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過新年,但不過春節。
不過迪宮裕仁這一次算是真真切切地記住了中國的春節……在中國春節開始的頭一天,他的地盤兒就遭到了轟炸。
長崎、熊本、福岡、北九州!
損失慘重。
長崎的佐世保軍港在中國大年初一的清晨受到了轟炸。因爲對方投擲的是重型炸彈,威力強大,海軍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有六艘軍艦被炸沉,八艘軍艦受創。被炸沉的軍艦中有三艘巡洋艦,兩艘輕型巡洋艦,受創的八艘軍艦,有三艘是重創,沒有幾個月的時間別想修復,出海巡航更是休想。這還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這三艘受到重創的軍艦中竟然還有一艘是“金剛號”戰列艦。這可是整個大日本帝國的寶貝。
熊本,市區遭到大規模汽油彈轟炸,半座城市在冬季海風的吹拂下,幾乎化爲了一片灰燼。
福岡,同樣是市區遭到了大規模轟炸,城市燃起大火,居民死傷雖然不多,但卻有無數人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家園。
不過,這都比不上北九州的損失讓迪宮裕仁感到憤怒……大日本帝國的驕傲,位於當地的八幡制鐵所被炸掉了好幾個高爐。不僅如此,因爲對方投擲了燃燒彈的原因,制鐵所堆放在外間的大量鍊鋼所用的煤炭被引燃,在制鐵所內部引起了熊熊大火……
……
“諸卿,誰能給朕一個解釋?”
迪宮裕仁,當然,那只是他以前的名字,他現在叫裕仁天皇,年號昭和,日本帝國第124代天皇,在日本,被視爲神明在凡間的化身。不過。此時此刻,他雖然語氣平靜,可臉上不時抽動的麪皮卻表明了他胸中的憤怒……一種被人狠狠抽了幾個大耳刮子的憤怒。他的目光不時的掃過跪座在兩邊的重臣,彷彿是想挑個人出來捅上幾刀出出氣。
“怎麼,沒有人說話嗎?”沒有人回話,裕仁胸中的怒火越發旺盛:“我們不是已經把支那逼上了絕路,並且還在那裡建立了新的政府嗎?爲什麼支那人的炸彈還會落到本土?誰能告訴朕?”
“陛下……”首相米內光政猶豫了一下。硬着頭皮朝裕仁鞠了一個躬,“這是臣的錯。臣疏於防範,沒有想到支那人居然……”
“這是陸軍的錯。”海相吉田善吾突然打斷了米內光政的話,眼神直勾勾地盯向了陸相畑俊六:“支那人的飛機之所以能夠飛到本土,是因爲他們有一塊距離本土最近的基地寧波。可自從支那事變開始到現在,已經足足過去兩年多的時間。陸軍卻始終沒有攻克這座城市,這才使得支那人有了轟炸我們的前沿基地。”
“八嘎!如果按照吉田海相的說法,寧波是一座海濱城市,海軍爲什麼不能把它拿下?”畑俊六大怒,立時叫道。
“畑俊六,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應該給戰艦安上輪子嘍?如果是那樣的話。還要你們陸軍幹什麼?我們海軍完全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幹了。”吉田善吾冷笑。
“那麼我想問一直吉田海相,您又是怎麼知道支那人的飛機是從寧波起飛的?”畑俊六身後的陸軍次長東條英機陰聲問道。
“根據佐世保港海軍將士的描述,支那空軍是從近乎正東方的方向飛過來的。可長崎的正東方是哪裡?上海!可現在上海正在帝國軍隊的佔領下,那麼,就只剩下還沒有被陸軍攻佔的寧波纔有可能成爲支那空軍的出發地。何況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前年的時候,支那人的‘紙片轟炸’不也正是從從寧波開始的嗎?”吉田善吾森然道。
“佐世保軍港的海軍將士?”東條英機陰森冷笑:“真是一個笑話。帝國西部最重要的一個軍事港口,在大白天受到了轟炸。海軍上下驚惶失措,居然連反擊都沒有,就這麼讓敵人揚長而去……你們還有臉怪罪我們陸軍?”
