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幾人大驚,同時閃身向外跳開,只是站定之後,再看過去時,卻是都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一隻碩大的白鷹,此刻正站在莊見肩上,伸出鷹首,在莊見面上不停廝磨。雙翅抖動着,歡鳴不已,顯得甚是親暱。
莊見眉花眼笑,伸手撫着大鷹,口中呵呵道:“好小白,原來是你。這麼些日子不見,可是想我了嗎?”
那白鷹在莊見說一句,就輕鳴一聲,似是與莊見的問話相答。鷹首抖動,顯得極是靈異。單雄信和秦瓊心中暗凜,不想這位公爺竟還有這麼一隻靈禽。程咬金卻是看的大爲有趣,悄悄湊上前來,伸手便要來摸小白的羽毛。
小白忽的單翅一振,刷拉一聲已是掃在程咬金的毛手上,便在程咬金的叫痛聲中,昂首而立。口中清鳴一聲,眼中已是顯出警惕之色。
程咬金撫着被鷹翅掃過的大手,只見手背上已是起了數道紅絲,火辣辣的好不疼痛。不由的一咧嘴對着莊見嚷道:“莊小子,你養的這什麼鳥兒?如何竟恁的霸道,把俺老程的手都打腫了。”
單雄信與秦瓊二人此時也已定下神,湊近來看。莊見大爲得意,擡手撫着小白的羽毛,笑眯眯的道:“這是小白。可是鷹中極品,你毛手毛腳的上來幹啥?你當這是雞嗎,說摸就摸啊。它只認得我,別人可是近不了身的。要不是它見你和我在一起,只怕方纔就不是用翅膀,而是用嘴了。到那時,你的手可就不是腫,而是多個洞洞了。”
說罷,不再理會程咬金,轉頭對着小白眉花眼笑的道:“好小白,乖小白,做的好極了!這花母雞要再敢來輕薄你,便使勁咬他。嗯,真乖!回頭我給你弄豬大腸吃哈。”
程咬金聽得一陣鬱悶,撫着手嘟囔道:“幹嘛又叫我花母雞!俺哪裡又輕薄它了?哼,什麼人玩什麼鳥,這主人跋扈,連着養的扁毛畜生也這般蠻橫。賊廝鳥,都不是好東西。”
他口中罵着,終是不捨的就此躲開。只圍着莊見身邊轉悠,卻又上前跟小白搭訕,口中乖鳥兒、好鳥兒的呼亂叫着,滿面的溫柔之色,讓旁邊幾個人看的不由一陣惡寒。只是小白卻對他似是大不感冒,絲毫不假辭色。程咬金使出渾身解數,甚至不惜甩出,給它拿豬頭來吃的重誘,也未能打動小白的芳心,不由的大是氣餒。
莊見也不理他,轉頭對單雄信道:“單二哥,小白既然到了,想來我那一幫兄弟也離着不遠了。還請單二哥派人前去迎迎,免得跟來敵相遇,生出什麼事兒來。”
單雄信連忙點頭,莊見伸手撫撫小白,吩咐道:“你去給蘿蔔他們送個信兒,帶他們快點過來。去吧。”說着,肩頭微微一動,小白長鳴一聲,忽的展開雙翅,振翅而起,在莊見頭上微一盤繞,已是直往西北而去。
程咬金正忙着誘惑小白,被這突然的一動,嚇得一聲怪叫,跳開一旁。及至見着小白去的遠了,這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兩隻大牛眼嘰裡咕嚕的一通亂轉,不知在打着什麼主意。
莊見先向秦瓊笑道:“秦二哥,你這會便放下心吧。此番只要是這潞州府有糧,小弟必能讓你滿載而歸,絕無問題。”說罷,又轉頭看向單雄信道:“單二哥,你那啥讓咱們躲開的話兒也不必說了。出來混,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咱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一說。你再要多說,可沒得把咱們這些人看的輕了。走吧,咱們先到前面看看去,到底是哪條線上的來討野火。看明白咯,好好合計下,說不定還能撈到些好處也是有的。哦,對了,煩請派人去知會下李姑娘,讓她也來匯合吧。”
秦瓊初時聽他承諾,心中不由大喜。只是聽到他和單雄信一番言語後,卻又不住的一陣暴汗。這都說的啥啊?什麼出來混的啊,你是朝廷堂堂一品大員好不好。這咋一張嘴,竟然比綠林還綠林啊。滿嘴的溜子黑話,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哪位山大王在說話呢。
單雄信也是一腦門子的黑線,這位爺真強!還沒等開打,就先惦記着怎麼撈些好處了。聽他那意思,感情來的都是土雞瓦狗一樣,只要他莊公爺往那兒一站,都得乖乖被他打劫一般。只是聽他說得豪氣干雲的,要跟自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心中也是不由的感動。傳言說這位公爺對道上的朋友最是仗義,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當下點頭應了,先使人去通知李秀兒,等秀兒來了,這才引着幾人往城中而去。一路上,莊見低聲將事情跟李秀兒說了。李秀兒方纔明白。及待到了城頭下,早見城中衆兵士紛紛忙碌,將各色守城器械搬上城頭。一隊隊一伍伍士卒往來奔跑,各據方位。喲喝聲,傳令聲不絕於耳,一片忙碌景象。
幾人到了近前,早被士卒攔住。單雄信將自己等人來意說明,那些士卒本就識得這位單員外,聽他要來協防城池,不由大喜。請他稍待,自去往城頭稟告郭常敬去了。
單雄信低低笑着對秦瓊道:“這會兒來敵,可是幫了秦二哥一個大忙了。這位郭太守也不必再去外面徵糧了,可要乖乖的來見咱們了。”說着,微笑不已。
秦瓊微有顧慮道:“我只盼着這來敵莫要太強,否則別說給我徵糧,只怕這潞州城守住也是個問題了。”
程咬金卻大是興奮,不時的揮動一下手中大斧,嚷嚷道:“二哥便盡是長他人威風。這般小毛賊,來上一個宰一個,來上兩個宰一雙,怕他怎的。要是太慫,殺的豈能痛快!”
