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許久的陽光透過天窗撒入禮堂,照亮了整個大廳,蔬菜濃湯和熱牛奶升起熱騰騰的水汽,氤氳着溫暖的氣息,星期一早晨煩躁被明媚的晨光治癒,早起的學生們不由得眯起眼睛。
順利度過開學的第一個週末,除了被海量課後作業折磨得手指痠痛的五年級學生有些萎靡不振,其他年級的小巫師們似乎已經適應了學校生活,興高采烈地討論新一週的課程和生活。
“保護神奇動物課可真有意思,比想象得好玩多了,真想不明白四年級的人爲什麼勸我們不要選這門課!”一個三年級小巫師興高采烈地說着,旁邊的同學嘰嘰喳喳地應和着。
旁邊四年級的金妮不爲所動,面無表情,甚至覺得手裡的燕麥粥有點燙嘴。
梅林知道她們當年選課的時候遭受了什麼,自己諮詢了哈利,諮詢了四位哥哥,諮詢了赫敏,得到的反饋都是保護神奇動物課可選,海格教授改過自新變得靠譜了。
結果去年的保護神奇動物課,她們餵了整整一學期的炸尾螺,許多跟着自己選課的朋友直呼上當。
格蘭芬多長桌靠近主賓席的位置上,赫敏將麪包片攤在左手上,右手拿起塗果醬的勺子,用手肘戳了戳旁邊的洛倫:“草莓果醬遞給我一下……”
“噓……”洛倫隨後將手裡塗好果醬的麪包遞過來,頭也不回,壓着聲音小聲說道,“草莓果醬離得太遠了,嚐嚐橘子醬的。”
赫敏看着手裡的麪包片,歪了歪腦袋,順着他的視線看向主賓席,發覺平時難得一見的鄧布利多校長正坐在中間位置,身旁正在跟他攀談的是粉蛤蟆烏姆裡奇。
一個表情沉靜,不以爲然。
一個咧着嘴笑,極力規勸。
赫敏沉默了下,垂下腦袋啃了一口麪包,默默豎起耳朵,注意力轉向主賓席。
餘溫尚存的切片面包散發着濃郁的小麥香氣,現在正是口感最佳的時候,但味道有些寡淡,大多數人喜歡塗上各種各樣的果醬將它哄進嘴裡,一向嗜甜的鄧布利多偏愛麪包的本味,一口咬下去細細咀嚼,能品味到一種淡淡的獨特的甜味。
“鄧布利多校長,魔法部是爲了揪出隱藏身份的黑巫師,也是爲了學生們的安全着想呀……”
令人倒胃口的聲音從身旁響起,鄧布利多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捏着手裡的麪包片,目光掃向右手邊的蜂蜜糖罐:“我實在想不明白,烏姆裡奇女士,清查黑巫師的身份跟我的教授們有什麼關係?”
“哦,叫我多洛雷斯就好,鄧布利多校長,請放心,我們不是不相信各位教授,只是爲了排查所有可能的線索。”烏姆裡奇順手遞過蜂蜜糖罐,掐着嗓子說話的聲音比糖漿還要滑膩,“我向您保證,絕對不會干擾正常教學,也不會落下黑魔法防禦術的課程。”
“你打算怎麼調查呢?”鄧布利多舀出一勺蜂蜜,慢悠悠地塗抹在麪包片上,均勻覆蓋,沒有漏點,堪稱完美。
“作爲調查官,我將通過親自談話、課堂旁聽以及學生訪問等多種形式審查教授們的表現,審查結果經過魔法部黑巫師研究專家和資深傲羅評定後,再決定是否進行深入調查,最後參考多方面的證據,綜合評定他們是否可疑……”
烏姆裡奇的語速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尖細,完全不介意旁邊其他教授愈發沉凝的表情,“哦,當然,我們不會越過校長辦公室和校董會執行任何制裁、解僱、暫停授課之類的懲罰措施……”
鄧布利多沒有說什麼,作爲一個老人,他當然聽得出這句話裡的潛臺詞,烏姆裡奇雖然沒有權力直接插手學校事務,但她可以聯合校董會向學校施壓。
放下沾滿蜂蜜的勺子,他將手上的麪包調轉方向,輕聲說道:“烏姆裡奇女士,我需要糾正一點……校董會也無權干預學校的正常教學。”
烏姆裡奇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低聲笑着應和:“當然,不管什麼樣的調查結果,我們魔法部都會尊重學校的意見。”
“那就拜託你了,烏姆裡奇女士,最好能在萬聖節之前給我結果。”鄧布利多一口咬下面包,蜂蜜的甜香在口腔裡漫延開來,口齒生津。
“向您保證!”
