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烈送肖宇去了醫院,秦吾在房間裡洗完澡換完衣服就下樓了,她走到古堡門口時,顧西爵已經在車旁等她。男人傾斜着靠在車門旁,修長的兩條腿一前一後地站立着,陽光灑下來,將他頎長的身影投在遠處的地上,印出一個狹長的影子。
顧西爵似乎在考慮什麼,以致於秦吾走到他身邊時,他都沒反應。
“大嫂!”熊烈留下來負責照應的滑頭手下,他一直站在車旁,他認得秦吾,看見她從古堡的大門裡走出來,趕緊上前去打招呼。
他對秦吾的印象特別深,如果不是這個女人,上次他和大哥就不會被大老闆罰着去遊護城河了。那時雖然是夏天,可k國的晝夜溫差依然非常大,凌晨時候的護城河,河水冰涼刺骨。
顧西爵經手底下的人提醒,思緒才從遠處拉回來,他看向秦吾走來的方向,提前替她打開車門,做了邀請的姿勢。秦吾從來沒想過顧西爵會這麼溫柔,直到自己坐進車裡,看着旁邊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時,她還覺得有些許的不可思議。
自從她回答了顧西爵的問題之後,她就覺得顧西爵好像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溫柔服帖的讓人難以置信。
“我們去哪裡?”加長林肯車裡,一陣沉默,秦吾望着窗外不斷掠過的綠化,最終開口打破了尷尬。
不管顧西爵要帶她去哪裡,如果一直處於這種尷尬不語的狀態的話,她會覺得特別奇怪。而且她覺得自己和顧西爵之間也不應該這樣的沉默。
顧西爵身體往後靠在車座椅裡,他擡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沉聲道,“墓園。”
剛纔熊烈對他決定的質疑聲還在他耳畔迴響,一直以來他做下的決定從來都不會改變,包括這件事。他既然要讓秦吾將自己的身心真真正正地交到自己手裡,那麼必然要先對她坦白一切。
“墓園?我們去那裡幹什麼?”秦吾剛開始以爲墓園是一個小區的名字,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她原本靠在車座上的身體挺直起來,上半身轉過來朝向顧西爵所在的位置,疑惑道,“你有親人是k國人嗎?”
她對顧西爵的過去從來都不瞭解,連他不是白素娥的親生兒子也是從白素娥的嘴裡聽到的。那時候白素娥會對她坦白這些,大概也是因爲她認爲自己會一直被關在酒窖了出不來的緣故吧。
面對秦吾的問題,顧西爵的視線挪過來,目光全部落在秦吾臉上。黑濯石般的雙眸裡波瀾不驚,可又彷彿翻滾着驚濤駭浪,一下子就把秦吾整個人吸了進去,讓她動彈不得。
“你先休息一會兒,等一下要走很長的一段路。”顧西爵沒有回答秦吾的問題,他垂在座椅上的手臂往旁邊一伸,就着秦吾的肩膀攬了過來,將秦吾整個人都攬進懷裡。
秦吾沒防備,等反映過來時她已經落入男人的懷裡,小臉恰巧湊在他的胸口,高定西裝的紋理特別柔軟,一絲一縷地蹭在皮膚上,讓秦吾不捨得放開。她耳邊感受着顧西爵的心跳,想象着他胸口的心跳每一分都有自己的影子就無比甜蜜,最後她整個人漸漸的癱軟下來,軟進了他懷抱裡。
秦吾不知道顧西爵要帶她去哪裡,而顧西爵的懷抱彷彿帶着魔力,她只要一靠進去就感覺到舒服,心底的柔軟不斷地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她突然就想這麼呆着,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管,只要有顧西爵在身邊,無論去哪裡都好。
車隊行駛在公路上,一路向西,一小時之後車子停在了s市最大的墓園裡。林肯車內,秦吾靠在顧西爵懷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着了。滑頭手下給顧西爵開了車門,他剛要說話打招呼卻被顧西爵一舉手打斷了,小滑頭看見睡着了的大嫂,立即讓旁邊的弟兄先去墓園裡把手,自己則是退到一邊,非常識趣的不打擾顧西爵和秦吾的二人世界。
秦吾大半個身體都窩在顧西爵懷裡,小臉往下滑到顧西爵的腿上,他低頭垂眸看向懷裡的人,秦吾的小臉白裡透紅,蟬翼般的睫毛垂着,在眼瞼的地方投下一塊陰影。
“顧西爵,你不能死……你不能丟下我……”秦吾的腦袋枕在顧西爵的腿上,睡沉的時候嘴裡的囈語不斷的溢出來,每一個字都準確的落在顧西爵的耳朵裡。膝蓋上的女人也因爲做夢,小臉不斷在他腿上蹭着,睡得並不安穩。
顧西爵的大手垂下來,就着秦吾的小臉不斷的婆娑着,他指節分明,落在秦吾臉上的手指格外輕柔,生怕自己的動作將懷裡的小人兒給吵醒了,他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原來游泳館的事情對這女人來說是一件那麼恐怖的事情,原來她一直都在擔心會失去他,原來她對自己的心意真的像自己認爲的那樣,從來都沒有變過啊!