“支那人的空軍早就應該被消滅了。爲此,我們海軍還我次把航空兵部隊借給你們陸軍,可你們都幹了些什麼?反倒讓支那人的空軍越來越壯大!”吉田善吾恨恨道:“如果不是因爲陸軍的無能,我們又豈會遭到今天這樣的羞辱?”
“從支那的寧波到本土,是一大片的海洋……你們海軍不一向自詡要保護帝國的領海嗎?爲什麼讓支那人從海上飛了過來?”畑俊六叫道。
“八嘎……”
“夠了!”裕仁沉聲喝斷了幾個大臣的爭吵。“朕現在想聽的不是你們陸軍和海軍的爭吵,更不是想追究這到底是誰的責任……朕只想知道,本土到底還安不安全?今天支那人可以轟炸九州,那麼。明天他們是否能夠轟炸本州?甚至轟炸東京?”
“臣等有罪!”
米內光政帶頭,一幫重臣紛紛跪伏在地。
“帝國的領土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裕仁面無表情地看着衆人,“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嗨!”
“米內愛卿!”裕仁又看向了米內光政。
“陛下!”
米內光政被裕仁看得頭皮發麻。他這個首相其實並不是自己想當的,而是被裕仁強行指定的。因爲在這個時候當首相絕非好事兒。他的前任阿部信行,陸軍大將出身,善於辨別政治風向,頗懂“明哲保身”之術,所以在近衛文磨和平沼騏一郎接連下臺之後被陸軍推上了首相的寶座。可是阿部信行上任之後卻因爲種種原因而一無建樹。
外交方面,跟美國人的《日美通商航海條約》到期卻無法續約,這意味着美國可以隨時限制乃至全面禁止對日輸出,其結果不僅使日本繼續戰爭出現困難,而且將極大影響日本經濟發展的興衰;內政方面,曠日持久的戰爭和戰時統治經濟的實施,急劇瓦解着日本國民經濟的基礎,破壞了國民的日常生活。物價上漲,物品奇缺狀況日趨嚴重,連火柴和肥皂等生活必需品都在市場上消失了。阿部信行不顧人民死活,於1939年11月調整米價統治政策。把糙米價格從每石38日元提高到43日元,並規定食品、金屬製品、燃料、絲綢製品的公定價格,頒佈價格凍結令和工資凍結令。這一坑害國民政策的結果,促使黑市貿易盛行,價格暴漲,對掙扎在死亡線上的一般羣衆不啻釜底抽薪。
阿部信行在內外政策上的失敗,激起了羣衆對政府的不滿。也使得包括天皇在內的統治階級大失所望。1939年12月第75次議會召開時,議會中的各政黨自發組織起來,共同提出對內閣的不信任案,要求阿部下臺。阿部採取了改組內閣的方式,啓用了兩名政黨人士,企圖瓦解政黨的攻勢。但是。政黨方面的倒閣運動沒有停止,再次發動276名議員聯名上書彈劾政府。事態發展到這種地步,阿部還指望在陸軍支持下強行解散議會,延長政府壽命。但軍部對他已失去信心,又害怕解散議會會進一步助長國民的反軍反戰情緒,決定拋棄阿部。即海軍聲明反對解散議會後,陸相畑俊六面見阿部。希望他爲了政局考慮下野。這樣,最初由陸軍擡上轎子的阿部,執政僅僅四個半月又被陸軍從轎子上拉了下來。
而阿部信行倒臺之後,卻無人願意接替首相大位。因爲大家都很清楚,現時的日本是亂麻一團。不僅經濟已經瀕於崩潰,對外戰爭也陷入了實際上的泥沼。最重要的是,軍部實際上已經掌控了國家,首相如果不能按照軍部的意願行事。就別想掌握大權,換言之,就無法在根本上解決日本所面臨的問題。所以,即便裕仁透露出了希望米內光政出面組閣的意願,米內光政也八風不動,彷彿沒有聽見。可米內光政沒有想到,裕仁最後竟然直接在御前會議上大聲宣佈“朕。命愛卿組閣”!天皇是神啊,神的旨意是不能違抗的,這一下,米內光政就只有硬着頭皮當了首相。
