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酒樓上，倚窗的男人抱着酒罈，喝得好不痛快。斜飛入鬢的濃眉，鼻子很挺，沒有肉的那種，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很是勾人。
舉杯對飲，衝着那個一襲黑衣的女子。長髮如墨，幾乎垂到了地上，四平八穩坐在那，端杯子的姿勢都極盡斯文。斜眼看了過去，一雙丹鳳眼，極爲貴氣，瞧着吊兒郎當坐在窗臺上的人，“你該下來了，好好坐着。”
“岸邊的桃花開了，我這兒風光恰好。”笑了笑，微微一笑傾城色。
“倘若你在天界，不知道會落下多少話柄。”若有所思說了句，鬼宿輕嘆口氣。
“去天界有什麼好，被人修個廟香火供着，時不時被天帝查個崗，終歸不自由。”
“無數人修仙問道，要都有你這種想法，也就不會爭得頭破血流了。”每一個範圍，每一個圈子，都有其固定的職責和人數。六道中輪迴，飛昇成仙，而後又被貶入塵或者魂飛魄散，地方只有那麼大，有的人想進來，就勢必要有人出去。朝廷中六部九卿的官職如此，天界中的官職也差別不大。
“像那狐妖，妖族多少小妖會惋惜她錯過的機會，但又有幾個，能明白她的心意。”三途河聖搖搖頭，他那張臉，很難得能出現被稱作“嚴肅”的神情。
“那你又明白麼？‘情愛’到底是什麼？”鬼宿也不懂，問得有些懵懂。
“我只知道她寧願在忘川河做孤魂野鬼，也不肯過奈何橋和孟婆湯，她不要忘了那一世，那皇帝死了那麼久了，她也不要忘記。要不是這般堅持，我也不會破例壞了地府規矩。”困惑不堪，兩個活了幾萬歲的人，都不明白人間的情愛。
桃花正豔，江邊遊人無數。鬼宿站了起身，走到窗邊忘了忘下頭，其中不乏成雙成對的男女，“太多人逢場作戲，有幾個人能長情？”
“下頭這麼多人，你看得到幾個長情的？”三途河聖笑了笑，指着
比肩繼踵的人潮。
鬼宿認真看了一圈，搖頭不語，而後側過頭來，看着三途河聖，鳳眼之中倒是閃過一絲光芒，“下面的人一個都沒有，我眼前倒是有一個。”她是認真說的，長情莫過於堅如磐石，三途河聖，本就是水石相生孕育出來的，他若是不堅定，冥界早就塌掉了。
“是麼？”看她眼瞼下紅若胭脂，三途河聖忽然覺得口乾舌燥，不知道是因爲酒太香醇，還是外頭的桃花太豔。腦子一熱，就把那個冷傲正經的人拉到懷裡，脣貼了上去的時候，仍然是本能反應，他沒親過別人，只知道歡喜得緊，恨不得含在了口裡。
鼻間吸入的氣息，全是她身上的天露冷香，從來不知道，那個人鬼同懼的人，剝離了那身陰氣，竟然這樣清雅。
鬼宿被按着親了幾口，在人界也不好打起來，好不容易掙脫開來，卻還是被那個醉醺醺的人纏了過來。
酒色酒色，酒總是和色聯繫在一起。
“你瘋了麼？”指甲長了一寸，那人在貼過來時，鬼宿隱蔽出了一招，五指抵在了他脖頸處。
三途河聖紅着眼睛，盯着鬼宿被微微腫起來的脣，覺得分外貪戀，“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走的。”
鬼宿一愣，稍微一晃神，就被人拆了幾招，兩手被反扣着壓在窗臺上。活了這麼久，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丟臉，底下有人看了過來，好在兩人都是俊美樣貌，雖做着有傷風化之事，場面倒也不難看，還頗有幾分賞心悅目。
臉紅到了耳根，三途河聖像小孩子一樣，反覆親着鬼宿的嘴脣，一下，兩下，小心翼翼又充斥着佔有慾。
“你醉了。”鬼宿有點暈，心裡羞恥，發誓五千年也不要下來人界了。
“沒有，”嘟囔了句，抱着鬼宿，像抱一個容易破碎的瓷娃娃，“遇見你之前，我從沒覺得時間那麼難熬……千萬年歲月，也不過須臾寸光……可是看見了
你，你要每五百年纔來一趟冥界……我每一天都覺得……很難過……”
“難過”一次，到底是日子難過，還是他心情難過，恐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三途河聖說着說着，竟然徒生一種委屈的語意。
“於是你讓渭水漲潮，害我過不去？”鬼宿如夢初醒，但語氣軟了下來。
三途河聖沒有回答了，朝着鬼宿脖子上一口咬了下去，不太疼，反倒是很癢。狎暱溫柔間，反覆磨蹭她脖頸間最細嫩的皮膚，鬼宿覺得自己心裡那根弦，蹦得很緊，隨時要斷了。
“你真的是醉了……”鬼宿推了推壓在身上的人，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我願與你有三世情緣……”嘴脣上移，在她耳邊說着，呼出的氣體一絲不漏全噴在了她耳根子上。鬼宿一抖，三途河聖抱得她更緊了，“三世不夠，我願把三生石給你，生生世世，姻緣由你定奪……”
鬼宿本想說什麼，但耳垂被人一口含住的時候，心跳幾乎漏了半拍。只剩下驚喘得力氣，千萬年來，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從耳垂到鼻尖，到眼睛，到額頭，再原路返回親到了下巴。那人很高大，幾乎把人鎖在了懷裡，眉目精緻，就算色yu薰心，看上去也不weixie。只是當他越親越往下的時候，鬼宿忍無可忍，一掌拍暈了這個不勝酒力的河聖。
明明才十壇桃花釀。
付完酒錢，像普通人一樣走在街道上。桃花瘋長，柳絮飄搖。鬼宿扶着醉酒的人，只覺今晚人界天氣實在太好，也決心要好好掌命，讓這一世的人能享受風調雨順的好年代。
“我們再喝……”被扶着倒在牀上，三途河聖還在說。
“你這酒量，算了吧。”鬼宿看着他有些好笑，三途河聖睜開眼，恰巧看見了鬼宿帶着笑意的眼，她不常笑的，冷漠就像她的盔甲，時刻被圍在身上，這麼不經意間一抹笑，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