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炮擊了香港?”
阪垣徵四郎帶着疑問的眼神直勾勾地朝向了給他帶來消息的寺內壽一,可他看到的卻是這個曾經跟他很不對盤的傢伙的一個重重的點頭。
“真的?”
“我不會拿這種消息來消遣你。”寺內壽一把電報稿往前一遞,“你應該知道酒井隆那個傢伙一直都想着把香港打下來,可是因爲中國人的原因,一直都只能對那個彈丸之地望而興嘆。可他對香港的關注一點兒都沒有放鬆,所以,中國人一炮擊香港,他就得到了消息。”
“一如石原君所料,中國政府跟我們打的是同樣的主意,而且他們也越來越沒有耐性了。”
阪垣徵四郎的臉上出現了一縷奇光,似乎是興奮,又似乎是憂慮,非常的複雜,可寺內壽一卻偏偏看懂了:
“我真希望中國人能更暴躁一些。如果能直接跟英國人衝突起來最好。可惜,他們這回用的是禮炮,而非實彈!”
“用禮炮總比黯然退去的要好,”阪垣徵四郎嘴角升起了一絲獰笑,“而且中國人既然已經發現了英國人的外強中乾,以他們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就不會只滿足一個香港!”
“沒錯,他們跟英國人只是貌合神離,雖然他們這一次派兵表面是去給英國人助陣,可是他們現在既然踏足香港,以後就肯定不會輕易離開,說不定還會因爲香港的問題而跟英國人產生衝突……”寺內壽一也笑了起來。
“這件事土肥原君知道嗎?我覺得我們在香港的特工人員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努力地幫助中國人‘收復’他們失陷的領土!”阪垣徵四郎又道。
“這是從大本營發來的消息,他們肯定都已經知道了,我想他們也肯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寺內壽一答道,“所以我現在更加擔心那些美國人……秦衛這個人千萬不可小覷,你打算怎麼應付他即將展開的營救行動?”
“石原君曾經細細地研究過秦衛這個人,甚至還一度以爲他是一個科學家,不過我們必須承認。這個人背後的情報組織非同小可,而且他總能出人意料地達到自己的作戰目的。既然他這麼厲害,那我們就接受他的‘善意’好了……”阪垣徵四郎笑道,“我決定在他行動的那天晚上,讓今村均讓開港口的正面防線,並將港口內停泊的所有艦船全部撤出。”
“……”寺內壽一彷彿對阪垣徵四郎這個一向以膽略聞名的關東軍猛將的做法並沒有感到驚訝,他沉吟了一會兒。“雖然我並不反對你的這個決定,可是阪垣君,秦衛的情報非常精準,而且精於算計,對人的心理的把握往往能精確到讓人戰慄的地步,你這樣做。如果他……”
“如果我們不按他的指示做出安排,那麼,以他所掌握的力量,我們在港口的守軍很有可能要蒙受巨大的損失。”阪垣徵四郎瞅了一眼寺內壽一,“我的總司令官閣下,你不會忘記了長谷川清和他的艦隊是怎麼完蛋的吧?”
“你說的是……那種武器?”寺內壽一神情一震。
“沒錯,那種武器!”阪垣徵四郎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帝國的科學家們經過緊張的努力,終於製造出了凝固汽油彈,可惜他們始終無法解釋那種武器的原理……但從長谷川清艦隊的敗亡,我們卻可以推斷出這種武器的最小殺傷半徑也應該有數十米!也就是說,一枚炸彈,至少可以讓一兩千平米的範圍內雞犬不留。如果是個別人攜帶氧氣躲在最堅固的防禦工事裡面或許還能逃得一命,可在這種大範圍的戰鬥面前,我們不可能給所有人都準備這些東西……我們的戰局鋪開的太大。所以必須珍惜每一份可以珍惜的兵力。”
“你是前線指揮官,聽你的。”寺內壽一道,“不過我還是要再提醒你一句,秦衛這個人極其狡猾。他如果只是想救出麥克阿瑟和他手下的美國兵還好說,可如果他還想趁機攻擊我們,你最好做好一切可能的準備。”
“關於這個……總司令官閣下您儘可以放心!我們的作戰參謀們已經對此戰做出了推演,預估了所有的可能。並由此做了多重的安排,所以,我們絕不可能讓秦衛救走哪怕一個美國士兵。”阪垣徵四郎正色道。
