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籤不籤?不籤也別浪費我的時間。”
重慶。
某高檔酒店會議室。
秦衛虎視眈眈地盯着長桌對面的幾個人,一副隨時可能要跳起來殺人的模樣。但他的“虎威”着實有限,對方甚至連看也沒看他,只是自顧自地瀏覽他剛纔拿出來的文件,還不時地把腦袋湊到一起嘀嘀咕咕一陣兒。
“不專業就是不專業,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到來做生意的……草擬的合同都交給你們好幾天了,這一次不過是正式版,你們可別告訴我你們連律師也沒諮詢過。”看對方不理自己,秦衛再次吐槽。
“我當然諮詢過律師,不過就是怕你在這所謂的正式合同上耍什麼手段罷了。”孔令侃從合同文件上擡起頭,同樣是一臉不善地盯着秦衛。
“我耍手段?我這人口碑一向賊好,不像某些人,名聲都爛大街了,居然也好意思出來見人。”秦衛冷笑道。
“你跟我說這些沒用。反正我不信你。”
孔令侃胸口起伏,可感覺到身後突然伸出來的一隻手,他還是勉強抑制住了心中的憤怒……而看到他這個樣子,孔令偉暗暗鬆了一口氣之餘,也不禁地怒瞪了秦衛一眼。
“看什麼看?哥們兒我喜歡的是女人,不喜歡雄性。”秦衛反瞪過去一眼。
“秦先生,你不喜歡孔家,這個所有人都知道,不用整天掛在嘴上。”
孔令儀拉着妹妹,同樣狠狠地瞪着秦衛。
這一次孔家第二代幾乎是傾巢而出,除了正在上學的孔令傑沒有到之外,孔令儀、孔令侃,還有孔令偉全都到了。而除了他們這三個主事兒的。英國佬兒詹森同樣在場,只有擔着個英國領事之位的柯爾禮爲了避嫌沒有出現。
不過這些人還只是小意思。
秦衛要和孔家合作開發印尼石油的事情在雙方草簽了合作意向,並正式決定開始談判之後,就已經在重慶高層傳開。對此,上至蔣介石和宋美齡夫婦,下至鄭介民、柯漱芳兩公婆,幾乎就沒有不關心的。這也是沒辦法,實在是其中的利益太大。而爲了能夠從中分一杯羹,不少人都託關係跟雙方聯繫過。孔家倒也罷了,孔祥熙似乎很享受這種重新回到了衆人矚目的地位的生活,頻頻跟一些人進行交流。大有大家一起合作發大財的意思。一時間竟籠絡了不少人,行政院長的威嚴似乎也回覆了不少。
可秦衛就不一樣了。
這傢伙躲進歌樂山白公館就不出面,雖然期間偶有戴笠、鄭介民之輩前往“探視”,何應欽和白祟禧等人也曾數次與之密談,也不知道談了些什麼。反正是沒能說服秦衛。不過這並不代表秦衛就只是一個人,相反。他的背後聚集了一大批人。就像這一次的“簽字儀式”。他身後就坐着葉元龍、傅斯年、段錫朋這三個老熟人,以及剛剛從南洋趕回來,一臉不豫的陳嘉庚,不僅如此,重大的教授也來了一溜兒,馬寅初不說。連在渡口,也就是後來的攀枝花一帶從事地質勘探工作的李四光居然也抽空趕了回來。而除了這些能拉得上關係的,後面還坐着一排,其中以兩個大鬍子最爲惹眼。打頭的那個正是當初被秦衛誤認爲張大千的國民政府監察院院長於右任,而與之並列的,正是剛到重慶不久的張大千本人,此外,于右任上首,是國民政府司法院院長,法學家,國民黨元老居正……
……
“這麼大陣勢,你說孔家會不會察覺什麼?”
毛萬里壓根兒就沒敢進簽字現場,他躲在會場外面,不時地透過窗戶向裡察看。可除了聽到秦衛不停地譏嘲孔令侃,他什麼也沒看到。
“那你察覺到了什麼沒有?”
“我?我察覺什麼?”聽到周恬的反問,毛萬里莫名其妙地看着這個熟悉的小秘書,“這又跟我無關。”
“是跟你我無關,可你我跟秦長官捱得這麼近,都沒察覺到他到底想做什麼,孔家人又怎麼能察覺得到?”周恬又一次反問道。
“提供油田地點,而且保證出油,保證儲量能達到1億桶以上……這麼虧本的協議也能答應,秦長官這到底是在搞什麼?”毛萬里又皺眉道。
“他沒錢唄。”周恬又朝裡面瞅了一眼,“打一眼油井就要投入那麼多錢,那麼大的一片地方,就算明知道下面有石油,說不定也碰不着呢……而且他最近還要擴大飼料廠的規模,並在西南各省開設好些分廠;養殖場也還要建;還有那些大學裡搞什麼實驗的,也都指着他……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些不是錢?”
“那就更應該把油田抓在自己手裡纔對啊。怎麼還要賣?”毛萬里問道。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問過秦長官嗎?他怎麼說?”周恬反問道。
“他說……算了,還是別說了。說着生氣。”
毛萬里想着當時秦衛說過的話,不自禁地一陣搖頭。而與此同時,酒店某個不爲人知的客房內,一場談話也正在進行着。
“令偉總覺得這件事不靠譜,她一向都很聰明,萬一……”
“她確實聰明。不過她做事還是太喜歡由着性子來,喜歡的,不管什麼樣都可以;不喜歡的,再有好處也不幹……我這輩子從來沒有一次性拿出來這麼多錢。一千萬英鎊啊,如果輸了,家底兒就基本空了,幾十年的辛苦全都白費。可如果嬴了,咱們就徹徹底底的嬴了。你想想?有一個儲量巨大的油田在手,中正還能像現在這樣對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嗎?”孔祥熙坐在沙發上,有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憧憬.