“顧西爵!”突然,懷裡的人猛地彈坐起來,嘴裡不停的喊着顧西爵的名字,當她看見身邊坐着的男人時,秦吾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立即伸手湊到顧西爵的臉上,不斷摸索了一陣,直到碰到他整張臉,摸索到了他的血肉時,她纔敢相信面前這個男人是真實存在的。
顧西爵望着面前的女人,她原本紅潤的小臉因爲緊張而變得煞白,他心疼不已。
“做惡夢了?”顧西爵伸手將秦吾散落在臉旁的碎髮掬起來,夾到她耳後,隨後按住她的雙肩,讓她整個人靠在自己的肩頭,手底下的女人身體因爲剛纔的噩夢而不停的顫抖,他握着的大手往回收了一點,緊了又緊。
秦吾感受到顧西爵懷裡的溫度,本能的伸手攬住他的腰肢,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想起游泳館裡的事情,想起你當時滿臉鮮血地躺在地上,我以爲你再也醒不過來了……”說到最後,她身體裡的顫抖不斷地擴大,如果不是有顧西爵在身邊扶着她,恐怕恐懼已經將她整個人都吞噬掉了。
游泳館裡,肖宇讓一羣保鏢將顧西爵圍堵在中間,他們一起對着人羣裡的顧西爵動手,將他打倒在泳池裡。當時她跪趴在泳池邊,親眼看着蔚藍的池水被顧西爵的鮮血染紅,然後一波波地迴盪在她眼前。
那時她從換衣間裡出來,看見匍匐在地上的顧西爵,她不斷的將他來臉上的鮮血擦乾淨,可是不管怎麼努力,她都擦不乾淨。她以爲顧西爵會像王茂然說的那樣,暈倒了再也醒不過來;她以爲自己這輩子都要存着遺憾過日子了;她以爲心裡的話再也不能對顧西爵說出來了。
“傻瓜。我不是好好地活着麼?”顧西爵的大手緊了又緊,摟着懷裡的女人有些詞窮。他本就不是善於言辭的人,特別是在兒女情長方面,這已經是他顧西爵能說的最柔軟的語言和語調了。
“你答應過我,永遠不會再丟下我。”秦吾反摟顧西爵的腰身,小臉蹭在他胸口不斷地向他確認着當初的承諾。自游泳館的事情之後,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再一次的暴露在陽光底下,即使她瞞得了全天下的人,也瞞不了自己。而且她再也不打算瞞着自己了,起碼在k國的這些日子裡,她要做最真實的自己。
顧西爵點頭,應道,“我知道,我答應你的事情再也不會食言了。”他摟着懷裡的人,目光看向前面,目光如炬,眼神堅定。
如果他知道如今的結果和自己的心意,那麼三年前的那場利用他就不會進行到底,更不會插足秦氏集團的事情。他不會讓秦烈的死成爲橫亙在自己和秦吾之間的鴻溝,讓她一輩子都跨不過去。這些日子以來,秦吾一直不停的拿這件事刺激他,他生氣懊惱,第一次對自己作出的決定覺得後悔。
如果可以選擇,這三年的空窗期他寧願從來發生過,自己能夠一直陪伴在秦吾身邊,陪着她度過車禍,陪着她生下小深,陪着她走過人生裡最艱難的時候。
秦吾窩在顧西爵懷裡,她感覺到顧西爵飄遠的思緒,腦袋從他懷裡移出來,“我們快點去祭拜吧。”她的目光看向車外,看到了候在車外的一羣保鏢,他們應該早就等在了車外。
她從古堡出來的路上,到底是睡了多久?爲什麼顧西爵都不叫醒她?
顧西爵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他嗯了一聲,擡手打開了自己一側的車門,率先走了出去。等他走到車門外,轉身過來,將自己的手臂伸進車裡,伸到秦吾的面前。
秦吾看了一眼面前的大手,下一秒擡起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她的小手很快就被顧西爵握在掌心裡,掌心裡一陣溫熱。秦吾不經意的擡眉看向身邊的男人,他的身體一如既往的挺拔,不說話的時候讓人覺得嚴肅,此時此刻他緊緊地抓着自己的手,好像真的再也不會鬆開了似的。
顧西爵牽着秦吾走出車內,走過夾到而立的保鏢,向着高高的石砌臺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