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
“什麼事?”
白公館。
秦衛難得主動把周恬,還有毛萬里給招到了自己的“書房”,可還沒等開口,外面就有衛兵闖了來。
“長官,孔……”
“是我。”
孔令偉的手出現在了衛兵的腦袋一側,一扒拉,就把人給扒拉到了一邊。
“這位兄臺,你哪位?”
秦衛隨意地瞟了一眼,招呼剛剛站起來的周恬和毛萬里又坐了回去,對她理都沒理。
“我哪位?哼,我問你,沈醉呢?”
孔令偉冷哼一聲,也沒理會他的態度,擡腿就走進了屋裡。
“拜託,就算你不是一名大家閨秀,也應該知道胡亂闖進別人的屋子是很不禮貌的行爲,尤其你還是在找男人……信不信我告你私闖民宅?”秦衛沒好氣兒地質問道。
“那你去告呀。”孔令偉翻了個白眼兒,看到秦衛手裡拿着的東西,又是一聲冷笑:“你堂堂軍統設計委員會副主任,整天閒着沒事兒拿幹餉,尸位素餐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把手下都攏到一塊兒聽曲子……信不信我也去告你一個失職?”
“你懂個屁!”
“你說什麼?”
孔令偉登時大怒。雖然從一進門開始,秦衛就對她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態度,可那再怎麼說也還沒太過惡劣,至少沒吐髒字兒吧?而且她跟秦衛的關係本來就不好,秦衛也不是那些明明把人恨到骨子裡,可見了面卻依舊能笑得臉上開花的老狐狸,態度不好是應該的。可,可……這傢伙剛剛說什麼?屁?
“我說什麼?我說你不懂就別瞎胡說。我怎麼失職了?大家本來就不熟,亂說話。更要告你誹謗。”
“哼,我亂說?難道你帶着手下一起聽曲兒還是什麼正事兒不成?”孔令偉雙手抱胸,冷哼道。
“誒,聽曲兒不是正事兒?嘖嘖,”秦衛搖搖頭,對着周恬和毛萬里笑了笑:“現在你們明白什麼叫沒見識了吧?都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那個,小恬我不是在說你。可我們必須承認,頭髮短的女人。見識肯定比頭髮長的女人見識要短,尤其是假女人。”
“你不用故意激我。”孔令偉四處看看,書房裡再沒有多餘的椅子,她也不客氣,一招手。把剛剛來報信的那個衛兵又給招了過來:“去給我搬把椅子。”
“不許去!”
見衛兵撒腿就要下樓,秦衛立即不滿地命令道。
“你不許他去搬椅子,那我就讓他去給我搬沙發……你看看他到底聽誰的?姑奶奶我今天就跟你對上了!”孔令偉冷哼道。
“我看你是揍得輕了。”秦衛挑了挑麪皮,道。
“對,是揍得輕了。你應該叫沈醉一掌把我脖子打斷,那我今天就不會來找你們的麻煩了。可惜啊,你沒種!”孔令偉冷笑。
“你錯了。”秦衛立即反脣相譏。“沈醉揍你,完全是出於本能。也就是說,你當時本能的就欠揍!而如果是我的命令,你根本就不會暈過去。更不可能被打斷脖子……我會讓沈醉直接捏斷你的脊椎骨,讓你一輩子癱在那兒。我想,這足以讓你生不如死。而且我還敢保證,就算我弄殘了你。你父母也奈何我不得。哪怕是從小疼你疼到骨子裡的蔣夫人,也肯定不會幫你說話。你信不信?”
“我信!”孔令偉輕輕拍了拍手,“堂堂軍統秦主任的話,誰敢不信?可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這麼厲害,幹嘛還要跟我們孔家合作?按你的意思,你早就應該一槍把我那個只知道闖禍的蠢蛋哥哥給崩了纔是。”
“一槍崩了太便宜他。生不如死纔是報復的最高境界,明白嗎?”秦衛輕笑着看過去一眼,接着又搖搖頭:“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這種俗人,哪懂得什麼叫做藝術?”