……
黑色的星期一,格蘭芬多五年級的小巫師們私下裡傳出了這個稱呼,因爲今天的課程格外糟心,從早上的魔法史和魔藥學,到下午的占卜課和黑魔法防禦……
占卜課,北塔教室。
“做夢日記成了我們寢室每天早晨集體愁的東西,要麼是晚上睡得太香了根本沒有做夢,要麼做了夢,起牀上個廁所就忘記了。”迪安一臉惆悵地抱怨道,旁邊的小巫師紛紛表示贊同。
“我的記性本來就差,根本不記得夢裡有什麼。”納威點了點頭,同樣一臉哀愁,“上週星期一晚上,睡覺前,我一直想着要記住夢裡的東西,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着急,結果就失眠了。”
西莫嘆了口氣:“其他學科的作業還能互相參考,做夢日記這種事情抄都沒辦法抄,兩個人總不會做一樣的夢吧。”
洛倫稍微沉吟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只是他的聲音太小,淹沒在說說笑笑的討論聲中。
旁邊的哈利和羅恩倒是不爲課後作業發愁,他們得到高人指點,在圖書館最偏僻的書架上層淘出了一本極其無聊的寓言故事,一天就能編出一個月的夢。
基本沒有暴露風險,從書上落滿的灰塵來看,至少五十年沒有人翻過了。
“誰能想到呢,開學僅用了一週,烏姆裡奇就超越了斯內普,成爲格蘭芬多學生最討厭的教授……”羅恩嘀嘀咕咕小聲評價道。
哈利對此深表贊同,對他來說,最友好的教授竟然是一隻神志不清的幽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們用不着等到上黑魔法防禦術課就見到了烏姆裡奇。
“同學們好……”特里勞尼教授正在走來走去分發《解夢指南》,照常用她縹緲的聲音說道,“今天我們繼續學習有預示性的夢……”
昏暗的占卜課教室裡,小巫師們正要抽出他們絞盡腦汁編造出的做夢日記,忽然聽到一聲清晰的咔噠聲響,衆人的目光朝講臺旁邊看去,只見一隻粉紅色的矮胖蛤蟆從地板上的活板門裡鑽了出來。
看見烏姆裡奇,正在說說笑笑的同學們頓時沉默了,特里勞尼教授聽見教室裡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回頭看去。
“下午好,特里勞尼教授。”
烏姆裡奇堆着滿臉令人噁心的笑容,“我相信你一定收到通知了吧?麥格教授早上才發下來的……”
特里勞尼教授沒有迴應她,只板着臉點點頭,很不高興地皺了皺眉頭,轉身背朝烏姆裡奇,繼續分發教材,一舉一動很有預言家的風範。
烏姆裡奇舔着臉笑了笑,並不在意,自顧自抓了一把扶手椅,拉到教室前面,在講桌後面幾英寸的地方坐了下來,從花裡胡哨的包裡掏出寫字板,滿懷期待地擡起頭,等着開始上課。
特里勞尼教授緊了緊身上裹的披肩,清了清嗓子,透過黑框眼鏡掃視着全班同學:“今天我們繼續學習有預示性的夢,相關理論知識已經在上節課詳細講解,現在,請同學們分成兩人一組,在《解夢指南》的幫助下,互相解釋對方最近在夢裡看到的情景。”
洛倫看見她的雙手在微微發抖,這位預言家教授的心並不像她表現得那麼鎮定。
按照她平常的習慣,這時候應該走回自己的座位,面向壁爐背對同學凸顯占卜學的神秘氛圍,但是特里勞尼轉頭看見烏姆裡奇就坐在那旁邊,打消了這一打算,開始在教室裡緩慢踱步,做出尋視課堂的姿態。
洛倫和同桌的納威對視了一眼,打開桌上的《解夢指南》,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彼此的做夢日記,一邊偷偷地注視着烏姆裡奇,看見他她在寫字板上寫寫畫畫,記錄着什麼。
幾分鐘後,烏姆裡奇站起來開始跟在特里勞尼教授身後,兩人一起在教室裡走來走去,聽特里勞尼跟同學們的對話,並不時地提出一兩個問題。
小巫師們裝作翻看手裡的書和日記,然而心思全在兩人的對話身上。
“冒昧地問一下,特里勞尼教授,你在這個崗位上多長時間了?”烏姆裡奇不經意問道,“能給我精確的時間嗎?”
