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頃心知那應該就是所謂的梅小姐了,卻依然有些意外地轉頭去看。並不像那一瞬間她心裡所想的是個穿着旗袍的江南女子,站在面前的女人個子不算太高,有一點點胖,帶着很可愛的笑容,和她的聲音有着天壤之別。
李少頃擡頭看她的時候她也在看着自己,先是微微一愣,然後表情慢慢的轉爲平淡,然後問好:“周夫人,你好。”
她叫周衍仁師兄,叫自己周夫人,似乎有一種刻意地生分。李少頃也微斂神色道:“梅小姐,你好。”
梅小姐只是點點頭,又看向周衍仁:“師兄,想吃什麼?”
“你看着做吧。我帶少頃過來嚐嚐鮮。你的手藝她應該會喜歡。”
於是梅小姐又轉過頭看李少頃:“周夫人喜歡吃什麼?”
李少頃抿嘴一笑,很識時務的:“我不挑食,好吃的我都喜歡。”
“兩位請稍等。”梅小姐又是一笑,帶了門出去。李少頃盯着那扇門半天,確定一時半會不會有人打開,才略略站起,探過身對周衍仁輕聲道:“我本以爲梅小姐應該是個端莊溫婉的大家閨秀。”
周衍仁擡起手一彈她的額頭:“誰告訴你人家不是端莊溫婉的大家閨秀了?人家只是胖了一點,不要以貌取人。”
李少頃有些不情願地柔柔腦袋:“她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孩子氣的小姑娘。”
周衍仁雙目銳利,盯着她看了半響,她本是笑臉盈盈地,被他看得發毛,下意思地摸摸臉:“你在看什麼?”
周衍仁突然笑出聲來:“我看你也像個孩子氣的小姑娘。”
和周衍仁在一起以後,發現他並沒有先前以爲的那麼刻板,時常是會笑的。只是他笑起來彷彿也有個尺度,是事先規定好的,永遠是那麼合適不過分。李少頃無奈地端起杯子喝茶,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評語。
“這位梅小姐叫做梅俽,大學時和我是一個專業的。”
難怪她叫他師兄,不過:“學建築的怎麼開起餐館來了?”
“她喜歡。”他答。李少頃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走神,聽他的聲音若有若無地飄在空氣裡,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鬱,“餐館是她開的,不過她也不常在,只是偶爾回來這裡,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幸嚐到她的菜,我今天也是過來碰碰語氣。”
他頓了頓,李少頃沒有接話,他又說:“蒼林別墅你知道吧?就是她設計的。”
李少頃想了想,確定那就是前幾年炒的很厲害的一處別墅,價格貴的離譜因此惹來無數非議,但別墅的銷量還是一路飆升。陳越鈞曾帶她去看過,房屋的設計確實讓人心動不已,也難怪有人願意花大價錢買下來。
“不愧A大建築系的名聲,出了你們這兩個明星,想必給母校捐了不少錢吧?”她知道他一直有這些習慣,做慈善也好,或者是給母校捐錢,即使是曾經的小學他也投入不少。而且他常常是匿了名不讓人知道的。
他不置可否,目光談談的飄向她背後的一幅國畫,道:“這是梅小姐畫的。”
她順着他的目光回頭,是一幅很普通的山水畫,她不會品鑑,也不懂得他爲什麼看得那麼入神,因此只是點點頭,不予評論。她原以爲他會解釋什麼,結果他低下頭看着茶杯出神。有的時候她覺得,他似乎是一個什麼都懂的人,總是能帶給她一些意外的感覺,但也正是這些新奇的意外讓她產生了不安全感。
“周衍仁。”
“嗯?”他擡頭以疑問的眼神看她。
“你以前暗戀梅小姐?”李少頃問的直白。她看着周衍仁,他的眼神只是一閃而過的意外,居然立刻恢復了平靜無波的模樣。他同樣盯着她看,半天才慢吞吞的回答:“李少頃,你的腦子裡裝的只有八卦麼?”
李少頃一本正經的表情瞬間垮臺,一臉委屈:“我只是覺得你們挺配的。”
“挺配的?”周衍仁慢慢地轉着杯子,“我覺得還是我們兩個比較配。”
她只聽見“轟”的一聲血液衝上頭頂,對於他一本正經面無表情卻又露骨無比的調情居然一點招架能力都沒有。
他卻只是以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看着她。她把臉一歪,避過他的目光。幸好這時服務員端了菜來,她立馬擺出一副迫不及待要吃飯的樣子。
第一道菜就是她喜歡的冰梅醉排骨,卻與平時餐廳裡面見的黑黑紅紅的不太一樣,顏色淡淡的。
她“咦”了一聲,“一點顏色都沒放呢。”
“嗯。”他點頭,“梅小姐這邊做的就是家常菜,家裡廚房找不到的東西在她這裡也絕對不會多出來。”
李少頃拿起筷子,挑了一塊最大的放進碗裡,二話不說開吃。周衍仁卻沒有吃,只是淡淡地看她,等着評語。
果然是家常的味道,不是那種精美的好吃,而是讓人溫暖的家的感覺。也難怪這些有錢人喜歡來這裡,只怕他們家的大廚做出來也不是這個味道的。
她見他看着自己,故意笑問:“怎麼,你也想在家裡吃到這樣的問道?”
他淡淡地回答:“不指望你能做出好菜來。”
李少頃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周衍仁的眼裡似乎閃過了片刻的不屑,但隨即又恢復平靜的樣子,若有所思道:“梅小姐有個妹妹叫梅伺,她做的菜,纔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她有些驚訝,卻不表露在臉上。周衍仁是很少讚美別人的,特別用的還是這種沉醉其中的語氣。她心中升起小小的警覺,小心翼翼地問:“我什麼時候有心嚐嚐梅大小姐的手藝?”
“嘗?”他遺憾地搖頭,“梅伺已經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