“藝術?”
不知道怎麼搞的,聽到這話,一邊的周恬和毛萬里兩人居然同時覺得有些寒毛乍起……他們是軍統出身,可也從來沒聽說有人把報復當作是一種藝術。前些天秦衛剛剛來了一場哲學似的表演,難不成今天想要表演精神病了?
“姓秦的……你有種。”
說不過他。孔令偉咬着牙,無奈地承認了一個事實。這讓她有些喪氣,不過更多的卻是興奮……從南京到重慶,整天無所事事,好無聊。就算偶爾碰上點兒人或者事兒,又都經不住她的兩三手,甚至被她瞪上一眼就不行了。而不怕她的,又肯定不可能跟她一般見識。她覺得自己都快生鏽了。可沒想到,突然就冒出來這麼一個姓秦的……幾回“交鋒”下來,她竟然感覺日子有趣多了。
“說吧,你這回又是來幹什麼來了?說一句,如果只是想來找沈醉報復,那你找錯地方了……他去上海了。什麼時候回來,甚至還能不能回來,我都不清楚。”孔令偉認輸了?確定了這個發現之後,秦衛頗有些得意。這可是中華民國的一個混世魔頭,居然在自己手裡認栽了,這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沈醉去上海了?他去上海乾嘛?”孔令偉確實想過找沈醉報復,可怎麼報復她還沒想清楚。而且她也明白,有秦衛給撐腰,自己能拿沈醉做法的可能性並不高,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可聽到秦衛說出來的消息,她卻忍不住一樂:“怕我收拾他?”
“怕你?”秦衛又白了她一眼,“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真要惹毛了,就算你有一大幫子人護着,沈醉照樣能一隻手捏死你。”
“這個我信。可惜我就怕他沒這個膽子。”孔令偉不在乎地哼了一聲,又走到了毛萬里身邊,一拍對方肩膀:“讓一讓!”
“你不會自己下去搬張椅子?”秦衛沒好氣兒地說道。
“不會。”
孔令偉很直接地答了一句,然後一屁股坐到了毛萬里讓開的座位上。
“沒出息。”
秦衛也沒再趕人,只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毛萬里一眼,可惜。他得到的只是毛萬里一副苦笑的面容。很顯然,面對孔二小姐,這傢伙寧願承認自己沒出息。
“找沈醉算賬只是我這次打算順便做的,既然他跑了,那就留到以後……姓秦的,咱們兩家的合作你還幹不幹了?”孔令偉又問道。
“你不是頂着合作的名頭,想來偷我的東西的嗎?都到這地步了,還想合作……你失心瘋啦?”秦衛譏諷道。
“我也不想看到你這張驢臉,可沒辦法。英國人已經來了。還搭上了一個英國領事,總不能讓人家白跑一趟吧?”孔令偉道。
“我是驢臉?”秦衛一拍桌子,“你眼睛長歪啦?老子這是正宗的鞋拔子臉,跟朱元璋是一個系列的,懂不懂?不懂就別瞎說。”
“噗嗤——”
居然還有人自認臉長得像鞋拔子?周恬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笑笑笑,你乾脆改名叫周笑笑算了。”秦衛甩過去一個衛生球,“家裡來了強盜,你不去報警也就罷了,難道還不知道給‘孔二爺’上碗茶葉沫子?”
“行了行了,”孔令偉也捂着嘴,“我不喝你的茶。我怕吐。”
“不是茶。是茶葉沫子,最能清理腸胃了,尤其是對上黑心腸,效果加倍。”秦衛“好心”解釋道。
“再黑也跟不上你黑。”孔令偉不笑了。“你也不用老是拿話刺我,就問你一句話,到底還幹不幹?那個英國佬兒跟荷蘭人的印尼總督可有不小的交情。”
“不小是多大?”秦衛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反正如果有那傢伙,我們在印尼的行事完全可以事半功倍。”
“那我直接跟那個英國佬兒合作不就行了?還要你們孔家幹嘛?”
