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值得同情,我就會幫。”冷青沒有回頭,譚工身上的黑氣正在逐漸從身體裡散出來,眉間的硃砂,也保住了他靈臺的一點清明。
臉上的神色終於不那麼猙獰,慢慢閉了眼睛起來。冷青又在他額上一晃,那枚三角符被抓了下來,已經殘破不堪。再起了身來,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疊小旗子,繞着病牀給cha了一圈,旗杆很詭異浮在半空中,而後像長出了跟一樣,往地板上長去。
黑氣變成扁圓的點,像水珠一樣從譚工身上掉落,而後被旗陣完全吸收掉了。最後冷青一擡手,那些小旗子像是紛紛朝她袖口飛過去。
“天罡陣。”老楊揹着手唸叨了句。
蕭涇川意味難明動了下脣角,而後見冷青左手捏了個決法,從手心裡變幻出一個玻璃瓶子來,她急切看了看瓶子裡的東西,而後又無比失望。在蕭涇川的角度,那瓶子裡什麼也沒有。
“還是沒有麼?”老楊問了句。
冷青垂了手下來,她一直挺直的脊樑好像終於累了一樣,跨了雙肩下來,搖搖頭,“沒有。”
“這是命,急不得。”老楊又莫名其妙勸了一句,這段對話,只有他們兩人聽得懂。
小寶走過去一把拉開窗簾,把頭伸出去感受了下,天色已晚,夜生活即將開始,“完事了麼?我可以走了吧?”他是名副其實的夜貓子,對黑夜總有種蠢蠢欲動的熱情。
“你就是來打醬油的。”要是手邊有什麼東西,楚羲一定扔過去了。
“這種小事,大家都cha不上手嘛。”小寶笑了笑,眼睛慵懶又高傲。
“今天就算了,等云然處理完她家的事情,你同她一起過來。”楚羲擡了擡手,算是可以放人的手勢。
“三日後見。”小寶點了點頭,爬上了窗臺,而後在衆目睽睽中,跳了下去。
老楊嚇了一跳,跑到窗邊去看,下頭沒有血肉模糊的屍體,只有一隻壯碩的黑貓走在圍牆上。
“我們也走吧。”蕭涇川說了句,拿了外套搭在手臂上,再騰出手來牽了楚羲。
“蕭總,如果靈泉塔要接着施工,還請您多多照顧。”冷青走過來說了句,病牀上的譚工已經昏睡過去,這一輪算是搞定了,但才區區一隻血屍之魂,就要她用天罡陣去超度。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憑她一己之力,沒辦法去對付靈泉塔下的幽冥衆魂。
“你說呢?”蕭涇川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側目問着楚羲。
楚羲望着那個溫柔至極的笑臉,一時間有些恍惚,頓了兩三秒纔想起來冷青在看,連忙垂了頭下去,“爲什麼要問我,你自己決定。”
“你等我們回去討論下,我老婆大人要是點頭了,這個忙我自然幫到底。”楚羲低頭的間隙,聽到蕭涇川這麼句話,差點一口血噎死自己了。
冷青是見慣了大世面的人,聞言只是微微一笑,“那我先謝過蕭總了。”
蕭涇川拽着臉紅得跟颳了層紅漆樣的人走了,背後聽着老楊和冷青小聲的討論了幾句。
“冷經理,這什麼時候的事啊?怎麼在不知不覺中?”
“什麼不知不覺,就你反應遲鈍,信息接收比別人慢。今早就有同事看到,小羲坐蕭總的車來的公司。”
“楚姑娘有這麼開放麼?平時看挺矜持的啊,這麼快就如火如荼啦。”
“你這種老頭子懂什麼,矜持在真愛面前不值一提。”
楚羲頭低到鎖骨上去了,病房門關上的時候,正好聽到冷青斬釘截鐵那一句——矜持在真愛面前不值一提。
“你爲什麼要說那麼明顯?”楚羲埋怨了句,她是“秀恩愛死得快”的忠實擁護者,自詡感情要低調甚至是隱蔽。
“你以爲別人傻啊,看不出來我們關係?還不如大大方方承認了。”
楚羲被堵得沒話說,就只好不說話了,前頭那人走得大步流星,一手拿着外套,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摸了褲子口袋去接了個電話,兵荒馬亂裡也沒有忘記騰隻手出來牽他老婆。
從這個角度看他背影,看不到全部,只是背闊肩寬,合身的襯衣顯得極爲精神,用肩膀夾着手機講電話的動
作,卻也是利落倜儻。沒什麼好挑得了,楚羲在想,一段戀情再艱難,是和這樣的人,也對得起那些苦海重重的歲月了。
“什麼人?”等他掛了電話,已經走到醫院門口了。
“生意上的事,我發現做生意我還挺有天賦吶。”
“是麼……”楚羲有點無言。
蕭涇川穿好外套,又看了眼手機,“時間剛剛好,我們吃飯然後看電影。”
楚羲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拉着走了,她不知道這個——時間剛剛好——是怎麼算出來的,這只是對於蕭涇川本來的計劃來說,但也罷了,楚羲忽然很想配合他。
在車上的時候,那人嘰裡呱啦報了幾家餐廳的名字和特色菜,而後又說了電影,附加把主演名單也給背出來了,讓楚羲不得不驚歎他過目不忘的能力。
“是不是吃過的餐廳,你都能背菜單?”楚羲出了個難題。
蕭涇川豎了食指起來搖了下,“豈止,一字不漏中英互譯都可以給你背出來。”
楚羲看着他說話,手肘支在車窗上,撐着頭笑了。夕陽正好打在她側臉上,那一側的頭髮散了下來,很奇妙的顏色,陽光又彷彿融化在她含笑的眼睛裡。那雙丹鳳眼平日裡太過冷傲,所以溫潤柔情顯得彌足珍貴。那一刻,空氣都好像是香的。
“小羲。”
“嗯?”
“你笑起來很好看。”
楚羲不好意思又笑了笑,而後聽到蕭涇川接着說了句,“好溫柔的樣子。”
她猛然側頭看着蕭涇川,有一絲不可置信的神情閃現在眼睛裡。
記憶輪轉,那一刻的心境又涌上心頭。千年前,便是他酒後的這一句話,讓她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他帶着酒香的吻,此刻好像還在脣見,他迷糊親了親她長長的指甲,一點都不怕被抓花了臉……
“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喝醉了,也說過一樣的話……”楚羲笑着問了句,但眼裡,已經有了她同她年紀不相符的滄桑。世間滄海桑田也沒有關係,只要你順着我們的記憶,走回我的身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