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大作。
沈定坤還沒下樓,一想到在電話裡自己忽悠沈定坤的話,白若夏心裡就直犯嘀咕,萬一那沈老爺子一個不高興,把她和沈其睿給軟禁了怎麼辦?還有那個朱瓊,盯着她看又看,她長得很奇怪麼?
“其睿,若夏,你們來了。”是朱瓊率先招呼道。
白若夏有些意外,小心的去瞅沈其睿的臉色,只見沈其睿面無波瀾,說道:“這麼興師動衆的請我來,恐怕不只是爲了一頓飯吧?”
朱瓊面露尷尬,原本站起來的身子又坐了回去,見沈其睿態度不怎麼樣,她也不欲再熱臉相貼,冷着臉不再理會。
沈其巍只靜靜地看着沈其睿和白若夏兩人,沒有動靜。
樓梯上沈定坤走了下來,聲音透着不悅,“讓你回這個家吃一頓晚飯這麼爲難你?”
他一步步走過來,坐到餐桌的主位上。傭人給白若夏和沈其睿拉開椅子,沈其睿卻不肯動,反而笑了,“回家吃飯?董事長說得真好聽。”
他一口一個董事長,讓沈定坤分外心寒,只寒着一張臉坐了下來,拿起筷子,讓朱瓊和沈其巍也動筷子。沈其睿和白若夏就那麼尷尬的站在一旁,白若夏握着沈其睿的手,能感覺到他繃緊了的手指,她心裡微嘆,叫沈定坤:“爸,我和其睿剛剛領證,還要籌備婚禮的事,就不在這耽擱了,雨下得大,我們早點回去也好。”
沈定坤沒有擡頭看白若夏一眼,只沈其巍問了一句:“什麼時候舉辦婚禮?”
“三天後。”沈其睿忽地搶白。
白若夏也怔了一下,三天後?未免也太快,她什麼都還沒有準備。
“屆時,出於禮貌,我還是會給你們發帖。”沈其睿牽着白若夏就要往外走,每次看到沈定坤,他總是能想起來自己那個母親,一個人飄洋海外,而沈定坤卻和朱瓊恩恩愛愛。在他還以爲自己是朱瓊的孩子的那些年,他甚至感到十分幸福,這一家人是多麼相親相愛,然而現在全都變成了笑話。
沈其巍眸色一沉,而朱瓊拿起來的筷子狠狠的顫了一下,看向沈其睿的眼神帶了幾分水光。而沈定坤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危險的眸光看着沈其睿的背影,冷聲道:“你這什麼態度?”
“您希望我什麼態度?我倒是可以學學怎麼做演員,畢竟您可是這A市可以隻手遮天的人物。”沈其睿笑了起來,那笑意顯得那麼不真誠,暗含諷刺。
“沈其睿,我不知道你出國去見你母親都發生了什麼,但是我想告訴你,這個家不求你做什麼,只希望你作爲兒子,作爲這個家的一員,給予我們最基本的尊重。如果做不到,那這個家,你大可不必回來,也不必發婚貼,你願意怎麼辦婚禮你就去辦!”沈定坤眼裡,那個一向陽光溫潤的兒子忽地變成這樣,歸根究底還是鍾芸的原因,他不信沈其睿可以對輿論毫不在乎,要知道,婚禮上男方家屬要是一個也不
去的話可是對女方最大的侮辱。
“那樣最好。”沈其睿停也未停就說道。
“沈其睿!你怎麼就不爲若夏考慮?你太自私了!一個女人一生就穿一次婚紗,你真的忍心弄一個糟糕的婚禮讓你的女人遺憾一生麼?”沈定坤知道,沈其睿現在最在乎的,還是白若夏,而他相信,沈其睿現在沒有那麼大的實力去辦一個完美的婚禮。
沈其睿看向沈定坤的目光漸漸變得冷冽,隱藏着危險的光芒。
最終,父子間的劍拔弩張又達到白熱化的地步,白若夏看着沈其睿這樣,明明內心難受卻又說出最傷人的話,其實傷人的話何嘗不是傷害自己?她安撫似的與沈其睿十指相扣,看着沈定坤,微微頷首:“爸,謝謝您沒有反駁我這一聲爸,我想正是因爲這樣,您在我心裡和天下所有的父親一樣,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好。我很謝謝您,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個男人做我的丈夫。我和其睿的婚禮,不管辦成什麼樣,我都願意跟他一起承擔。我們是要攜手走一生的人,我白若夏不會因爲磨難苦痛退縮。我希望您們能祝福我們,也是讓您們不留遺憾!”
兒子的婚禮都不去參加,不是留了遺憾是什麼?
沈定坤一笑:“你在威脅我?”
