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頃最終還是跟周衍仁回了別墅。這別墅雖是有好幾個房間,但多半是因爲故意,只有主臥鋪上了寢具。
她只是磨磨蹭蹭地,說是要看星星,賴在院子裡的躺椅上不肯進門。周衍仁也不管她,自己去洗漱完了,在她旁邊的另一張椅子上躺下,一言不發地,也不知想幹什麼。
“我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星星了。”於是李少頃沒話找話。
“嗯。”周衍仁淡淡地應,“這裡是風景區。”
“我記得小時候,城市的燈光還不是很亮,孤兒院又在很偏僻的地方。夏天的晚上,我們常常在院子裡看星星。”李少頃笑道,“其實我從來都不覺得看星星是什麼浪漫的事情,不知道爲什麼大家都喜歡看星星。”
說完又覺得和周衍仁說這種事實在是無聊的很,周衍仁這樣的人,或許寧願去看看最近的新聞也不會花時間在看星星上的。
果然就聽周衍仁接到:“確實不浪漫,無聊得很。你就準備一個晚上在這裡無聊嗎?”
李少頃尷尬一笑,站起來:“沒有沒有,我去洗澡。”
李少頃是抱着一種英勇負義的精神去洗澡的,但周衍仁顯然不是帶着激動的心情等她的。她穿着睡衣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周衍仁正靠在沙發上不知和誰掛電話。那是她第一次聽他說方言,似乎是蘇杭話或是上海話,由他嘴裡說出帶了奇異的音調。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卻覺得他異常地溫柔。
周衍仁只是擡頭看她一眼,指了指臥室,示意她睡覺,卻不再理她。
李少頃心裡疑惑,據她所知,他並無親戚,也斷不是江南人士。電話那頭的人,必然是十分重要的。
她偏偏也不去睡,走到沙發旁邊在他一旁坐下。
難得周衍仁覺得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摸不着她在玩什麼把戲。
李少頃一時意起,做了個口型問:“是誰?”
周衍仁皺了皺眉,又做了個示意她去睡覺的動作。
李少頃靠得近了,其實聽清了電話那頭是個女子,對方聲音輕柔,聽不見她說的是什麼,也不確定她講的是不是方言。但李少頃知道,那是個女子,而且是一個對周衍仁很重要的女子。
她知道自己應該走開的,卻不知怎麼的,拉了周衍仁一把,面容中頗有些怒氣。
周衍仁倒也彷彿耐着性子,對電話裡說了什麼,然後用手掩了話筒,低聲道:“你先去睡,我還有事。”
“是誰?”李少頃依舊固執地問。
“一個朋友。”周衍仁答。
“是誰?”李少頃還是問。
周衍仁沉默了一下,最終竟是沒有回答她,背過身向院子走去。
她知道自己逾矩了。周衍仁也有自己交友的自由權,她是沒有太大的權利去幹涉的。這種事情,說對說錯都可以,不過看人而已。她和周衍仁,還沒有到那種地步。
周衍仁卻是真的走進院子了,在之前那張躺椅上坐下。李少頃默默地看了一會他的背影,還是轉身去了臥室。這一下,之前的緊張害怕決心統統不見,鑽進被子裡便蒙了頭。
他們是夫妻,總要做出夫妻的樣子。既然其他房間沒有寢具,再讓服務人員拿來是不可能的。唯一的選擇,不是同牀,就是一人睡沙發。李少頃再沒有同牀的想法,睡沙發更是覺得不可能的,乾脆一個人罷了大牀,擺出一個大字,默唸着“我什麼都不知道”便睡了過去。
李少頃心中也許生氣,卻也不是特別生氣的。她想睡覺,便是真心要睡,絲毫沒有要等周衍仁的意思。等她夜間朦朦朧朧摸到一個人時,頓時驚起了一聲冷汗。“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身邊的人反應極快,一個翻身,李少頃的心悸還沒過去,就已見房內大亮,頂燈照的四處一片光明。周衍仁和她面對面地坐着,皺着眉頭似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少頃看清了人,一時窘迫,吶吶道:“我不知道是你。”
想想兩人明明當了一段時間的夫妻,還能鬧出這樣的笑話,李少頃一時不知道究竟如何是好。偏偏周衍仁也不言語,只是目光凌厲地看着她。
李少頃本來就是迷糊中被嚇了一身冷汗,毫無興致此刻和周衍仁對峙,見他不言不語乾脆一扯被子,又鑽了進去。不料周衍仁扯了被子的另一端,關了燈,也鑽了進來。
李少頃其實是很不喜歡這樣的大被子的,四周感覺空空的,尤其是此刻被子裡鑽進了另一個人,自己又不敢同他接近。她只覺得脖子處冷風嗖嗖的,忍不住地想要去拉扯。
“你在幹什麼。”黑暗中,周衍仁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李少頃的話卻頗帶了賭氣的味道:“我要被子把被子給我。”
怎知周衍仁思索了一下,真的掀開身上的被子,推到她的那邊,覺也不睡了,從牀邊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裡?”李少頃問。
“拿被子。這裡是酒店,你不會以爲只有這一牀被子吧?”
李少頃呆呆地聽着他的腳步走向次臥,心裡埋怨,你早知道有被子爲什麼還要跟我擠一牀?
果然沒一會周衍仁便抱了被子回來,扔在牀上,卻沒有立刻上來,只是嚴肅道:“你睡這牀。”
“爲什麼?”李少頃抓着被角問。
“因爲我不睡酒店的被子。”周衍仁答。
原來張子洋是知道周衍仁這個習慣的,這主臥裡的寢具全都是新換上的,並不是酒店原來的。此刻被李少頃睡了,周衍仁自然是不願意。
可偏偏李少頃此時心裡不舒服,也冷聲道:“我也不睡酒店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