特里勞尼教授透過黑框眼鏡瞪着她,經過放大的眼珠有些嚇人,雙臂交叉在身前,聲音裡透着一股慍怒:“差不多十六年了。”
“不短的時間呢……”烏姆裡奇在寫字板上記錄下來:“是鄧布利多教授親自面試任用你的嗎?”
“沒錯!”特里勞尼教授揚起脖子,似乎對此感到驕傲,“我在他的面前做了一個預言,我可以說這是近百年來最偉大的預言,沒有之一!”
烏姆裡奇挑了挑眉毛,又記了幾筆,對她口中的預言不感興趣,繼續問道:“按照檔案裡的記載,你是大名鼎鼎的先知卡珊德拉·特里勞尼的玄孫女?”
“是的。”特里勞尼教授說,把頭昂得更高了一點。
烏姆裡奇嘴角勾起笑意:“可是我記得很清楚,你們家族中的其他人沒有預言天賦,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自從卡珊德拉以後,伱是你們家族裡唯一一個具有第二視覺的人?也就是你口中的天目,如果我說錯了你可以糾正。”
特里勞尼的臉色一變,雖然烏姆裡奇沒有明說,但她明白,這是在質疑自己的預言天賦。
“天目隔代遺傳是很平常的事情,隔三代甚至隔十幾代的都有。”
洛倫擡起頭瞄了一眼特里勞尼的眼睛,他也有些好奇天目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知道這位教授的確擁有不可控的預言天賦,只是對她所謂的天目一直抱着懷疑態度,至少在他魔力視野的探查裡,那雙微微凸起的黑眼睛,除了眼白多一點,其他沒什麼特別的。
但是這種事情難以求證,整個魔法界真正掌握預言術的巫師少之又少,上一個公開表示能夠窺見未來的還是蓋勒特·格林德沃。
“是嗎?”
教室中間,當着全體學生的面,烏姆裡奇拖長了聲調,聲音裡的質疑毫不掩飾,那癩蛤蟆似的嘴咧得更大,彷彿在宣揚她的譏諷和嘲笑。
就在特里勞尼想要再說點什麼的時候,她卻話音一轉:“我記住了,那麼,不知道你能爲我預言點什麼事情嗎……或者說占卜?”
特里勞尼教授的身體微微繃緊,拉了拉圍在瘦削的脖子上的披肩,故作鎮定地說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說……”烏姆裡奇吐字清晰,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往外蹦,每個單詞都砸在特里勞尼的心頭,“我希望你能爲我做一個預言。”
教室裡的大多數同學都豎起課本,縮在書頁後面,隱秘地觀察着兩位教授。
只見特里勞尼教授皺緊了眉毛,身體在憤怒地顫抖,那些珠子和手鐲丁丁當當響個不停,她厲聲說道:“天目是不會受命而看的!”
“明白了。”
烏姆裡奇輕飄飄地說道,又在寫字板上記了幾筆。
“等一等!”
特里勞尼教授嗓子發緊,拿出平常那種虛無飄渺的聲音說話,但由於氣得全身發抖,稍微急促的語氣和破音破壞了神秘效果:“我……我覺得我確實看見了什麼……是關於你的……啊,我感覺到了某種東西……某種黑色的東西……某種極其危險的……你將會被危險吞噬!”
烏姆裡奇臉上還是那樣和藹可親地笑着,兩根眉毛揚了起來:“你誤會了,我並不想知道這方面的預言。”
“你!你!”特里勞尼用顫抖的手指指着烏姆裡奇。
烏姆裡奇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片,一張畫着金髮少年的紙片:“這是我正在追查的線索,你能通過這張畫像,看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