“中正可不缺石油。利比亞一下子就掙了那麼多,我聽美齡說過,秦衛一下子就給了足足十個大油田的確切消息。比起他們,咱們這一次就算能掙到,也不過才一個而己。”
“利比亞在哪兒?印尼又在哪兒?”孔祥熙肥肥的臉上掛起了自信的笑容。“他的油田都在人家的家門口,能賣,卻不能採;可咱們的油田卻不一樣,雖說也要看英國人和荷蘭人的眼色,可畢竟是靠着中國,距離近,不管是英國人還是荷蘭人都不能太過妄爲。……中國是貧油國,以後,全中國的石油恐怕都將由我來供應,嘿嘿。就是中正,也不敢再隨便給我臉色看,不僅如此,他還要支持我,因爲他也需要石油。”
“我一直很奇怪。這個秦衛既然這麼看不上咱們孔家,怎麼偏偏最後還同意把油田賣給咱們呢?他又不怕咱們。”宋靄齡又道。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孔祥熙笑笑。“他確實不怕咱們孔家。可整個中國有誰有資格去開發一個大油田?有誰有足夠的財力去經營這些?又有誰能禁得住那些洋人和國內這些達官顯貴的巧取豪奪?只有我。孔-祥-熙!他不是想跟我合作,而是不得不合作。你再看看他先前草擬的合約上寫的,油田必須在兩年內投產,投產後,還必須每年以成本價向國內提供一定數量……這些,除了我。整個中國又有誰能辦得到?說白了,這小子是沒得選擇。”
“可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令偉跟那小子接觸多,也一直說他不是這樣能爲大局犧牲的人……”
“行了,你們兩母女就是喜歡窮擔心。也不想想。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再擔心又有什麼用?反悔麼?居正、于右任都在這兒,到時候我的一張老臉又要朝哪兒擱?”
“行了行了,我不說了,行了吧?”看孔祥熙有些不耐煩,宋靄齡也只得停住了話頭。其實她也很清楚自己丈夫此時正處於極度的緊張之中。剛纔那些理由,與其說是在給她解釋,還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的,畢竟是一千萬英鎊,合計三千多萬美元呢,一輩子做好做壞才攢了這麼點兒家財,這一次可幾乎全投進去了。
“但願上帝保佑,讓我們孔家成功翻身。”
……
“秦先生,這一條,如果乙方不能實現合同中所規定的以成本價向中國提供石油的條款,則必須以三倍金額進行賠償,如若連續兩年不能完成該條款,則油田自動歸入您的名下……您這是什麼意思?”會議室內,經過一番商議後,詹森突然指着合約中的一條向秦衛問道。
“這是爲了保障國家利益。畢竟,我不能就這麼白把一個大油田送出去,除了個人的好處,國家利益也要兼顧嘛。”秦衛淡淡地看着他,“之所以立下這麼嚴厲的一則條款,就是爲了讓你們能夠不折不扣地將每年給我們的定額完成。當然了,這其中也有我的一點兒私心。我一直認爲日本人不會只滿足於侵略中國,尤其是現在他們在中國已經陷入泥潭,卻沒有得到多少需要的資源。所以,他們早晚有一天會南下,而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到時候你們肯定完不成這則條款。這樣的話,我不就是不花一文錢又把油田給弄了回來?這多好?你說是不是?
“日本人敢南下?”孔令侃不禁哂笑,“就他們那點兒本事,找找咱們中國的麻煩也就夠了,還想找英法美?除非他們腦子生鏽了。”
“日本人的腦子生沒生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簽了這份合約,就得冒這個險。”秦衛一臉獰笑,“而即便是你們拒絕簽約,我也不虧。因爲這樣一來,你們先前零零散散支付給我的那些錢,也就打了水漂……一百萬英鎊啊,嘖嘖,也只有你們孔家人才能這麼大方。”
“你別嚇我,本少爺既然已經坐在了這兒,就不會再回頭。你想要回油田?下輩子吧。”
“你籤?”
“我籤……”孔令侃看了一眼身邊的幾個七星公司的高層,諸如陳、徐堪等人,看到幾人朝他點頭,立即神色大振:“現在就籤!”
“那就請嘍。”秦衛拿出了一根鋼筆,“祝你好運,孔大少爺!”
“哼,我好運,你可就……”
“請先等一下。”
孔令侃一手拍開秦衛的鋼筆,自己從身上掏出了一根金筆,正要在眼前一式三份的合約上簽字,手卻突然被人抓住。轉頭看去,卻是跟在詹森身邊的一個白人。這個人他也認識,爲了規避合同上可能出現的問題,託詹森特意請來的一名英國律師。
“你幹什麼,約瑟夫?”詹森也很詫異地看着這個自己請來的律師,“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什麼不對,男爵,”約瑟夫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僱主,“只是在你們簽字之前,我想跟這位秦先生說兩句話。”
“我?”秦衛指了指自己,有些詫異:“你想說什麼?問我會不會唱《上帝保佑國王》?”
“秦先生真是一位很有幽默感的人,不過我要問的不是這個。”約瑟夫笑了笑,站直了身體:“首先請容許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荷蘭皇家殼牌公司的授權代表,我這次來,其實是想跟您商討一下印尼油田的事情的……當然,出於誠意,我們可以向您保證,不論孔令侃先生的收購價是多少,我們皇家殼牌公司都願意在原先的價格基礎上再提高30%!”(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