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曉剛升職就被炒掉魷魚的消息不脛而走,公司的各個角落無不充滿了八卦的氣息,就連公司的論壇上,也夾帶了一些晦暗不明的詞語夾槍帶棒的另有所指。
白若夏無暇去關心這些,開完會時公司就已經下班,她吃過晚飯便一個人在自己的辦公室對着電腦寫‘故事城’的方案。
--沈其睿說要和她一起加班,卻從開完會後不見了人影。
想來他也有事要忙,白若夏揉揉太陽穴,把寫完的方案和圖片發給綜合部去處理模擬建設的效果,她有些口渴,拿着杯子站起來去外面接水。
喝了些溫水,嗓子裡的乾澀緩解許多,白若夏看着手裡的被子,眉頭又輕輕的擰起,買杯子的時候超市搞活動買一送一,她便買了。手裡白色的這個馬克杯,是因爲蘇曉曉用了另一個黑色的,白若夏纔拿了出來。
現在那黑色的杯子,估計被許總扔了吧。
也不知道現在蘇曉曉怎麼樣了,白若夏忙起來的時候無心去管,現在想想,她反而覺得自己有些誇張了。
蘇曉曉是公司裡她爲數不多的蠻有好感的一人,兩人在財務部的時候相處也還算融洽,現在都換了崗位,倒讓白若夏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有些事情,總是身不由己的。
做了總經理特助也不過是一個周的樣子,她只覺得疲憊不堪,巨大的工作量和全新的工作模式讓白若夏覺得身體吃緊,看了看錶,才十一點,她就坐得渾身痠痛了。
回到電腦桌前,白若夏事先告訴過綜合部的人接收方案初稿,她這不過喝杯水的功夫,對方已經把稿子修改好發過來了,想必也是事先花了一番功夫的。
當然,沒有人不喜歡高效率的工作。
在不斷覈實和計算成本中,方案的改進和完善已經接近尾聲,白若夏只覺得大腿以上的身體像是冰凍住了,僵硬得不行,眼睛也半眯着盯着刺眼的屏幕,只是她還有最後一點,只差一點了。
忙完的時候,白若夏不堪重負的趴在桌上細細喘着氣,後背很痛,頭也很痛。
長吁一聲,白若夏拿起手機,這才注意到手機上已經是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於沈其睿。
不知不覺的,白若夏嘴角輕輕揚起,眉眼也染上了些許溫柔。
她拿起包,關了辦公室的燈,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寫字樓裡,亮着燈的電梯像一束流火緩緩的從高空降落,久久才滅了光芒。直到走出公司大樓,白若夏撥出去的電話仍是沒有人接。
第三個電話後,白若夏就放棄了,拖着疲憊的身子打車回去。
凌晨的出租司機面色沉沉,看到白若夏如同看到了待宰的肥羊。白若夏一路上抱着包低頭淡淡的瞧着計時器,下車時看到司機遞過來的小票眼皮一緊,掏錢倒是利索,轉身便把小票揉成團丟進垃圾桶。她心裡想的是,要是整日這樣加班回家,住的又不太近,打車的錢就要花去不少。
腦袋裡又冒出那張白聞聲施捨來的銀行卡,原本就覺得不能拿,白情說了那些話
後,白若夏更覺得,一個不被白家人承認的人,真的沒有資格拿着那筆錢。
說她清高她卻也爲生活焦頭爛額,那筆錢是個不小的的誘惑,只不過她向來分得清楚,什麼是關愛,什麼是施捨。
樓道的燈依然亮堂,照着白若夏回家的路,她雖未見到沈其睿,心裡卻是暖的。
現在這樣晚,沈其睿大概已經睡着了吧。
如此安慰着自己心裡小小的失落,白若夏拿着鑰匙轉動着門,咔擦,咔擦,門鎖只是空響了幾聲,卻沒有什麼反應。白若夏擰眉,她在這裡住了許久,不會走錯,難道是鎖換掉了?
能不動聲色的換掉她的鎖,是老房東他們回來了麼?
白若夏思忖着,還未將鑰匙從鎖孔裡拔出來,門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門從裡面打開了。
穿着浴袍的男人光着胸膛,面色有微微的慍怒,不耐煩的盯着白若夏那副還未反應過來的平凡面孔,“你什麼人?大半夜的開我家的門做什麼?不想活了?還是想進局子?”
