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禮節,我開口的第一句話,應該說聲‘大家好’!”
秦衛輕輕彈了一下話筒,聽着喇叭裡“嗡嗡”的兩聲,他臉上掛起了一抹輕蔑的笑容:
“可我今天還是不打算這麼說了。原因麼……因爲我知道大家今天其實並不好,我也一樣。既然如此,問不問的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剛纔有人說今天是讓大家見見我,以後見到了好知道敬禮……其實這沒有什麼必要。因爲整個雲南就只有三個上將,咱們兵團的司令楊傑將軍,龍源別墅裡住着的那位龍雲將軍,再剩下的,就只有我這個姓秦的了。你們肯定認識楊總司令,也應該曉得那位龍主席,所以,哪一天看到有人肩膀上掛着幾顆星星,卻又有些臉生的,那應該就是我!敬禮就是了……當然,不敬禮也無所謂。我心情好的話,不會計較。”
“那如果您心情不好呢?”
臺下突然冒出來一個很不和諧的問句。
“如果我心情不好?”秦衛笑呵呵地朝聲音傳出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你可要倒黴了。因爲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別說敬禮,你就算磕頭也跑不了。”
“……”
臺下越發的寂靜。沒有人再說話,但那股原本就不怎麼親熱的氣氛在無形之中卻變得更加冷淡了,甚至還夾雜了不少的敵意。
“秦司令只是跟大家開個玩笑。看看你們剛纔都是什麼樣子,敬禮都敬得歪七扭八?”楊傑突然也開口了:“當然了,玩笑歸玩笑,你們以後見到秦司令,還是要給我老老實實的。雖說我們只是生產建設兵團,可既然是軍人。該有的氣勢也還是要有。”
“是。”
臺下一陣參差不齊的應和。
“你們……”
少校主持人對衆人的反應很不滿意,正想上前訓斥兩句,卻正好看到秦衛投遞過來的眼神。那眼神很平淡,並沒有包含着什麼別的意思,就只是單純地看,可少校的兩條腿不知怎麼搞的就彷彿像是貫滿了鉛,怎麼也邁不動了。
……
“不要聽你們楊司令的,”
主持人負責帶動會場的氣氛,不過現在那位少校被秦衛的眼神鎮住,站在那兒不敢亂動。他原本的任務也就無法執行了……秦衛又正在講話,楊傑雖然早就看出情形有些不對,卻也只能說上一兩句,不好直接站出來阻攔。而這也就顯示出了這個生產建設兵團的問題所在……人才太少。或許這些人曾經在戰場上拼過命,也或許曾經有過什麼比較輝煌的過去。但那只是曾經而己。有辦法的,誰會“淪落”到生產建設兵團裡來?楊傑縱然是當代最傑出的軍事家之一。也不可能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要有槍,就能把龍雲一夥打趴下……都說獅子帶領的羊羣能夠打敗羊帶領的獅羣,可那只是一種假設而己。帶着羊羣的獅子再兇猛,輕易就能嚇跑那隻率領獅羣的“羊領袖”,可人家後面那羣獅子就一定會跑嗎?指揮藝術再高,沒有強大的工業實力和優良的軍隊爲後盾,也不見得就能打勝仗.
“什麼以後見到我要老老實實的?這些都是虛話。”秦衛正對着一羣兵團軍官,看不到楊傑的臉色。也就無所顧忌:“恐怕你們自己心裡現在還都在想呢。這姓秦的可是二級上將,頂尖兒的將軍,咱們算什麼東西?整天窩在地裡刨食兒的貨罷了,跟人家見面?見個屁的面兒!……這種想法沒錯!咱們以後見面的機會肯定不多。可既然不多。那我管你老不老實,是不是?”
“哈哈……”
臺下開始有了稀散的笑聲。
“算了,我也不跟你們再說這些。沒意思……你們估計也不會當真。哪天真要是見了我,該敬禮的還是得敬禮,該老實的也還是得老實。……咱們聊點兒實在的吧。”秦衛又甩甩胳膊,“你們誰能告訴我,咱們兵團現在一個士兵種着幾畝地?”
“……”
“沒人回答?那我可直接叫人了。”不等下面反應過來,秦衛就突然朝臺下一指:“你,就你……帽子戴歪的那個。”
“長、長……不不不,司令,俄、俄……”
被叫到的軍官穿着一身藍灰色軍裝,已經漿洗得發白,甚至連肩上的軍銜徽章都掉了一個,不過憑着那剩下的肩章,依稀還是可以看得出這是一箇中尉,在這一羣軍官之中不上不下……看到秦衛直接點了自己,這人頓時就懵住了,哆哆嗦嗦的老半天才站了起來,中間倒是沒忘了把帽子戴正。
“叫什麼?”秦衛翻眼看了看天花板,把那句“貴姓”又咽了回去。他怕自己這話一出,會把這哥們兒再嚇得坐下……藍灰色的軍裝,土氣十足,正宗馮玉祥老西北軍的裝束。可西北軍不是都能拿着大刀片兒跟日本人的機槍大炮拼命的猛漢麼?就算級別差得大了點兒,也不至於緊張成這樣吧?他可是專門看衣裳叫人的。
“於、於得財!”