“不敢,我只是說出我心裡所想而已。每一次其睿回到這裡,我能感覺到他很不開心,我想在他心裡,您還是他愛的父親,阿姨也還是他的母親,但是他不能。您或許不明白這個不能是什麼意思,但是我明白就夠了。”白若夏那侃侃而談眉飛色舞的樣子,總讓沈其睿想起來她在公司會議上抱着資料和客戶談判的樣子,莫名的,很喜歡。
真的,很喜歡。
他握緊了她的手,把她往自己的懷裡拽。他個子很高,白若夏的頭只能到他的肩膀,被他那麼一拉,一個沒注意,鼻子就往他肩膀撞,白若夏疼得想罵人,但是身子已經被沈其睿半拖着走了。
“你這小子,就不能溫柔一點?”白若夏端出一副姐姐的樣子教訓沈其睿,他撐着傘,雨在兩人周圍形成簾幕,世界都是嘈雜的,只有他的側顏是那麼安靜美好,讓白若夏有些失神。想了想又覺得十分不公平,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明明現在已經和過去大有不同,明明已經在擺脫三無女的路上越走越遠,怎麼他從來沒有爲自己失控的時候?
想到剛纔,她覺得自己今天就是一根筋,怎麼能那樣跟沈定坤說話?他再不好,也是長輩,也是沈其睿的親爹。再看沈其睿,跟白聞聲說話的時候,那拽兮兮的樣子,實在是……
別說失控了,這人連看着自己失神的一秒鐘都沒有。
白若夏想着,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訂婚戒指,這場婚姻,這樣算來,她還是賺到了?
等到她被沈其睿往前塞進車裡,白若夏就不那麼想了,她又想罵人,可沈其睿反而惡作劇似的在她屁股上一拍,“快點,雨太
大了。”
她往車裡挪了挪,纔看到沈其睿擡手擋着車門往下滴的雨水,沒讓她淋着,反倒是他,沒有挨着她的右側身子,溼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雖然清俊但到底有些狼狽。
他在她的印象中,可從來都是精緻貴氣的樣子。
沈其睿沒有坐後座,自己開車,把傘往地上一甩,砰的關上車門,驅車離開沈家。
調轉車頭的時候,白若夏往外看了一眼,看到沈定坤沒有撐傘,彎腰在院子裡撿起那把沈其睿扔掉的黑傘,她的眸光忽地就變得有些溼潤。
擡手戳了戳沈其睿的肩膀,“其睿,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爸爸他很愛你的。”
“嗯。”
他都知道,但是,他沒有辦法不想自己的母親。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他的母親從來沒有出現過,那他身世的秘密,是不是就這麼被埋葬,無人知曉,而他和沈家的關係,也不會鬧得那麼僵。
但是沒有如果。
聽他這麼說,白若夏便知,他也看到剛纔的那一幕了。
夏季的雨來得兇猛,一路上沈其睿都不敢把車開得太快,白若夏安靜的坐在車後座,他從鏡子裡往後看,她的脣抿成好看的弧線,帶有淺淺的粉色,飽滿而潤澤,鼻尖挺翹,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亮。他忽然覺得,自己撿到了寶似的。
他笑得莫名其妙,白若夏揉揉鼻尖,車快要到別墅的時候,她才忽然想起來什麼,擰眉看着沈其睿:“你剛纔犯了一個非常嚴峻的錯誤。”
“請上級指示。”沈其睿見她認真,嘴角笑意越發明顯,笑着看她。
“你把傘丟了我們待會兒下車還不得淋雨?你說你跟一把傘置什麼氣?”白若夏嘆氣似的說他,卻不是埋怨。她一邊說着,一邊半彎着身子將白色的闊腿褲給捲了起來,又偷偷將鞋脫在了車內,她想玩玩水。
小時候最喜歡在夏天的時候,在陽光底下,向日葵開得正好,白聞聲拿着水管,跟她和白情鬧在一塊兒。現在那些日子一去不返了。
白若夏的身材不算清瘦,反而因爲先胖過一段時間,瘦下來後該有肉的地方一點兒也不含糊,就在她低頭的時候,春光一片。
沈其睿看着,眉頭又是一擰,“你沒有領子不是很低的衣服麼?”
“啊?”白若夏不明所以,這個佛,最近很愛挑她的穿衣風格啊,難道是太難看了?她現在只有陸遙這麼個好朋友,可是陸遙又不在A市,讓她想要取經也沒有地兒可以取。
“以後你出去的衣服,我幫你搭。”沈其睿踩下剎車,將車停在別墅的院子裡,等傭人過來了,他才下車。
後座上,白若夏說着好,卻是開了車門一頭扎進雨裡,跑了起來。
那歡脫的樣子,讓沈其睿想要把她拉回來,又有些不忍心。這麼大的一個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純真又肆無忌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