍悅睜開了眼,面前是一勺噴香的肉粥,她沒有拒絕,張嘴吃了下去。
然而她的態度卻更讓祁宴君心下發沉,他寧願她和他鬧,和他吵,也比這樣直接無視他要好的多。
吃了幾口粥,藍悅把被子一拉,再度閉上了眼。
祁宴君也不勉強,洗了一個澡,出來時腰間只圍着一條浴巾,精壯的腰身肌理線條優美,小麥色的皮膚更添性感的誘惑,每一寸肌肉都是恰到好處的完美,他擦乾了頭髮,躺了下來,照例把她摟在了懷裡。
不管她有沒有醒着,他修長的手指撫了撫她垂下來的一縷長髮,語氣雖淡卻氣勢凜然。
“藍悅,這一生,你都是我祁宴君的妻子。”
不管他再恨她,但不可否認的是,同樣他也放不下她。
既然如此,哪怕不擇手段,他也會把她留下來。
藍悅羽睫微顫,不知道怎麼的,腦海裡浮出一句話——藍悅,百年之後,你一定會葬在我祁家的祖墳。
是不是隻有她死,或者他死了,他們之間的糾纏纔會停歇?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藤蔓一般,在她心頭纏繞,藍悅悄無聲息的睜開眼,慢慢的從祁宴君的懷裡退出來,坐在一邊,藉着淺淡的月色,凝視着他得天獨厚的俊美容顏,眸底閃過一抹恨意,神情森然。
她緩緩的向他伸出了手。
如果她掐死了他,她是不是就能解脫了?
藍悅纖細白皙的指尖在月光下格外的漂亮,在她的手指距離祁宴君不過幾公分時,她倏然收回了手,有了幾分血色的脣抿的發白,眼裡詭異的光啪的一下滅掉了,無聲的苦笑。
殺了他又能怎樣?
她的孩子能回來嗎?
她能再做回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藍悅嗎?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