秦瓊和單雄信齊齊搖頭,不再理這渾人,只是低低商議。正自議論着,徐世績帶着一衆家丁趕至。單雄信見只有他一人,目中閃過詢問之色。徐世績卻微微搖頭,單雄信面色一黯,遂不再多言。
不多時,城頭上一個四十餘歲的男子,在方纔報信的士卒帶領下走了下來。老遠就對單雄信抱拳笑道:“單員外身在山野,心繫國事,今日能來助守,郭某必將上報朝廷,爲員外請功。”一邊說着,一邊走了過來。
單雄信低聲對莊見和秦瓊道:“此人便是郭常敬了。”說罷,迎上郭常敬,哈哈大笑道:“太守大人謬讚了。單某身在此城,保家衛國,此乃理也。何敢居功?太守但有軍令,單某無有不尊。”
說着話,二人已是走近,相互抱拳寒暄。單雄信回身介紹幾人給郭常敬,郭常敬滿面帶笑,連連點頭道:“識得識得,秦將軍、程將軍俱是張討捕使手下的大將,此番本城能有二位在此,必能高枕無憂矣。至於張討捕使要的糧秣之物,本官一番奔勞下,總算是對付了一些,待得退敵之後,自當爲二位將軍奉上。只是此刻,還請二位將軍休要分彼此,俱是大隋國土,當以國事爲重,奮勇殺敵,保城守土纔是。”
程咬金兩眼一瞪,就要大罵。秦瓊手快,一把將他扯在身後,抱拳正色道:“大人放心。某等既是隋將,敢不盡心國事。只望退敵之後,大人再莫推辭。張討捕使此刻在前方,盼望大人此處的補給,猶如大旱渴雨一般,還望大人亦能如方纔那般言語,休叫冷了我河南將士之心。”
郭常敬面上一窒,連連幾個哈哈,遮掩了過去。眼光卻望向莊見,眼見這個少年滿面的不在乎,對自己也是看也不看,只顧和身邊一個少女輕聲說笑,隱隱間,自有一股氣勢,不像一般的少年。面上閃過一絲驚疑,轉頭向單雄信問道:“單員外,不知這位小英雄是何人啊?”
單雄信微微一笑,轉頭看看莊見,這才笑道:“此乃單某的一位朋友,大人不必多疑。咱們還是先上城頭看看可好?”
郭常敬面上閃過一絲狐疑,只是單雄信既然不肯多說,也只得將疑惑放在肚子中,點頭應下。回身肅手,領着衆人往城頭來看。衆二賢莊莊丁俱皆往城下士卒中編入,自有人前去安排。
衆人上的城來,眺目遠望。但見城外一馬平川,並無人跡。城門此時早已緊閉,吊橋提起,一派森嚴防範景象。
單雄信疑惑的問道:“大人,我聞對頭乃是騎隊,三十里距離應該眨眼即到,何以如今還不見動靜?可有派出斥候打探?”
郭常敬搖搖頭,苦笑道:“員外有所不知,咱這潞州城內兵不過三千,且全是步卒。哪裡還能派的出什麼斥候。本官只望能守住城池就是,他們不來更好,如何還去招惹?此刻沒來,或許只是路過的吧。若是如此,那可就邀天之幸了。”
單雄信聽的暗暗搖頭,這位太守根本就是個無能之輩。兩軍交戰,竟然不派斥候打探軍情,若是一旦敵手發動奇襲,只怕到時候連哭都來不及了。心中鄙夷,面上卻不帶出。微一沉吟,才道:“大人,單某莊中多有騎乘之士,可否打開城門,讓單某部下出去打探一番,能多掌握些對方動向,總是好的。況且,單某家丁都是布衣,便是給對方發現,也不會召來對方報復。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郭常敬聞言遲疑,打從聽說竟有數千騎隊往這邊來時,這位太守大人就一個勁兒的唸佛了。早早的就讓將城門緊閉,只盼守住就行。此刻聽單雄信要派人出城,只怕敵方忽至,哪敢答應。
但要不答應,又怕抹了單雄信面子,恐他惱怒之下一走了之,少了守城的力量。正自糾結之際,忽聽報警鑼聲響起。衆人一驚,擡眼望去,只見天邊現出一抹黑影,蹄聲隆隆之際,已是揚起漫天塵土。萬馬奔騰的方向,卻是正往這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