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二年,元日一過,大朝會上。
武太后從淺紫帳中走出,面對百官說道:“皇帝年已長,朕欲還政於皇帝,諸位愛卿以爲如何?”
百官一愣,卻也無人說話,如今宰相皆爲武太后所提拔,朝中正諫大夫等換了一茬又一茬,宰相不說話,誰敢說話。得官不易,豈可輕易失之。
李旦心中一喜,但看百官如此,心中明瞭幾分,再斜眼看太后,哪有一絲還政的心思,便趕緊走下丹墀,跪倒在地,哭泣道:“孩兒身爲皇帝,自知無皇帝之才,還請母后收回成命,繼續執掌朝政。”
武太后嘆息一聲,頗有些埋怨,說道:“你這孩子,朕也有過世的一天,你往後平日多看看經史,可明白嗎?”
李旦連忙說道:“孩兒明白。”
經此一事,武太后頓時感到大權在握,於是便把目光轉向了宗室。並跟朝臣們商議匭檢制度。以防有不法官吏,魚肉百姓。
不久,侍御史魚承曄之弟魚保家,上疏置銅匭於朝堂之外,收四方之投書。武太后大喜,命魚保家親自監造,到三月方成。
銅匭內分四格,援引五行之說,各依方位,配以四季和所屬顏色,並賦予相關含義。
東方是木位,主春,爲青色,故爲青匭。春乃仁的象徵,以教育爲本,所以接受有關“告朕以養人及勸農之事”的投書,並命名爲“延恩匭”。
南方是火位,主夏,爲赤色,故爲丹匭。夏是信的象徵,以風化爲本,用以接受“能正諫論時政之得失”投書,並命名爲“招諫匭”。
西方是金位,主秋。爲白色,故爲素匭。秋是義的象徵,以決斷爲本,用以接受“欲自陳屈抑”的投書。並命名爲“伸冤匭”。
北方是水位,主冬,爲玄色,故爲玄匭。冬是智的象徵,爲謀略之本,用以接受“能告朕以謀智”的投書,並命名爲“通玄匭”。
此爲銅匭!
武太后又設置知匭使,由諫官系統負責,正諫大夫、補闕、拾遺,其中一人充使。每日接受投書,至晚上一併呈遞。投書前,必須先驗明投書者的身份,才能投入。設置理匭使,由監察系統負責。御史中丞、侍御史中一人充使,處理收到的投書。
自此,投書告密之風盛行!
首先被人投書告密處置之人,便是創制銅匭的魚保家,被人投書,密告他曾經爲徐敬業造反制作兵器,殺傷官兵頗多。武太后一聽大怒。命已經因告密擢升爲從五品下的武散官遊擊將軍胡人索元禮推按魚保家。制獄由此開始。
武太后深感天下有很多人秘密圖謀着自己,她決定大開告密之門,除了銅匭等匭檢制度外,還命令,凡告密者,所在官員均不準過問。必須以驛馬,並供應五品官伙食,將他送至行在,安排住進官家客館。告密之人到了神都後,無論是農夫樵人。武太后都要召見,若得太后賞識,當場賜官,若告者所言爲非,也是言而無罪。
有了這樣的制度,告密宛如鋪天蓋地而來,頓時如索元禮、來俊臣、侯思止等等無名小卒們蜂擁而至。
一些卑微小官也趁機而起,如周興、萬國俊、邱神績之流,也是奮勇而起,如瘋狗一般四處咬人不斷。武承嗣和武三思更是如魚得水,大肆蒐羅走狗,讓其投書以密告。
武承嗣和武三思第一個扳倒之人便是宗室之人,他便是在平叛揚州中立功被封爲雲麾將軍的李孝逸,被貶爲施州刺史。
當然投書密告武清的書不知凡幾,武太后命上官婉兒收入箱中。
而此時,遠在同城的武清則對西域深表憂慮,他上疏加強西域兵力以防吐蕃突然進攻,然而至此也未得到回信。
時至三月,得到回師命令,於是便準備迴歸神都。武清命人叫來各族族長。
不多時,大帳內各族族長來到,武清命其坐下,等坐好後,武清說道:“時至今日,將士出征將至一年,士兵思鄉情切,朝廷也以下達班師回朝的命令,如今同城中有同羅、僕骨諸族,希望你們好生訓練,爲大唐守好這一方水土,武清銘記於心。你等同爲大唐邊民,切莫再反。”
同羅、僕骨諸族族長手拍胸脯,說着蹩腳的唐話,“我等不會再反,請大將軍放心。”
武清心中知道,這些個牆頭草,但爲了生存,這些人也是沒有辦法的,幾族總人數加起來也有將近二十餘萬,東突厥怎麼會不眼饞呢?