“你家的門?”白若夏也有些生氣,這人,好會顛倒是非。
她原本的疲乏都在這一刻清醒過來,清越的目光往男人身後探尋着什麼,白若夏分明看得到房間裡的傢俱擺設都還是原來的樣子,是她熟悉的家,她在這個城市的避風之處。
現在卻突然有人鳩佔鵲巢只差指着鼻子說讓她滾了,事實上男人也並不客氣。
“你等等……”男人看着白若夏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像是想起來了什麼,將腰上的浴袍束緊了,身子往裡讓了讓,示意白若夏進來。
白若夏狐疑又戒備的看着他。
“這房子的產權現在是我們的了,我爸媽在國外旅遊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的東西我老婆已經收拾好了,你進來拿吧。”男人的聲音透着不耐煩。
這凌晨兩三點的時光,任誰被吵醒都覺得不爽快。
白若夏半晌才反應過來,眉頭擰得更深,踏出半步瞥見自己的行李箱孤零零的擺在角落,房子裡其它東西倒都原封不動的還在。她明白了,這夫妻倆是打算把她從這裡轟出去。
“需要看房產證嗎?”男人站在臥室門口抽起了煙,掃向白若夏的目光滿是不屑。
白若夏一怔,手指捏緊衣角,面色如白紙,沒有一絲絲風吹草動。
“我認得你,阿婆給我看過你們的全家福。”白若夏認命的說道。
男人神色一鬆,擺擺手道:“那就快走吧,我和我老婆還要休息。不送了。”
“心虛了?”
男人夾着煙的手指一抖,沒有說話,看着白若夏孤單落寞的背影有些不忍,但也選擇了關上門,霸佔白若夏花錢重新佈置過的房子。轉念一想,這房子本來就是自己的,有什麼好顧忌的?丟了菸頭,繼續躺到媳婦的熱被窩裡。
白若夏將行李箱的拉桿握在手裡,站在家門口笑意莫測。對方有錢能使鬼推磨,她連爭辯都懶得爭了,爭得了一時的正氣,爭不了長久的利益。人在巨大的誘惑面前,都難
以把握好自己。
這對夫婦有沒有房產證她不知道,和她簽署租住合同的是他們的老父母。那對和善的老夫妻對白若夏很好,應該不會突然做這樣的事。倒也不是因爲白若夏念及情分不去據理力爭,而是她早猜到了這一切是出自誰的手筆。
千方百計想要置她於泥沼中的人,還能有誰?
上次是讓人砸了房子,這次乾脆把她趕了出來……
白若夏是怎樣一個人拎着大大的行李箱回到公司的,她給忘了,只是次日清晨趴在桌上碰掉了鼠標,這才驚醒過來。
擡起頭來的那一刻,白若夏的眼睛有些模糊。
小小的辦公室裡是冰冷的門窗冰冷的傢俱擺設,連同她呼出的氣,都是冰冷的。
看了看時間,白若夏把行李箱往不顯眼的地方挪了挪,往洗手間洗漱去了。爲了不失禮貌,白若夏只能在狹小的衛生間換着衣服。仍舊是規規矩矩的女式西服,白若夏把換下來的衣服折了折,忽然眼角一跳,衣服上沾了血。
她恍然記起了後背的傷,該換藥了。
可是今天還會很忙。
努力朝鏡子裡的人微笑一下,白若夏出了衛生間,迅速的投入了工作狀態,全然忘記了昨晚自己的狼狽。
公司的早會照常舉行,白若夏把方案遞交給執行助理來介紹,在會上的話也不多,安安靜靜不爭不搶的樣子,有人買賬,也有人嗤之以鼻。
沈其睿沒來。
白若夏覺得左眼跳得更加厲害了。
許總的手裡拿着的是許氏和沈氏簽訂的合同。
許氏的經營方向側重於房地產,現在涉足旅遊產業,有了沈氏這個強大的後盾,眼下的利益是不會短了許氏去的。
許昊的真實想法如何,白若夏猜不到,會上有人恭維許昊今日看起來神清氣爽像是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而許昊只是看了看錶,笑得諱莫如深。
談到把江城打造成本省最具特色的旅遊景點時,許昊意味深長的讓白若夏來全權負責後面的工作,讓市場部等其他部分竭力配合。
如果這事放在昨晚之前,白若夏還能硬着頭皮答應,但是她知道,這個項目是許昊乃至整個許氏開拓旅遊業新市場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讓她這個在市場上毫無經驗的人來做,一則她自身的能力不夠,二則公司其它人不服。
從會計主管跳到總經理特助就夠讓她忙碌的了。
抿抿脣,白若夏環顧着衆人,聲音清清冷冷,“許總,我這捉襟見肘的樣子您就別讓大家笑話了,這項目我恐怕無力勝任。”
其它人都是驚訝的看着白若夏,卻見她神色也清冷得很,這模樣自然被有心之人解讀成了不屑。
許昊雙手交握放在面前,看了白若夏一眼,見她眼底是掩不住的青灰一片,便微微笑了笑:“對你來說,這個項目用來做磨刀石太過狠了些。”
白若夏淡淡垂眸,她這把刀,的確不能用磨刀石磨得太厲害。
她現在,就力不從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