“阪垣君,最好不要太自信。”寺內壽一微微皺眉。阪垣徵四郎的態度讓他想起了在南京時的自己……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自信是每一個將領在指揮作戰時所應具備的最基本的素質。”阪垣徵四郎毫不在意自己的話讓寺內壽一的眉頭擰得更加深邃,“如果秦衛能在我們做出了種種準備之後依舊順利地把美國軍隊給救出去,那麼,我無話可說。”
“……”
阪垣徵四郎都這麼說了,寺內壽一也無話可說,可隱隱的,他總覺得阪垣徵四郎有點兒自信過頭。做好了準備就可以對抗秦衛?他和土肥原在南京的時候,哪一次不是自以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雖然阪垣徵四郎是名將,可這傢伙再強也不可能比得上他和土肥原賢二聯手吧?可惜,身爲一名連戰連敗的將軍,雖然依舊能有幸統領一支跟中國派遣軍相同級別的部隊進行征戰,他的威望卻嚴重不足。別說對阪垣徵四郎這樣在西伯利亞打了大勝仗的名將、猛將,就是那些師團長,又有幾個真的把他放在眼裡的?而且,他也想不到秦衛能有什麼辦法來衝破阪垣徵四郎的佈置……三萬多人的部隊,不論是用飛機還是輪船,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運走的,而且在等待離開的時候,已經被圍困了數月之久的美軍的意志將受到極其嚴峻的挑戰。他完全可以肯定,那個時候的美國士兵無論在戰鬥慾望和戰鬥力必然會呈直線下降,甚至有可能達到近乎於零的地步,這樣一來,他們進攻的最好時機也就來了……可這些東西秦衛就想不到,就算秦衛想不到,中國軍隊裡面也不是沒有名將,那些人也會想到的。
“讓今村均在撤離港口的時候,把中間讓開的距離再拉大十公里!同時……另外幾面的部隊也不許在第一時間發動對馬尼拉市區的進攻,我不管他們的求戰慾望有多麼強烈,都必須得到港口方面的準確消息之後才能展開行動。”
寺內壽一本不想直接插手阪垣徵四郎的指揮,他的威望已經幾乎在中國戰場上消耗殆盡了,就連天皇裕仁在正式任命他擔任這個“南方總軍”總司令的時候,也曾“囑咐”他要多聽阪垣徵四郎的意見。不過那只是較爲委婉的說法,說白了,連裕仁這個曾經對他極爲信重的天皇陛下也對他開始沒什麼信心了……而他能在這種情況下取得南方總軍的總司令一職,除了他那當過首相的老子寺內正毅留下來的那點兒政治遺產,以及他當年在陸相的位子上所積攢的那點兒人脈的原因之外,就是東條英機這個新任陸相爲了壓制石原莞爾等人的崛起而採取的一項措施。打下西伯利亞,雖然最後的大功被西尾壽造給佔了去,可日本的高層都知道那是石原莞爾和阪垣徵四郎等人的功勞。擴土一千多萬平方公里,這對日本人來說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石原莞爾等人的崛起已經無可抑止。東條英機能當上陸相,自然深明政治鬥爭之道。之前在內閣中那霸道蠻橫不講理的一面根本就不能對石原莞爾等人施展,因爲石原莞爾等人根本就不會害怕他這種無賴的招數,而且天皇裕仁現在也對石原莞爾非常的信重和寄予厚望,一味的壓制只會起到反效果。再者,戰爭進行到今天的地步,日本到底有多危險,東條英機也很明白,他此刻也極需石原莞爾這樣的軍事家襄助。所以,東條英機纔會一改之前對石原莞爾的態度,由敵視轉爲合作……可是東條英機不可能讓石原莞爾真正的站到陸軍高層的位置,甚至不能讓其接觸到太強大的軍權。所以,他這個跟石原莞爾等人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因爲跟土肥原賢二有同僚之誼,且同病相憐纔會走到一起的人就成了東條英機的首選。既可以讓石原莞爾等人勉強接受,也可以不讓東條英機感到太大的威脅。而他也清楚地知道,這個時候他最應該做的就是坐看阪垣徵四郎指揮這場戰鬥,這樣的話,勝了,他有功;敗了,他無過!可惜,他是寺內壽一,是大日本帝國伯爵,陸軍大將,前首相之子,前陸相,前中國派遣軍總司令……更是中國軍隊的手下敗將!他不想再敗一回,哪怕這場戰鬥他可以避過去。
“……好吧。”阪垣徵四郎看着寺內壽一不時往外冒着精光的眸子,沉思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讓他們多亂一會兒也好,反正也耽誤了不了多少時間。”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