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還真能睡,在空姐叫他們起來吃晚餐之前,一直睡得東倒西歪,陌在心底裡深深地感激這位空姐給她創造了跟他們說話的條件。
通過簡單的交談,陌發現銀是個外向的小姑娘,很活潑愛笑,對陌也十分熱情,而昭華卻總是沉默着,也沒說幾句話,真是跟他這個明亮燦爛的名字大相徑庭。銀告訴陌,他們昨晚通宵沒睡覺,上一個任務今天中午纔剛剛結束。正往駐地(就是那化工廠)趕,就接到堯的消息掉頭去機場了,正好一邊睡覺一邊把時差也倒一下。
“既然那麼辛苦,爲什麼不拒絕這次任務呢?”陌不禁問道。
銀和昭華對視一眼道:“因爲並不討厭呀”。
問到目的地時,兩個孩子一起搖頭,異口同聲的說不知道,然後表示自己不會英語,於是陌風中凌亂了。去M國沒一個會說英語的,這是要怎樣啊。而問到任務內容時,外向的銀也不說話了,環視一下四周,向陌眨眨眼。陌頓時又羞愧得無地自容,虧她還以他們的姐姐輩自居,居然在這麼公開的場合談論機密問題,到底是誰比較幼稚啊。
絕不能小看這兩個孩子。
又是好幾個小時,途中誰也沒有說太多話,不知道爲什麼,陌想到了“暴風雨前的寧靜”。應該沒那麼誇張吧,陌想,雖然現在看來自己和這兩個孩子都有那麼點不靠譜,但願一切順利。
再一次轉機後,別說地理位置,陌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到了終點突然發現目之所及全是洋人,有點不適應,銀和昭華卻還有點談笑自若的意思,讓陌總覺得他們無視了點什麼東西,比如說大家都沒有任何行李啊語言啊要去的地方啊吃飯住宿啊…不過再次過海關的時候,陌也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只因她手上拿着的這玩意兒。
那是個白色卡紙做成的巴掌大的小本子,在中國機場快過安檢的時候小渲塞給她的,那一瞬間陌覺得這個世界真是滑稽透了。
那小本子上有兩個極爲清秀工整卻又棱角分明的字:護照,而銀和昭華分明也拿着這麼個東西,第一次過海關檢查時,那檢察官看了看陌遞過去的“護照”,一瞬間眼神有些迷離,然後很自然的翻開一頁蓋了個章。
這也行!!
陌當時就就地風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銀和昭華卻習以爲常,極爲自然地遞上“護照”過了海關。再次使用它,陌真心覺得流月旅團一定還有大秘密。
三人組就這樣雙手空空地走到了接機口,陌還沒有問接下來該怎麼辦,就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美國男人走到他們面前,然後嘰裡咕嚕地說了句什麼,從語調上陌猜測那是個問句。
昭華向前一步點頭致意道:“你是我們的僱主派來接我們的嗎,真是太感謝了,否則我們該考慮劫車了,我只知道一個座標而已。”
當然,他說的是中文。
銀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還得劫一個司機,因爲我們不會開車。”
眼前的這一幕毫無疑問是個冷笑話吧,不過陌還是忍不住問:“要是沒人來接,我們真的要這樣嗎?”