“嗯?”秦衛一愣,“你叫什麼?”
“於、於得……財!”那人小心地又答了一遍。
“這名字不錯,以後肯定發財。”秦衛的臉色很精彩,朝門口站着的三個人看去,周恬和徐遠舉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只有鄭蘋如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不過人家姓什麼叫什麼跟他也沒什麼關係,他也不可能有因爲這個人叫於得財就給予特殊照顧……他現在自己還照顧不來自己呢:“你現在是什麼職務?”
“兵、兵團下屬農墾二師一團四連連副!”見秦衛並不像是要找麻煩的樣子,於得財勉強立直了身子答道。
“你們連多少人?”秦衛又問。
“所有官兵,攏共七十一個。”於得財道。
“七十一個人就是一個連,看來你們連的人不多啊。”秦衛笑笑,“你是農墾師的,那你們連有多少畝地要種?”
“一千來畝。”
“七十一個人就要種一千多畝地?”秦衛表情很驚訝,“忙得過來嗎?”
“還行吧。”於得財的話頭順溜了不少,“就是俄們那個連主要都是北方來的,不太會種稻子。不過也都是莊稼把式,用不了多久就學會咧。”
“按照兵團的規矩,你們連一年要上繳多少斤糧食?”秦衛再問。
“都是生地,所以就只繳五成!”於得財答道。
“五成?那剩下的呢?全都由你們自己支配?”
“支配?司令,支配是啥意思捏?”於得財反問道。
“就是剩下的那些糧食都歸你們自己處置?”秦衛解釋道。
“不不不,還、還……”於得財有點兒猶豫,不過看着秦衛的眼神兒,他終於一咬牙:“還得再繳給團裡一點兒。”
“那就是說,你們連每個人一年差不多要種十五畝地,最後自己能收成的也就是五六畝?”秦衛又問道。
“沒那麼多,就是三畝來地……俄們算過。”於得財的聲音小了許多。
“很好。你坐下。”秦衛示意於得財坐下,又一指坐在他前面第二排的某個人,“你……站起來!剛纔看你聽咱們於連副說要把糧食再繳給團裡一點兒,好像不太高興啊?你跟於連副認識?”
“報告司令,生產建設兵團農墾二師一團團長暴連星……於得財是我們團四連連副!”被指到的人站了起來,立正敬禮,做得一絲不苟。不過跟於得財那畏畏縮縮的樣子不同,這位團長不僅軍裝筆挺,人也精神的多。
“你姓暴?什麼暴?暴動的暴?”秦衛再次小小驚訝了一把。遇到一個跟於德財同名同姓的不說,居然又遇到這麼一個罕見的姓氏……姓暴?有這姓嗎?
“是。”暴連星大聲答道。
“以前是哪支部隊的?”大驚小怪.秦衛暗暗罵了自己一句,又開口問道。
“晉綏軍第六十一軍!”暴連星答道。
“山西人?不錯。”秦衛點頭,“山西自古出大將!你倒是有點兒將軍範兒……按於連副剛纔的說法,他們一年的產出要上繳給兵團五成,可最後他卻算出自己只有三畝地的收成……也就是說,你們團裡還要收走三成,是不是?”
“是。”
“原因能說說嗎?”
“要留夠明年的種子,預防萬一,還要添農具,還要給團裡那些人蓋房子,還要……”
“你這不是團長,都快成縣太爺了。”不等暴連星說完,秦衛就笑了,“不過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你們操心的地方多,用錢的地方也多,所以要收繳一些糧食,是不是?”
“是。”暴連星面不改色。
“也很好。你坐下。”
秦衛虛按了一下手,示意這人坐下,不過他卻並沒有再叫第三個人起來……而是就那麼站在講臺上,淡淡地看着臺下這羣人。
……
“秦司令,你有什麼話就說好了,放心……大家都禁得住。”楊傑到現在都不明白秦衛到底想搞什麼,他有一絲不太好的預感,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費了老半天勁兒才拉起的這個兵團有可能會被秦衛直接奪走,可是他看不出秦衛會用什麼招數……總不可能直接發錢吧?真要是那樣的話,他絕對口服心服。誰叫他沒錢呢?
“其實也沒什麼說的。我就是想告訴大家,兵團要改制……以後,兵團裡的地,分包到個人!什麼師、團、連……一律取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