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本就是通靈之物，何況是這已經修煉幾千年的貓妖，橫行於陰陽兩界。有他在前頭開路，冤魂厲魄紛紛讓開了道。
但可能它們更加害怕的，是那黑貓身後的人。
輪轉王一直視冥界那些魂魄爲污濁之物，凡是不懂規矩，在他眼前亂晃的，死過成千上萬了。太愛乾淨，有時候是種讓人討厭的習慣。
白惹恢復了一身白衣，漠然走過黃泉路，黑貓豎着尾巴在前頭開路，楚羲垂着頭走在白惹身側。
“過忘川河，應該可以不讓蕭涇川發覺吧。”楚羲輕聲說了句，揚了下眼角，舉止利落得像把刀一樣。
“河聖應該不在忘川河。”白惹搖搖頭。
“嗯？”
“這兒太吵，他去幽冥了。”幽冥是比冥界要還深的地方。
“那就好。”脣邊淡漠一抹笑，看得人心驚肉跳。
“你到底準備做什麼？”白惹微微皺眉，他覺得自己太過小心翼翼了，因爲實在擔心鬼宿還如以前一樣，不知輕重，只憑自己的喜好做事。這一點來看，她和三途河聖，還真是天作之合。
“白惹，你又在怕什麼？”輕描淡寫反問了句，楚羲並沒有正面回答。
“不要亂來，你凡人肉體，在冥界不能久待。”
“我知道。”
秦廣王明顯知道有人要來，也知道來者是誰，坐在殿座上，面目威嚴。崔判官立在下頭，和楚羲對視一眼，好像從來沒見過一樣。
楚羲遙遙望着那個殿座上的人，一言不語。秦廣王從頭到腳把楚羲掃視了三遍，也是沒說話，目光最後落到她手裡那把紅綾傘，心裡咯噔一下。冥界是不會下雨的，除非有人把三途河聖惹得傷心了，秦廣王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就是那個喜怒無常的河聖動了真情。
“大膽，你何不下跪？”崔判官在旁邊厲聲一問。
他這一問，在楚羲腳邊的黑貓瞬間炸毛了，張牙舞爪就要撲過去，被白惹一個
訣法給制住了。
“野性難馴，還請多擔待。”楚羲輕聲說了句，算是客氣。
秦廣王明顯在擺架子，知道來人是誰，既不上座，也不開口，連帶也給了白惹一個下馬威，讓他也乾站着在那。
凡人肉體，還是不適應這地府的陰氣，楚羲臉色灰白，已經有點泛着死氣了。
“秦廣王，我也不拐彎抹角，就開門見山直說了。”楚羲垂了垂眼眸，再擡起來時，眼神銳利又兇悍，不太符合她的年紀。
“你知不知道你在同誰說話！”崔判官又在旁邊cha話了，一刻也不容許別人忽視他的存在。白惹皺了皺眉，連他也有些不耐煩了。
秦廣王一擡手，示意崔判官先別出聲。
白惹看着楚羲，也猜不出她要說的是什麼。
“琉璃和琥珀二使，已經受你差遣千年，但他們本是我的手下，”楚羲冷笑一聲，誰都聽得出來她話裡的寒意，頓了一頓，接着往下說，“那現在，應該還給我了麼？”
本就陰森的大殿，因爲楚羲的這幾句話，溫度變得更低。
敢同閻王爺講條件，膽子也太大了。
但楚羲毫無懼色，直勾勾盯着殿座上的秦廣王，“他們兩個當初在天界，是最厲害的招魂者，放在冥界，只怕也是數一數二。我知秦廣王愛才心切，但關了他們千年，是以爲沒人替他們做主麼？”
話音未落，秦廣王狠狠一拍寶座扶手，橫眉冷目，看得出來被惹惱了。
那招魂二使，本是同鬼宿形影不離，千年前鬼宿隕落，二使就被秦廣王關在冥界，爲他所用了。的確是最厲害的那一類，任何冤魂厲魄，只要二使出馬，很快就能拿下。但非我族類必生異心，招魂使本是由天屍氣孕化而成，始終和冥界的氣氛不太相符。
“你有何資格，同本王談條件？”許久，秦廣王沉聲一問。
楚羲笑了笑，笑着低下頭去，又笑着擡起頭來，只是黑若星辰的眼睛裡，殺
氣畢露。
“你想造反了不成？！”崔判官被那眼神嚇了一跳，連忙擋在了中間。
“造反？小小鬼官，你有什麼資格訓我？”楚羲望着崔判官，面無表情問了句，手一擡，紅綾傘緩緩展了開來，傘面紅如胭脂，傘底卻是無垠黑暗。小寶叫喚了幾句，身形暴漲，變成了小牛一般的大小，兩道獠牙露出來，尖利無比，表情猙獰宛若怪獸。
崔判官騎虎難下，手執功德筆，先要收了那貓妖。
“退下。”劍拔弩張之跡，秦廣王沉聲喝退了崔判官。
白惹正一把拽着楚羲胳膊，把人往後拉了幾步，“這兒是冥界，你佔不來便宜。”低頭在她耳邊耳語，白惹身份是第十殿輪迴殿主人，於情於理，他無法出手幫楚羲。
楚羲沒回答，只是喝退了已經變異的黑貓，“小寶，回來。”
秦廣王從高高的神殿上下來，“星君，可否單獨說上幾句？”
“可以。”楚羲一點頭，手裡的傘收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五指抓着的傘身，像是已經蠢蠢欲動了。
白惹片刻猶豫也沒有，上前拎了那隻小牛大小的黑貓，直接往外拽，動作粗魯，但白袖飄飄的樣子，還是很好看。貓妖被他一碰，馬上心甘情願變回了正常大小，收起了獠牙，縮回了爪子，乖乖跟着出去了。
這黑貓說是鬼宿的貓奴，但實則更聽輪轉王的話。因爲他在被送給鬼宿之前，是被白惹養大的。當年，有兩個人想要討鬼宿歡心，一個送了紅綾傘，一個送了自家寵物，但前者略勝一籌。
白惹的感情是最隱忍而節制的，像蕭涇川那樣爲了愛情不顧一切，他永生永世都做不出來。相反，他會願意爲了責任和使命，去犧牲掉愛情。
“輪轉王，您看此事……”殿外，崔判官想要個白惹討論下，但話還沒問完，就被那人冷冷一眼被bi退了回去。
崔判官徹底閉嘴了，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大爺，還是少惹爲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