昭華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不過我也不喜歡,被劫的司機總是大驚小怪的太吵。”
這時那個西裝男已經相當困惑了,估計他猜到了雙方語言不通的可能性,這時銀突然想起了什麼,從上衣口袋裡翻出一個信封舉起來給西裝男看:
“這是不是你們家主人的字?如果是就別廢話了,帶我們去。”
那人瞄了一眼,又面帶微笑地說了句話,大概是歡迎一類的吧,然後與昭華握了下手,就帶三人坐上了一輛商務車,陌深知這樣的發展已不能算是意外或好運了,對流月旅團來說,應該是再正常不過吧。
坐在車上,昭華告訴了陌本次任務的內容,他本來就不愛說話,此時更是意簡言駭:
“從抵達一座豪宅的時候開始,保護那房子的主人,一個被國際殺手組織盯上,多次受到恐嚇並被威脅不許報警的富商,直到確保他脫離危險爲止。如果可能,反攻殺手組織,逮捕全部成員。”
陌:“於是,就我們三個人?我還是個拖後腿的。”
銀拍拍陌的肩道:“安心啦陌,你跟着混經驗就行,其他全交給我們好啦,昭華可是很厲害的呢。”
昭華繼續面無表情地說:“保護,是最簡單的任務種類之一,在局勢沒有惡化的情況下,我和銀也應付得來。”
說着就掀起蓋住左手手腕的風衣袖口,看了一眼道:“我們的確是在往任務地點靠近,應該很快就到了。”
陌看見昭華左手腕上繫着一個普通手機大小的黑色儀器,液晶屏上不斷變換着數字,間或閃着綠色指示燈光,昭華髮現陌的目光停留在那上面,乾脆把左手腕伸到她面前,簡單解釋道:
“衛星通訊器和GPS定位儀。”
銀也把頭湊過來看着那儀器說:“厲害吧,這是堯弄來的東西,流月旅團爲方便通訊可是租了私人衛星的,母機只有一個在堯那裡,用這個可以給他發簡訊,他當然也可以發過來,另外我們找任務地點和確定自己方位的時候都能用上。分機數量也有限,像這次這種簡單的任務只有昭華一個人裝備着。”
“所以說,你們就不需要手機電腦這樣的東西了?”陌若有所思的問道。
昭華把手縮回袖子裡,點了點頭。
終於到了任務地點,是一幢陌意料之中的大別墅,帶花園和泳池的那種,不過沒有養寵物。他們也見了僱主,一箇中年老男人,不過雙方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講的,他們的僱主也不是沒請過翻譯,差點被銀用大棒子打出去,說什麼任務重地閒人勿擾,最終僱主也放棄了和他們的交流,任由他們自由出入愛幹嘛幹嘛。
陌也問過昭華爲什麼他們的僱主會相信幾個小孩子,爲什麼沒有請別的保鏢,昭華回答說其實交流什麼的完全是堯的任務,他們到了這裡就只管辦事,大概在他們到來之前堯就已經協商好一切了,而且這次的僱主是流月旅團的一個老客戶的朋友,應該也能比較容易地接受他們。
陌在心裡默默地爲那位“流月旅團的老客戶”感到悲哀,要怎樣坎坷的人生纔會總找傭兵團呀。
銀倒像是來度假的,全無一點緊張感,每天一半時間吃飯睡覺一半時間在草坪上盪鞦韆在花園裡挖蚯蚓在泳池邊打水漂,陌都被他感染了,也覺得輕鬆不少,一個星期就這樣如拖着尾巴的流星劃過。
這樣的生活總會有結束的一天。
在一個深夜,陌被銀輕輕拍醒了,房間裡只開着地燈,光線有些暗淡,但陌看得出銀臉上沒有了平時調皮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認真與謹慎。
陌坐起來後銀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牽住她一隻手示意陌跟他來,陌一下子睡意全消,有些緊張地跟在銀身後走,兩人一前一後,一路上一語不發,連腳步也儘量放輕。
走到了一樓一處大廳,那裡黑漆漆的幾乎看不見,銀帶着陌摸索着蹲到了一個吧檯後面,那裡白天是小型酒吧。他們蹲在那裡,正好可以瞄到大廳裡的會客室和通向外面的門。
陌想開口,卻又怕自己給銀添麻煩,只好沉默。
突然,陌聽見了一個微小的聲音,正極爲有規律的向她們靠近。
聲音越來越近,陌聽得出是沉穩的腳步聲,就從她們背後的走廊傳來,不緊不慢,從容又透着點嚴肅,陌已經全身僵硬,不敢回頭,要不是銀在這裡,她會瘋了似地跑掉吧。
不知爲什麼,眼前變得明亮了,陌意識到不僅是那個腳步聲,還有一團昏黃的光源也在向她們靠近,光果然還是能夠給人溫暖的東西,那一瞬間陌遺忘了恐懼,下意識的往背後看去。
是雙手託着一個銀色燭臺的昭華。蠟燭的火焰微微顫動,把他飄忽不定的影子映在牆上,而風衣中的人影,卻顯得有些虛幻了。