可沒想到,纔剛上任不到一個月。日本本土就受到了中國空軍的大規模轟炸。
此時此刻,米內光政連死的心都有了。
……
“帝國本土從未受到過襲擊,即便是兩年前支那人的飛機來過一次,但那一次他們也只能投放一些‘紙片’。可現在,我們有四座城市受到了轟炸。佐世保軍港、熊本、福岡、北九州的八幡制鐵……我們的損失太慘重了。”
裕仁語氣沉痛地對米內光政說道.他是真的沉痛,同時也有深深的恐懼……日本列島從未受到過外來攻擊。就連史上最可怕的一次也只是一場虛驚而己。蒙古人的艦隊被一場“神風”吹進了大海。所以,日本列島是“神佑之地”,永遠都會是安全的。可現在,中國人用事實告訴他們,日本並不安全。雖然他們的軍隊還在中國肆虐,可中國人已經可以反擊了,甚至可以反擊到他的家裡。這意味着什麼?
“陛下,我們陸軍會讓支那人付出代價。”沒等米內光政回話,東條英機就突然大聲叫道。
“是嗎?那東條次長打算讓他們付出什麼代價?”吉田善吾冷笑着問道。
“自然以牙還牙,大規模的轟炸他們的城市。尤其是重慶!更應該重點進行轟炸!”東條英機揮舞着拳頭,一派昂揚地看着裕仁:“陛下請放心,支那派遣軍已經集結了大量的飛機,不日就會對重慶展開大規模轟炸,不僅如此,寺內壽一和土肥原賢二這一次集結的飛機中有大量最先進的零式戰機,足可以將中國空軍完全消滅。到是候,支那的天空對帝國而言就是自家的後花園。”
“可不要再像以前那樣,被支那人用最普通的招數就打得你們全軍覆沒……你們那愚蠢的指揮,不僅讓你們自己損失了杉山元那樣的大將,還葬送了我們海軍支援的多支精銳的航空兵部隊.”吉田善吾冷哼道。
“那只是支那人用了詭計。可不管是什麼詭計,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將毫無作用。”東條英機信心滿滿:“寺內壽一君一定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案,說不定還會是驚喜。”
“驚喜?什麼驚喜?”裕仁問道。
“支那派遣軍已經掌握了一個情報,支那軍隊的領袖蔣介石會出席一個大型的慶祝儀式。寺內壽一君已經專門就此擬定了計劃,會在當天對儀式現場及周邊進行大規模的轟炸……如果順利的話,帝國在支那的敵人將很快變成一盤散沙,甚至會再次陷入內亂之中!”東條英機得意洋洋,“那時候,帝國的軍隊將很快攻佔重慶。並進而佔領整個支那。”
“你說的是陸軍那幾個叛徒成立叛軍的事情?”吉田善吾依舊不斷地打擊着他。
“吉田海相!”東條英機頓時怒瞪了過去,“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就只是詢問一下罷了。”吉田善吾冷笑:“難道岡村寧次和中井良太郎那些人不是出自你們陸軍嗎?”
“八嘎……”
“吉田君!”畑俊六陰着臉:“你說的那些人早就已經不是陸軍的人了。而且,寺內壽一和土肥原賢二這一次的目標除了蔣介石,還有一個,就是爲帝國消除恥辱!”
“很好!”裕仁同樣沉着臉,“岡村寧次曾經是朕很看好的一個軍人,可惜他讓朕失望了。朕希望寺內愛卿不會再讓朕失望!”