於是,數日後,正是冰雪融化之時,武清帶着兩個已有四月身孕的妹子,率領大軍,並同將近八萬女人和一部分牛羊緩緩出發了。
武清給武太后上了一份長疏,裡面就這次出兵做了總結,並告知武太后,他爲何不把這些女人給殺了的原因。其中有一條就是涉及到了大唐人口數量。武清言道,大唐到如今土地兼併嚴重,不管是宗室,還是皇室,甚至是有錢的商人,都不無買賣土地,導致自耕農日漸減少,大多成爲了佃戶、奴隸,這也是大唐的人口到目前爲止漲不起來的原因。各州折衝府府軍已經是不足三成。
按照武清的解釋是,這八萬突厥女人,裡面有將近一萬的漢胡混血,這說明漢胡通婚也未嘗不可。而且他帶來的是八萬個可生養的自耕農,當然若朝廷無地封賞,他願意以自己實封給這些人。若武太后不同意,他也將毫無保留地殺光。
武太后收到奏疏後,讓上官婉兒參謀一番。上官婉兒是何等聰明,太后說是要她參謀,說明心中已經同意了,便說道:“太后,大將軍這纔是真正地爲您着想。大凡一國,盛世之標準無不是人口與財富,如今大將軍送來了八萬人口,且是可生養的女人,這一個女人就算生三個,那將來要變成二十多萬人口,這已經算得上是上縣了。太后,大將軍給您帶來了一個上縣啊。”
武太后不禁心花怒放,笑道:“你這妮子,就是懂朕的心,不錯,他突厥人能掠奪我大唐人口,我大唐也一樣能夠掠奪。你覺得這八萬女人應該安排在哪兒呢?”
上官婉兒腦中靈光一閃,說道:“白馬寺到首陽山之間,大多爲荒蕪之地,且林木茂盛,又背靠邙山,何不建新縣,就以理學教導新生孩童,如此一來,太后也可看看這理學到底與其他學問有何不同了。”
太后一愣,頓時露出笑容,大讚道:“都說婉兒是朕之內相,果然不凡,嗯,如此甚好,如今儒學攻擊理學,理學漸有潰敗之勢,如此一來,倒也可以幫幫武清。那就依婉兒之言,你擬個章程出來,施行便可。”
不過,上官婉兒嘆道:“可這樣一來,恐怕密告大將軍的投書越多了。”
武太后笑道:“朕知那孩兒的心思,既然能壓下一次,便能壓下一切。”
上官婉兒說道:“就怕大將軍承受不住壓力,辭了官,這可是太后您的損失啊。”
武太后也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而且他也清楚到底是誰在投書,但這個節骨眼上,她也不想讓幫助自己的人寒了心。半晌,武太后說道:“此事朕自有對策,你且擬旨去。”
一個半月後,武清領大軍屯駐於武清縣,一個連一間房子都沒有縣城。
武清得到聖旨,在白馬寺到偃師縣之間,邙山腳下,建立新縣,武太后親筆題名“武清縣”,用來安置八萬胡女,武清哭笑不得,也只好答應。如果可以,他將按照自己的思路,規劃縣城。
因爲沒有男丁,所以十萬士兵暫時歸武清統帥,但兵器馬匹歸還朝廷。朝廷撥付十萬貫和一百頭耕牛,武清無奈,這十萬貫還不夠發給士兵的軍餉,還有陣亡士兵將近四千人,這要他如何做,所以,他只好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十萬貫,用來安置這些突厥女人。好在軍中帳篷並沒有上繳,於是在武清縣最中心,便搭起了將近兩萬頂帳篷。
翌日,武清命人統計懷孕的女人,和願意留下來成爲武清縣的兵卒。最終統計顯示,約兩萬女人懷孕,有三萬士兵願意留下來。隨即武清便解散了其餘七萬士兵,發了軍餉,並派人給陣亡的將士的家中送去五貫的撫卹金和十匹布。
下午,朝廷命令下來,武清以本官檢校武清縣令,武清縣各官皆有武清推薦。於是武清立刻寫信給王勃,叫張說領幾名即將畢業而不願意爲官的學生到武清縣報道,並給在自己產業上任管事的清心書院學生髮去了指令,叫他們一個月內到武清縣集合。
武清的命令是一道道發了出去。朝中似乎忘記了他這個出征的將軍一般。依舊告密,依舊按鞫制獄。
但武清並沒有沮喪,而是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動力,在他的手中一個全新的縣城將會建成,這個縣城,將會注進自己無限的暢想。縣城有足夠地方發展,從白馬寺到首陽山,從洛河邊到北邙山,有足夠的土地讓他發揮出他的靈感。
所以,他在自己的腳下,先畫了一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