“你以爲想不到你會來這一招?”孔令偉冷哼一聲。“我們家已經跟那個洋鬼子簽了合約,他想跟你合作。就得通過孔家。而且,他雖然有爵位,可手裡卻沒多少錢。石油開發可不是小打小鬧,就算知道具體的地點,很多時候也要費好大一番功夫才能確定下鑽的位置。你也應該知道鑽探一次需要多少錢吧?當然了,如果你有這個錢也沒問題,可問題是你有嗎?”
“我沒錢。那就合作唄,”秦衛聳聳肩:“不過你們得先把錢拿出來。”
“可以。但得先簽協議。”孔令偉略有些訝異地看了秦衛一眼。她沒想到秦衛居然這麼幹脆。不過這倒更合她的性子。本來嘛,合作就合作,不合作就不合作,廢那麼多話幹嘛?
“籤協議?行!叫你老子來。其他人,我一概不認。”秦衛道。
“叫我父親?你夠格嗎?”孔令偉一臉嘲弄,“頂多是我哥!”
“你哥要是敢在我面前出現,我宰了他!”秦衛突然直盯向了孔令偉的眼睛:“如果不信,你可以試試。”
“……行!”孔令偉深呼了一口氣,她提孔令侃本來就是試探,可惜秦衛並沒有像預想的那樣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不過這也跟孔令侃差不多。她那個哥哥也一直想置秦衛於死地。她相信,如果不是不能直接動手,兩人恐怕早就死掐到一塊兒了。可惜,不是她氣餒,她真的不看好自己那個二世祖的混蛋哥哥。就像這一次的合作,如果不是孔令侃說服了父母,她纔不會這麼累死累活地跑腿兒……被人一掌切暈很有意思嗎?
“我可以不讓我哥出面,但我父親也不可能。只能另找一個人代他老人家跟你談。”
“隨便。只要別太人渣就行。”秦衛無所謂地揮了揮手,又看了她一眼:“還有事兒嗎?如果你沒事兒的話,我們還有事兒要談,就不送了。反正這兒你也熟。”
“我不着急。你們有什麼事兒,我一塊聽聽。”孔令偉纔不會那麼老實。何況秦衛雖然答應繼續合作,可兩人剛剛的“交鋒”,她實際上又輸了一陣。不馬上扳回一城,她就不叫孔令偉。可秦衛明顯不歡迎她,看她不走,臉立即就是一板:
“我們這是機密!”
“委員長的絕密文件對我也不保密,你那算什麼機密?再說了,我還沒聽說有誰拿着唱片當機密的?難道你們軍統的人開始用唱片傳送情報了?”孔令偉譏笑道。
“說你沒見識,你就是沒見識。你到底走不走?”
“我在這兒有房間,大不了今天就睡在這兒,幹嘛急着走?”
“你可是個女人,講點兒……”
“秦長官。”秦衛的毒舌又開始甩動,馬上就要噴出熾烈的惡言惡語,可就在這個時候,毛萬里突然上前一步攔住了他的話頭:“秦長官,我覺得……如果我們的這個計劃可行的話,孔小姐說不定能幫上不小的忙。”
“她?”秦衛皺着眉,嫌棄地掃了一眼孔令偉,“她能幫什麼忙?”
“姑奶奶就是好奇罷了,幫忙?哼,我幫鬼也不可能幫你。”孔令偉也冷哼了一聲。
“孔小姐,我們這是一個抗戰宣傳計劃……您先別皺眉,這個計劃很有可行性的,不信你先聽聽我們的這首主打歌……”周恬也突然站了起來,順手把秦衛一直捏在手裡的唱片接過來,就朝着旁邊的留聲機走了過去。
“主打,還歌?你們想用一首歌去打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