“寺內壽一初到支那。肯定會有一個適應期。尤其是因爲對蘇聯的戰事,支那派遣軍在兵力上一直都有些不足,有些失利難免的。不過他終究是帝國大將……”畑俊六被裕仁的話嚇了一小跳。什麼叫“再讓朕失望”?這表明裕仁早就已經對寺內壽一在中國的表現很不滿了。想想也是,西尾壽造也就打了一場敗仗,就被調回東京閒置了起來,之前還接受了調查。而寺內壽一雖然沒有經歷南昌會戰那樣一次就損失三個師團的大敗,可從桂南戰役到長沙會戰,中國派遣軍的損失也不比在南昌會戰時的少了。相比起以前日本軍隊的戰績,裕仁當然會很不爽。
“真是笑話。什麼叫初到支那?寺內壽一之前沒有去過支那嗎?是誰一味的帶着軍隊越過大本營指定的界限,帶兵佔領了整個華北,並最終將帝國帶進了現在的戰爭泥沼之中?”吉田善吾打斷了畑俊六,不斷冷笑。
“吉田善吾。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想否認寺內君的戰功嗎?”東條英機大叫。
“戰功?我眼中只有一個連上級命令都會違背的,不合格的軍人。”吉田善吾冷哼。
“八嘎……”
“東條次長,天皇陛下面前,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不要總是口出惡言?”米內光政也冷冷地看着東條英機。他是海軍大將出身,跟陸軍的關係一向不好。尤其是去年,德國人攻佔波蘭。顯示出了極其強悍的力量之後,陸軍開始鼓吹德意日聯盟……可這無異於將日本推向了英美的對立面。他們海軍並不想挑釁英美.所以,他對陸軍的提議一直持反對的態度,這就使得他原本跟陸軍就很惡劣的關係變得越發的惡劣。而東條英機在出任陸軍次長以來,只要出現爭論,必然就是陸軍的急先鋒,還經常性的口出惡言,顯得極其粗俗。讓他們這羣一向自視爲“貴族”的海軍將士極爲討厭。
“口出惡言?總比……”
“夠了!”裕仁只得無奈地再次打斷臣下的爭吵,“帝國現在正是艱難時期,陸軍和海軍更應該同心協力,可你們什麼總是爭來爭去?這難道比跟支那和蘇聯的戰爭還有意思嗎?”
“陛下恕罪!”
“支那轟炸了本土。帝國不能就此忍氣吞聲,必須做出迴應。東條愛卿剛纔……”
“陛下!”
裕仁正說着,一個侍者突然急步地從外面走了進來,到達他的面前之後,跪伏在地,雙手高舉,將一份電報呈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這是剛剛陸軍部派人送來的……請您御覽!”
“這一定是寺內君他們的捷報!陛下,臣在趕赴皇宮之前,專門安排的,只要支那那邊的行動有了消息,立即報告到皇宮來。”東條英機跳了起來,一臉興奮地大聲叫道。
“是嗎?”裕仁一喜,也就不在意東條英機的失禮了,“朕看看!”
“陛下,有沒有炸死蔣介石?”
看着裕仁翻開電報,東條英機伸長了脖子。他的身邊,米內光政、畑俊六等人也都一副渴望的神情……本土遭到中國人的轟炸,影響極其惡劣,可他們這些政府首腦還得對外面做出解釋。可炸都炸了,損失還極其慘重,他們怎麼解釋?而如果這個時候有帝國航空兵部隊大規模轟炸重慶成功,甚至炸傷或者炸死了中國領袖蔣介石的消息就不一樣了。那將抵消一切負面影響。所以,他們都想在第一時間看到這則消息,取得確定的答案,可是他們很快發現……裕仁的臉色在看到電報之後突然間變得很難看。
“八嘎呀嚕!”
天皇陛下猛地把電報砸向了興奮的東條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